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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刚把打散的鸡蛋倒进锅里挑散，桌上手机便催命似的响起。
他啧嘴，正想把火调小些，沙发上的女孩已小跑过来，眨巴眼睛：“叔叔，电话。”
“接一下。”
“哦。”
她按下接听键，时年歪头示意她递过来。她两腮飘着红晕，踮起脚尖把手机贴在他耳上。
“喂......我是......嗯，嗯，知道了，先把报告给白宁他们，等下我再联系你。”
电话讲完时，西红柿炒鸡蛋亦待出锅，鲜红配金黄，色泽鲜艳，鲜香扑鼻。薛子汀肚子不争气地跟着一阵咕噜叫。
“打饭。”他端着菜上桌。
薛子汀连忙拿出碗，盛了两碗米饭。
时年平时都是吃局里的食堂，一个人在家就泡面或者外卖，今天为了给薛子汀做饭，不仅提早下班买菜，还动用了半年不曾临幸过的厨房。
幸好厨艺没退步，他看着丫头大快朵颐的模样心想。
他边吃边看技侦发来的报告，对面薛子汀软糯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叔叔......”
“嗯？”时年已经放弃让她叫“哥哥”的想法了。
“明天我还要去警察局吗？”她一脸的哀怨。
时年深思了一会儿，突然说：“薛子汀，你记得你还欠我钱吗？”
“啊？我有吗？”她斟酌片刻，乖乖选择摇头。
“嗯......翻你的日记，今年七月九号吧大概。”
虽然她有预感眼前这个男人可能已经知道她每天会失忆的秘密，但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她写日记？
还是只是碰巧？
见她只是惊讶地杵着看他，时年面无表情：“怎么？手写日记没带吗？有记电子的吧？”
“......有。”她打开电子备忘录翻了翻，秀气的双眉登时快拧成了一条线。
时年玩味地探身过去，笑问：“说什么了？”
她猛地把手机护在胸前，有些不愿接受地答：“叔叔帮我买了小橘子的所有东西，所以是我欠了好多钱的警察叔叔。”
“嗯！”时年喝了口汤，“我知道你记性不好，所以都没好意思跟你要。现在是不是得还一下啊？”
她一脸震惊地捂着胸口，像和尚突然发现自己喝酒吃肉了似的，简直像受到了巨大打击！
她眼里满是歉意，迫不及待地道：“抱歉抱歉，谢谢叔叔理解我！我欠了多少钱？我马上还！”
“啊......你拖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还，我很受打击，本来当初借你钱是因为觉得子汀是个好孩子，值得信任呢。”语毕，这孙子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极为悲秋伤春的气。
完全不可能记得当初自己是拼命想还钱的薛子汀，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恨不得马上负荆请罪，羞愧得一张脸红到耳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加倍赔偿叔叔的！”
啊，怎么办，小丫头一如既往地好骗呢。
时年“惆怅”道：“唉好吧，但直接还钱好像没什么诚意，我这些天的精神损失也补不回来啊。”
“那......那叔叔要我做什么吗？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努力完成的！”她闪着泪花拼命地说。
“行吧。”时副支队一脸“勉强”，“这样吧，你先给我买一个月早餐。”
“......啊？”
“反正你每天除了上课，必须跟着我，我家离你家也近，早上我去接你。”
望着时年“被自己伤害”的俊脸，薛子汀脸上掺杂着心动与羞愧两种红，咬牙，豁出去似的点头。
“那行，明天早上六点，我在你小区外边等你。”时年揉她脑袋。
“好的！”这一回，她没有反抗，垂头任他蹂躏，毕竟欠钱的人已经没有资格还手了QAQ。
时年站在阳台上打完电话，视线越过客厅，落在厨房里正细心擦拭碗盘的娇小身影上，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像给她上了层滤镜，虽然围着围裙穿着居家拖鞋，在他心里却是好看的样子。
如果成家，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如果有如果的话......
时年捂脸发出一声苦笑。
薛子汀取下围裙挂好，正好时年走过来，她不自在地挠头：“洗好了。”
他取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家。”
......
“穿运动衣运动鞋。”
薛子汀刚睁眼就看见手机上这条信息。
昨晚她在时年那儿明显受到不小的打击，一直十分自责自己没主动还钱这件事，于是回来后在白板、电子备忘录和日记上都重点记录了下来，确保自己就是忘得干干净净，也能马上认清事实，与“还钱和每天送早餐”的重要性。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起这么早了，下楼时脑子还有些迷糊，时不时揉着眼，哈欠连连。
天蒙蒙亮，笼罩城市的夜幕与白昼在交替的边缘，太阳刚在天际露出鱼肚白，还来不及将初秋晨风的凉意驱散，薛子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子终于清醒些，看见小区电闸门外那抹高挑修长的身影时，脸蛋不自觉开始发热。
时年一身黑色的运动衣，上臂圈着臂带，带着运动耳机，见她慢吞吞地出来，上身穿着粉色的连帽卫衣，下边是短裤，踩着运动鞋，非常的孩子气。
他没什么弧度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叔叔好。”她目光躲闪。
时年无奈。
他知道薛子汀胆小怕生，不熟的人是绝不敢亲近的。昨天经过一整天的相处，好不容易让她能稍稍放松些，没想到第二天又变成了老样子。
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他执意，这样的循环还要持续很多个日子，甚至没有尽头。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变成她的习惯。像杨若雨那样。
“走吧。”他说。
“去哪？”
“跑步。”
薛子汀张了张粉嫩的小嘴：“不是去买早餐吗？”
买完她还想回去继续睡呢。
“我每天早上都有跑步的习惯，吃完了怎么跑？”时年挑眉，“怎么？不想还我钱了吗？”
小脑袋立时摇成拨浪鼓，连连否认，她双手兜在袋鼠兜里，试探着问：“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
“那叫你穿鞋干嘛？”时年拍她一掌，示意她跟上。
薛子汀不敌时年淫威，只得哭丧着脸跟上。
她没有运动细胞，初高中跑八百就是她的噩梦，每次测试都垫底，所以也极其讨厌跑步。
时年腿长，还都是紧致的肌肉，迈一步她就要呼哧呼哧追三步，才跑了半条街就累得要死，站在街角弯腰拼命喘气。
“薛子汀，就你这体力，还不如我们局里扫卫生的大爷。人家托着垃圾桶楼梯上上下下一天都不带喘气的。”时年调侃她。
薛子汀满眼不高兴，气喘吁吁地瞪他。
时年仍旧笑嘻嘻：“继续。”
她摇头：“我跑不动了。”
时年目光嫌弃，想了想指着街尽头的红绿灯：“我就刚刚那速度，到那路口之前你要是追得上我，我就让你休息。”
她遥遥一望，好像也不是很远，她要是加速一下说不定真的能追上，不然接下来还要跑那么久，她会死的！
“一言为定！”她捏紧小粉拳，斗志满满。
时年险些没笑出声：“那行，走。”
他在前头轻松地迈步，又倒退跑一会儿，红绿砖块铺就的人行道上，女孩努力迈开小短腿追赶他的样子，像极了斗志昂扬的小猫，可惜梦想丰满，现实骨感，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多少。
时年游刃有余：“太慢了薛子汀，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我？”
那本是众多逗趣的话中信手拈来的又极为平凡的一句，以至于那么随意就脱口而出，他戏谑的笑容却渐渐淡去，掠过一棵棵微黄的梧桐，拼命地向他奔来的女孩，蛮横霸道又自作主张地，与记忆里那个夜晚的她重叠在一起。
......
“你来干什么？”女孩穿着校服，站在操场门口，对着突然出现的时年，如是说。
隔了一个星期没回来，女孩的头发已经这么长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跑步方便，很随意地扎成两股小辫，她不悦地歪着脑袋说话时，小辫就会一遍遍扫过瘦削的肩头。
好想掐一下。
时年从没发现自己竟有捉弄人的恶趣味，直到遇见这小丫头。
他马上付诸了行动，仗着身高拽着她短短的小辫子，笑道：“我大老远来接你回家，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这态度？”
“啊！”她气呼呼地拍掉他的手，像炸毛的小母猫。
“汀汀！”有人沿着操场跑道而来，即使夜里灯光不好，时年一眼就看清那女孩对着自己露出的惊叹。
他早习以为常。
“哇，汀汀，这是谁啊？”女孩小声问，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时年的脸。
“领居。”薛子汀嘟囔。
“你好，”女孩落落大方，上前来，“我叫程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