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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五，律所里第一个下午业务学习日。今天又是第一堂课，肖玥决定自己先开个头儿，准备结合吴广明案讲一下“非法证据的排除及律师执业风险防范”，曲媛媛、唐雪也参加学习。
肖玥准备的挺充分，亲自制作了PPT。忠良居然从家里拿来了相机，拍照了几张照片。
讲完了新刑诉法解释关于非法证据排除的规定后，肖玥又介绍了吴广明案，接着话峰一转：“证人甲自称被刑讯逼供，导致甲和乙丙丁不敢出庭作证，而一审律师不但接触了证人，还作了四名证人的笔录，庭前提交给了法庭。公安机关逼供证人后，又以涉嫌唆使作伪证为由，对一审律师展开调查，一审律师迫于压力退出了本案的辩护，向被告人的家属推荐了我，你们说我接不接这个案子？” 肖玥说到这儿，有意停顿了下来，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搞不好我都得进去。”
刘倩和宫婷婷的脸色有些凝重，忠良、曲媛媛、唐雪的神色却有些紧张。
肖玥眉毛一扬：“我们可以不选择作刑辩律师，但既然选择了刑辩这条路，就要敢于接受挑战勇于担当。当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律师，肯定不是一名合格的刑辩律师。”肖玥说到这儿，看了忠良一眼，忠良会意地点点头。忠良感到，眼前这个美女律师，讲起课来也气场十足。
“我接手了这个案子的二审辩护，继续无罪辩。想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证人能否出庭作证，成为本案无罪辩能否成功的关键。四名证人分散各地，路途遥远，如何把证人安全地引领到法庭上，就成为律师无法回避的问题。现在，刑法306条‘伪证罪’这支利剑就悬在我的头上了，全国曾有多名律师涉嫌伪证罪被抓，我该怎么办？”肖玥把问题抛了出来。
众人默默地望着肖玥的脸，等待着下文。肖玥的电话振动响了，她看了一下，冲着忠良笑了笑，刘倩几个不明所以，好奇地看着忠良。“由兰的？”忠良问道。
肖玥笑着点点头，挂死电话，接着说道：“记住！凡是无罪辩护的案子，有证人出庭作证的刑事案件，必须向律所报告。刑事案件有证人需要出庭，律师绝对不能轻易接触证人和作笔录，这个风险意识必须得有！”
肖玥停顿下来，表情显得很严肃：“在侦查阶段，如果没有绝对的安全把握，不能把证人交给办案人员。否则，一旦像这个案子这样，证人遭到了刑讯逼供，律师就会异常被动甚至面临风险。那该怎么办？到了审查起诉阶段，直接把证人带到检察官面前，由检察官作笔录。在这儿之前，让家属和证人保持联系，律师不要轻易接触。确有接触必要的，一定要在律所接见证人，并作好全程录音录像。多个证人的，要隔离询问。刑辩律师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防范执业风险！”
“这个案子怎么操作？”肖玥故意问道，脸上却胸有成竹。“我让家属告诉四名证人每个人给我邮寄一封情况说明信，必须是亲笔手写的并附身份证复印件，快递寄给我，信封内品名要写明‘吴广明案情况说明’，今天我已收到了最后一名证人的快递；下一步，待省高院法官确定下来后，再让他们每个人给法官邮寄一封情况说明信，然后我再写一个证人出庭作证申请寄给法官。做到第二步，省高院法官势必不会书面审，会把证人出庭申请和证人写的情况说明转交到省检察院。即使是四名证人不敢到省检作笔录，检察官为了查清案件事实也会主动上门去做笔录……到了这一步，如何作通证人的工作让他们出庭，就成为检察官的事儿，律师只需作好配合工作就可以了。”说到这儿，肖玥脸上显出得意的笑容。
刘倩咂了咂嘴，不怀好意地笑道：“姐，按你的操作思路，就几封信就搞定了，也太容易了点儿了吧？”
肖玥故意板起脸：“刘倩，就你不长记性，说好在律所不能姐呀哥呀的！”
刘倩吓得伸了下舌头，几个人跟着笑起来。
“主任，这四名证人会给法官邮信吗？这可是这个案子决定性的一步棋。”宫婷婷担心地问。
“证人既然能给我寄信，就不该差给法官的信，我已经交待家属如何打消证人的顾虑，现在来看被告家属的解释工作做的很到位。”肖玥说。
“有没有可能，被告家属作了证人的工作让他们作伪证？”忠良问道。
肖玥点点头，赞赏地看看忠良。“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目前来看，证人不像是被家属作了工作作伪证。据被告和证人讲，当天案发时，他们有十二三个人在一起吃饭，不止这四名证人。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一审当中，有名证人称遭到逼供，导致他们四人不敢出庭作证。现在，包括那名被逼供的证人仍然同意作证。正是有了一审证人曾被逼供的背景，二审当中，家属同时作通四名证人继续作伪证的可能性就较低。”肖玥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曾逼问过吴广明的妹妹和一审律师，跟他们严肃地说过唆使证人作伪证的后果……我想，一审律师也不会愚蠢到唆使证人作伪证。”
“感觉你办这种案子举重若轻。”忠良笑道。“一审律师就没想到。”
“律师是一个靠经验吃饭的职业，在没有现成经验可借鉴的情况下，就要靠律师的个人智慧和办案经验来设计案件的走向。当然，最终这个案子能不能按我的设计走，最终还要看后续发展。” 肖玥又说道。
“主任说的这些可都是经验之谈的干货，别的律师可能都不会对别人讲这些东西，怕别人学去。”宫婷婷感叹道。
肖玥笑了笑：“有些经验之谈，还是要在内部讲，不能随便告诉外面的人。”几个人听了肖玥的话，禁不住都会意地笑了起来。肖玥接着又说：“别人不敢接的案子我们敢接，别人没办法的案子我们有办法，我们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我们是一个团队，要经验、信息、资源互相共享，互相之间不要有保留，你们说好不好？”
“好！不过，主任，我们都是在分享你的经验和资源。”刘倩憨憨地笑道。
“各有所长，像交通事故、婚姻家庭这种案子，我也没时间研究，就得问你。”肖玥又冲刘倩、宫婷婷认真地说道：“还有，你们两个多带带陈主任，让他尽快成手。”
“那当然了，知无不言。”刘倩冲忠良做鬼脸笑道。
“好的，主任。”宫婷婷应诺道。
忠良赶紧起身拱手作揖：“谢谢，谢谢！”逗的她们几个乐起来，肖玥抿嘴忍着笑。
电话振动又响了，是一客户，肖玥便说道：“下周五学习刘倩讲，提前把功课作好，不能糊弄。今天学习就到这儿吧。”说着，肖玥拿起手机出了会议室，嘴上说着：“你好，徐总……”
……
昨天晚上，忠良在微信里和由兰说好的，今天下午去接她和龙格娘俩，晚上让龙格继续在忠良那儿住，她自己到肖玥那住。如果可以，让龙格周六再住上一晚，周日下午再把他们娘俩送回去。
忠良见肖玥接完了电话，便敲门进了办公室，问道：“我接龙格去了？”
“赶紧去吧，由兰都着急了。咦？不对啊，由兰着急应该给你打电话啊，怎么打电话给我呢？是不是有事啊。”肖玥疑惑道，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由兰的电话，一边示意忠良在办公桌前椅子上坐下。
“喂，由兰，刚才所里开会，业务学习。”肖玥解释道。
“还有业务学习呢，好啊！多教教忠良吧。”由兰笑道。
“由兰，你现在怎么张嘴就忠良忠良的！”肖玥故意笑着怪道。忠良在一边听了，顿觉尴尬，摆摆手起身走了出去。
“我就随口一说，你干嘛呀？！”由兰佯装生气道。
肖玥笑道：“刚才忠良就在我办公桌对面坐着，一听说起你，又吓得起身溜了，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温不火的。”
“又来了！你累不累呀？”由兰嗔怪道。
“好好，我不说了，才不想‘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吧，打电话找我啥事儿？是不是着急了？直接打电话给陈忠良啊，跟我说没用，这种事儿我可管不了人家。”肖玥不咸不淡地消遣由兰。
由兰听了也不恼，商量道：“我们晚上一块吃饭啊？”
“你们一家仨口吃团圆饭吧，我可不想当灯泡。”肖玥推脱道。
由兰又笑说：“就在你律所里吃啊？让忠良做给咱们吃，免得你一个人晚上懒得自己做，叫外卖又不好吃，好不好？”
“嗯……”肖玥犹豫起来，又调皮地问道：“是你想尝尝忠良的厨艺？”
由兰听了，故意拉长语调说道：“不愿意算了，你自己叫外卖好了。”
肖玥泄了气，委曲的样子：“我又要长肉了。”转而又兴奋地笑道：“由兰，你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去买。”
由兰忍住笑，悄声说：“让忠良去买，他想做什么买什么，嘻嘻。”
“让忠良做给咱们吃，还要人家买菜，怎么好意思说呀？这样好吗？”肖玥为难起来。
“没事儿，也花不了多少钱。你只要告诉他晚上我和龙格在律所里吃饭，他自己就会提出来去买菜，就会主动留下来做给咱们吃。”由兰又笑道。
肖玥“呵呵”笑起来：“由兰，你比我还坏。”
“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啊！”由兰也笑起来。
“马上就让忠良去接你们娘俩儿，快点过来吧。”肖玥说着站起身。
“忠良没事儿了吗？你可别催他！开车得慢点儿……” 由兰嘱咐道。“咳，咳……” 由兰咳嗽起来。
“你怎么咳嗽了？感冒了？”肖玥关心地问道。
“没有，我说话说急了。”
“呵呵，由兰，你……”没等肖玥说完，由兰嗔怪一句“闭嘴”就把电话挂死了。
肖玥来到门口招手：“忠良，你来下。”
忠良又进了办公室，还是有点不自然。肖玥抿住嘴角，结果还是没忍住，笑说：“由兰和龙格晚上要在律所吃饭……”
没等肖玥说完，忠良高兴地说：“好啊，我去买菜我来做。她说没说想吃点儿什么？”
“怎么？你就关心由兰想吃什么呀？”肖玥逗道。
忠良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了。肖玥“扑哧”一笑，怪里怪气地问：“你买菜，你来做？”
“啊，怎么了？”忠良不解道。
肖玥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就你买你做吧。”随后又补充道：“你现在就去接他娘俩吧，早点回来，然后你和由兰一块去买菜，看看她想吃点什么？”
忠良看了下手表：“现在去接，最晚4点半左右就能回来。那就等回来我再去买菜吧。”
肖玥含笑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坐下。
“要没什么事儿，那我先走了？”忠良问道。
肖玥又是含笑点点头。肖玥的笑让忠良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转身出去了。
肖玥透过门，望着忠良匆匆收拾桌子上东西的背影，禁不住哑然失笑起来。肖玥感到，由兰和忠良明明双方都在喜欢关心着对方，彼此却是躲躲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