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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映二年,宫廷政变,乱臣贼子沈罗邯发动,由扫除奸臣沈氏收尾,朝纲肃清。
此后几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沈云昭睁眼便看到自己寝宫熟悉的纱帐。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子里一片混乱。
最后的记忆是在朝堂之上沈罗邯不甘愤怒的狰狞面孔,和苏乔玉的焦急的呼喊。
她,应该没事吧。
醒了片刻之后,忽然觉得口中的血腥味弥漫,沈云昭嘴唇泛白,刚要自己下床拿杯水喝,大殿进来一人。
来人一身浅碧罗裙,发丝被整洁梳起,可是纵然妆容精致,也掩盖不了眼尾的疲惫,与脸颊的苍白。
这个人正是苏乔玉。
“你醒了?”
苏乔玉递过去桌上的白瓷茶杯,手腕处露出,沈云昭看到白纱缠绕。
“嗯,这是怎么回事?”沈云昭抿了一口茶,皱着眉头问道。
苏乔玉神色突然有些慌张,扯下袖口掩盖住,开口解释道,“无事……”
又怕沈云昭追问什么,于是就顺口编了谎话,“昨天被沈罗邯的刀磨破点皮,包扎了一下。”
伤口确实是刀子伤的,但不是沈罗邯的刀子。
而是苏乔玉自己的刀子。
这几日下来,她翻遍了所有的医书,终于找到救治沈云昭的方法。
其中关键就是千年紫乌藤。
几年前宫里确实有一株紫乌藤,在秦月歌手里。而根据自己询问所得,两年前沈云昭问秦月歌要了这味药材。
但是奇怪,沈云昭的毒却没有解,药也不知所踪。
没有一丝头绪,苏乔玉脑中闪现一个最不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
两年前她恰好一场大病,对于她好起来的原因,秦远墨只是说神医相助,如今想来,疑点重重。
她想,会不会是沈云昭把那株难得的药材给了她!
若是如此,那么他的毒,如今的解药便不是紫乌藤,而是她的血。
苏乔玉不能确定,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尝试。
如果她的血液里,尚存紫乌草的功效,那么这次因为中毒晕倒的沈云昭连续几日用她的血做药引,应该三日后会醒来。
果不其然,三日到,虽然神色不济,至少不再昏迷。
沈云昭看着面色苍白的苏乔玉,神色晦暗不清。她不知道,他能一眼看穿她的话是否是真话,她从来都不擅长撒谎的。
而沈云昭也没有再继续问,既然她不想说,那么他便不问吧。
四目相对,相坐无言。
终是沈云昭按捺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留下来吧……和我一起。”
眼里满是希冀。
苏乔玉捏捏手腕,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痛彻心扉。
目光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是咬咬牙,摇头。她不能心软,为了解沈云昭的毒,她需要连续七天用血做药给他服下。
而七天一到,她的生命就会日益衰弱。
她不想让他觉得对不起她,两年前的那杯毒酒,是她对不起他,最终他还将能解毒的药材甘愿留给她。
现在她把这些都还给他,他们,真正两不相欠了。
见她无动于衷,沈云昭心里有些急,眉眼尽是温柔缱绻,“阿玉……”
“我知道这些年我作为夫君,没能给你任何东西和感情,是我负了你。”
苏乔玉知道,他们谁也不欠谁的,或者说,谁都欠了谁的。
但是,总之,扯平了。
“你是不是心里在怨我,怨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我也有我的思量,想着你不知道或许更好。都是我自作主张……都怨我……”
他想把苏乔玉留下,留在他身边。若是徒留他一人守着这江山,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山河。
从前心里装的是复仇和她。
如今大仇已报,他既然已经留在了皇位,就应当做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如今他心里在意的是苏乔玉,只此一人。
“我不怨你。”苏乔玉再次摇头,狠心压下眼眸中翻涌的万千情绪,面上一派淡然道。
“或许从前是怨过的,可是现在也不怨了。”
沈云昭心里一痛,难道她连一丝怨恨都不愿给他了吗,对他已无任何情绪,这才是最可怕的。
苏乔玉不知沈云昭心里如何想,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彻底划开二人界限,
“纵然有因,但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我还是难以忘怀……”
苏乔玉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昀儿死了,渭水一别。”
“我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苏乔玉了!”
沈云昭闻言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他们是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不愿失去她,他不想一切结束后独留自己孑然一身,他要她和他一起看万里河山!
猛地用力抱住苏乔玉,手臂紧紧的搂住她,像是要把她和他嵌为一体,永不分离。他该怎样,才能换得她的原谅?
苏乔玉抿着嘴唇,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任他搂住自己,她能隔着衣物听到他的心跳,砰砰作响,那是他活着的象征,她要让这颗心不因为体内的毒而停止。
“你和这皇宫,只留给了我无限痛苦与悲伤,云昭……放手吧,我本就不属于巍峨殿堂。”
“我们,回不去了!”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回荡在苦涩的空气之中。
决绝转身,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她要多大的决心,才能在沈云昭的呼唤里不回头。
她的命是她给的,现在她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一生安康。
她不后悔,不后悔认识他,亦不后悔以命换命!
不觉已泪流满面,门口的小太监见了低头行礼,她都没做回应。一路浑浑噩噩,她都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住处的。
还有四天,四天之后就是死别。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怀臻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时间处的久了,就如同亲生的一样了。
她走的时候,都没有跟他作别。
愿小怀臻不要怨她……
“娘亲!”
殿门口传来小孩脆生生的喊叫,苏乔玉觉得自己是病的厉害了,竟然心里想念,耳边就出现幻觉。
可是那声娘亲,又让她觉得那么真实。
突然被什么从后边抱住,苏乔玉这才感受到了一丝确定。转过头去,怀臻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仰头盯着她。
惊讶,欣喜,涌上心头。
原来,不是梦,她竟然还能再见到怀臻一面。抬手朝小孩的揉脸捏去,依旧柔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怀臻不如她离开时的那般肉乎乎的了。
“你怎么来了!”苏乔玉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笑里带着悲凉。
小孩子却看不出什么,仍旧笑得一脸灿烂。
“爹爹带我来的!”
秦远墨进宫了?!
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带怀臻到宫里来?苏乔玉心里满是不解,从扬州到京城,她用了接近一月,而现在距离扳倒沈罗邯才不过三四天。
难道秦远墨跟随她来的京城,只是没有进宫?
思来想去,没有其他可能。
“那他现在在何处?”苏乔玉柔声询问着抱着她撒娇的小怀臻。
“刚刚我来的时候,是和爹爹在花园分开的。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
眼睛又看向别处,稍微想想后又继续道,“不过我听到有说什么前什么殿。”
那就是乾云殿了,沈云昭日常看书的地方。
怀臻对于苏乔玉先询问秦远墨有些醋,这么久不见,娘亲也不知道先关怀一下他,随即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满,想要以此吸引苏乔玉的注意。
见此情景,苏乔玉倾身在小孩的脸上亲了两口聊以安怀。
“你先随门口那位公公出去玩一会儿,娘亲先去送药,回来再陪你。”
方才急急跑出,竟然忘记了将从御药房带出来的药碗给沈云昭。
现在折回,应该会碰到秦远墨吧。
药碗里漆黑的药汁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再烫手,只是还在散发着些许热气。
才刚走到乾云殿外面的回廊,便听到有声音从回廊尽头的亭子处传来。
“你是说,你早在五年前就开始筹备扳倒沈罗邯?前几日不过是应着时机将他拿下?”
那是秦远墨的声音,又是原来的淡然语气,对于宫廷阴谋,玩弄手段计谋,他向来看的通透,只是不愿参与。
“嗯,那时也是刚和阿玉成亲前一段时间……说来,我是在追查一个查到我筹备军队的人时认识她的。”苏乔玉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回忆的感觉,不由停下脚步。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我刚起步的成果,我不能让事情在开端就夭折,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虽然身不由己,但他还是对杀人无比厌恶,不由眉头皱起。
“你知道秦月歌可能给她难看,所以才特意也请我去参加沈罗邯的寿宴的吧。”秦远墨对于沈云昭的周到和细腻从心里佩服,他总是能玲珑剔透考虑周全。
可是沈云昭却不认为自己当时考虑周全了,那次他最大的败笔,就是依然让她受伤流血,还是他亲手赐予她的,撕心裂肺,如同伤在自己身上。
“终究是我自负,低估了秦月歌和沈罗邯的歹毒程度。挑人手筋,如此程度残忍的事情他们竟然也干的出来!”
虽然他将秦远墨也请到寿宴上,但终究风险很大,要是一丝错误,最终都会导致亏损。
要么是他刚起步的势力,要么是她的生命。
“我那个妹妹从小被惯坏了,骄横的很,蛮不讲理,白白被沈罗邯利用当刀使了。”对于自己的妹妹,秦远墨带着一丝叹息,却不伤感。
“你最后受我那一掌,伤的也不浅,你应该稍微避开一下的,装装样子就可以了。”秦远墨有些不解。
“最真实,才不会让他起疑心。那样的情景,若是错一步都后果不堪设想!”
苏乔玉在转折处听着,他从来都这么残忍对自己,为了报杀父之仇,不惜自己受伤。
当时她还想过,功夫极佳的沈云昭,怎么会输给秦远墨?
她自己也是学过几年武功的,不难看出沈云昭的实力远在秦远墨之上。
现在看来,原来如此。
亭子里的对话没有接着继续讲起,苏乔玉准备端着药碗上前,却又听到秦远墨开口道。
“当年昀儿……并没有死。”
什么!
苏乔玉在听到昀儿的名字时,愣住了,端着药碗的手一僵,白玉药碗直直的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黑色药汁溅到她浅碧裙边,四下蔓延。
她大脑乱成一团。
昀儿没有死?
两年前是她亲手将昀儿的肢体埋葬的。虽然肢体血肉模糊,但是他的玉石没错,她以为那就是昀儿。
碗落下的声音清脆,亭子里的两人也立马转过头来,看到了转角处是苏乔玉。
“乔玉!”
秦远墨欣喜地唤了她一声,从石凳上站起。
“你继续!昀儿没有死吗?那他现在在哪!”苏乔玉眼眶一瞬间绯红,她的昀儿,她想见她!想的心都要碎了!
沈云昭压下一把揽住她,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沉声问秦远墨,“对啊,昀儿没有死那现在在哪!”
这两年,昀儿一直是苏乔玉和沈云昭心里的那根刺,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如今听到昀儿还活着,沈云昭不仅作为父亲感到高兴,还为能和苏乔玉缓和而欣喜。
若是,昀儿还活着,她或许应该原谅他一点吧。
哪怕是一丁点也好。
秦远墨勾了勾嘴唇,泛着一丝笑,“乔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沈云昭不解其意。
苏乔玉也被他的话惊呆住了。近在眼前?
莫不是……?
怀臻!
苏乔玉细细想着,年龄上昀儿和怀臻是差不多的,现在都应该是三岁带一点的年纪。
秦远墨当初带怀臻回家的时候,说的好像是别人家丢弃的孩子。
怀臻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差等布料,可见养他的人家并不贫穷,所以怎么可能是家里丢弃的!
当时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原来,怀臻就是她的昀儿!难怪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熟悉亲切,难怪她几次见到怀臻都会想起昀儿,她还以为是她思念过度产生的错觉。
沈云昭看着苏乔玉错愕后又了然的情形,心里的好奇与焦急更上一层楼。
昀儿,到底在哪?他还是不知。
只见秦远墨抬手,叫了一声“怀臻!”
一个肉乎乎的小孩跑进亭子,拉着苏乔玉的裙角,“娘亲,爹!”
秦远墨揉揉他的头,“可别叫我爹了,喏,这位,才是你的亲爹爹……他要听了不高兴要砍了我怎么办!”说着又洋装害怕逗小孩哈哈大笑。
沈云昭看着眼前矮矮的怀臻,眉眼处和自己有些相似,看着他笑,自己好像也被染的开心了。
“秦月歌给乔玉的孩子,只是宫里另外一个被犬咬死的孩子罢了。当时昀儿已经被我调换出宫了。”
秦远墨轻描淡写地述说着往事,往事成烟,他想,幸好,大家都活着。
苏乔玉和秦远墨应该会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