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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在牢里慢慢变老（大结局）
三日之后，我乘坐飞机抵达拉萨。我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行李成了累赘，可我舍不得丢弃。我只得在拉萨调养，待到有力气支撑身体时，再继续赶路。
一周之后，我迎来了今年拉萨的第一场雪，雪花在空中飞扬，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突然间精神焕发。次日，我踏上了回归故乡林芝的旅途。
一路上，我贪婪地欣赏着沿途的雪景，这个世界多么奇妙，五彩缤纷，令人眩目。我将要去的另一个世界，是否也很美丽？那个世界是否也有爱？人们都说天堂很美丽，可我觉得没有爱的地方，就一定不是天堂！
左重生大概已经回到北京了吧？但愿他能够就此将我遗忘；不要生活在我们爱情的牢笼里。这辈子，我们的故事已经落幕，他应该拉开新故事的帷幕，际遇另一个胜于我的女人，继续下一段旅途。
对了，那个叫做季云霓的女人曾经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吴孟兴。可我还是喜欢左重生这个名字。大概，他也热爱这个名字，所以才没有向我纠正，也没有提起。
人生有太多悲欢离合，我能够带着生死相依的爱迈入另一个世界，也该知足了。
我终于踏上故乡林芝的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这里的空气是那样的醉人。我找了个旅店歇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要让最美丽的卓玛投入雪山的怀抱。
翻出格列父亲为我缝制的羊皮袄穿在身上，温暖无比。我打开手机，在语音信箱里留言：生死由命，我没有哀怨！亲爱的，不要悲伤！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一定要幸福！
我抛弃了所有的行李，拖着几近虚脱的身体，朝雪山上攀登，风雪越来越猛，我的身体摇摆不定。我已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见到我的格列父亲了，但是，我总算回来了，即便就此被风雪掩埋，我也总算陪伴在老人身边了！
猛烈的风雪中，我已不再是那个行动自如的山神的女儿；病魔将我吞噬得弱不禁风。此刻，我举步维艰。咬紧牙关，跌跌撞撞朝前走，寒风刺骨；风雪不再把我当做朋友，他们一定是对我多年不归来恼羞成怒。我奔着命前进，我一定要倒在与左重生际遇的地方，那里有他残留的体温陪伴我，我不会觉得孤单。
我跌倒了，硬撑着爬起来，眼前灰蒙蒙一片。风雪中有一个身影在奔跑，跌倒了，再也没有起来……我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迈开脚步奔跑。我再一次倒下，耗尽余力，没能站起来。我拼命挣扎着爬行，雪花飘落在我身上，一层一层。我听到了左重生的呼唤：“卓玛……卓玛……”
那声音好动听，像是委婉的音乐，在我的耳边萦绕。身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压得我无力呼吸，我再也动弹不得。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左重生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他说：“卓玛，我愿意为你画地为牢……呼唤着你的名字，一直到老……”
左重生的身影随着风雪飘过去，声音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喃喃自语：亲爱的，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我乘坐大巴辗转了几座城市，一场大雪封锁了入藏的道路。一路上穿山越林，手机时常没有信号，我一直没有和卓玛取得联系。眼瞅着就要到元旦，大龙和黑鼠的婚宴迫在眉睫，我不得不折身返回。
奔波了十多天，我没踏踏实实吃过一顿饭，体重骤减，肚腩也消失了大半。我像是大病一场，险些中途虚脱。
动身返回的当天，我接到了信息台的电话，提醒我收听语音留言。我猜想一定是卓玛留给我的。兴冲冲地拨打电话，可恨！又处于信号盲区。我真想把那一座座阻挡网络信号的大山铲平。
收听留言已是次日抵达成都之后。卓玛说：“生死由命，我没有哀怨！亲爱的，不要悲伤！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一定要幸福！”
我反反复复地重复倾听这段留言，泪如泉涌。我犹如遇上了晴天霹雳，被灼得体无完肤。我明白，这是卓玛留给我最后的话语了，可我不肯相信！卓玛，她不会死去，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永远和我在一起！
精神恍惚的飞回北京，我把自己关在发霉的屋子里，二门不出。睡够了就打开电脑，呆呆地守在我和卓玛的新家园“画地为牢”里。卓玛说她会顶着风风雨雨每日来这里报到，可是，她失约了，一次也没有来。我成日盯着夕阳下一对相依偎的恋人，听着《画地为牢》的歌曲，安慰自己：卓玛一定还在路上；或者，她的身边没有电脑……她一定会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们约定一起在这里慢慢变老的……
大龙和黑鼠知道我回来之后，相邀来看我。他们踏进家门就大嚷起来：“头儿，这家里咋整得像猪窝？嫂子呢？”
我倒在沙发上，呆滞地望他们一眼，点燃一支香烟。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哪里知道我正痛苦的在死亡线上挣扎！
哥儿俩像架犯人一样拖我出门：“走，出去散散心！整得没个人样儿！”
哥儿仨找个地方喝酒，我闷不做声狂灌。大龙说：“头儿，你这是咋啦？别憋在心里啊！”
“头儿，还有啥话不能跟哥们儿说？”黑鼠说。
我不搭理他们，继续灌酒。直到喝得烂醉如泥，我终于嚎啕大哭。哭声里有太多的思念；太多的痛苦；太多的悔恨……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卓玛，其实，我真实的名字叫做——吴孟兴！
大龙和黑鼠的婚礼如期举行，我强打起精神，佯装笑颜为他们祝福。尽管，我的祝福是发自肺腑的！
时光在一天天过去，我的精神渐渐恢复，可大家都说我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变得沉默寡言。
我把儿子领回家，照料他起居，接送他上学。他也变得寡言少语。我们爷儿俩成了大龙和黑鼠家的常客，三天两头来回蹭饭吃。孩子也特别乐意去他们那儿窜门，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显露出孩子的活泼。我知道，我如今的性格不利于孩子成长，我也在努力调整；可我也清楚，这需要过程。
我把精力都花费于经营超市和照顾儿子。但是，每天夜里，我依然会打开电脑，静静地坐着，听着那忧伤的旋律，渐渐不再流泪。但心间的痛是挥之不去的。
“雪域城堡”六周岁生日的这一天，我重游林芝雪山。我一直相信卓玛还活着，她就矗立在这座雪山之巅，深情地注视着我。
我一直没再接触任何女人，我的心只属于卓玛。我要耐心地等待她回来。守候在“画地为牢”里，陪她慢慢变老！我时常会拨打卓玛的手机号码，起初一直是关机；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接听电话，不耐烦的说：“你打错电话了！”我才就此停下。
两年之后，何珂兰全家回北京过春节。她和丈夫来看望儿子，她亲切地唤怀里的女婴：“卓梦，给叔叔笑一个……”
我的心一阵抽搐，泪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女儿的名字，居然是我和卓玛的名字谐音的组合。
闫维锦看上去很憨厚，看得出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由衷地为他们全家祝福！
闫维锦说：“别让自己扛太重的包袱，重新开始吧！卓玛希望看到你幸福！”
我笑笑，算是默许。可我明白，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取代卓玛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我现在很平静，我只想在牢中慢慢老去，每年去一趟林芝雪山，寻找卓玛的足迹……
【全剧终】200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