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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师父原来不但是瞎子腿脚也不方便？”
阿恒认真点头，攥紧怀里的司南，渴求的目光注视身边的人，更显他的渺小。
“那司南怎么来的？”
“我在地上捡的，特地孝敬先生，感谢他收留我之恩，。”说着说着，阿恒的眼泪又稀里哗啦流了下来，把泪眼婆娑的面颊埋在淡薄的胸口：“我从小就是孤儿，也没什么本事，就想和先生为天下多做点善事。”
银霜看着揪心，想到她为遥不可及的大义欺负一个只想为师父为天下做点善事的孩子，顿时心中泛起悔恨之意，她弯下腰，伸手想触碰孩子的手，却被他若逃脱索命恶鬼一样逃脱。
傅安康一想，才把事情理顺了，他把魔千绝搂在怀里，问道：“有没有能让残疾人恢复健全的方法？”
魔千绝沉默许久，最后只剩下叹息和摇头：“人各有命，纵然他有修行之心，也不能篡改他的命。”
傅安康默然低头拉下嘴角，再看那个为保南青阳不惜生命代价的男人，夫无毒他在桃源的医疗法术帮助下，伤口渐渐愈合，鲜血淤青也渐挥发入空中，消散无影。
看到这，孤魅不禁取笑：“虚伪。”
对寒英听罢，眉头一紧，却无处反驳。
傅安康见大家没作声，那地上躺着的人伤势也渐痊愈，他拍拍手，伸出胳膊肘勾搭上魔千绝的脖子：“既然无事，那就把司南还给别人，咱再做其他打算，你们仙神界的随意。”
这样一说，那他们修神道的三大门派岂不是就成坏人了？
三门受不了恶气，在夫无毒脸上气色好转后，对寒英背上夫无毒，他颇有嫌弃的多看他两眼，自己身上的金甲红翎可不是为了区区凡夫俗子而塑造。
“地煞。”
听到喊声，对寒英迎上孤魅的眼，孤魅压低帽沿，冷声道：“玉神尊可是教过你们要与苍生为邻，以万物为友罢。”
对寒英一听，想到今天没能为神界立功，怒火中烧，这次没成功回去撞见那骑飞马到处飘的天罡军又得对他一番嘲笑：“你怎知道？”
“天罡主神仙界秩序捍卫神界大门，地煞军主管天下苍生，香火社稷，不以天下为友难道还要以天下为敌？”
“你……”对寒英拽住夫无毒的衣袖又把他欲要跌下的身子往里收了收。他们地煞从来猜不出神尊的意思，还得与神尊一起背负谋权传闻的谣言，他们怎与天下成的了友？
孤魅说完自己的见解，算是解了被围攻的气，迈着轻快步子跟上自己主子纵然是走在他身侧，他也无所谓。留下对寒英一人背着一个男人赶在最后，其他昆仑军想帮他，却被他一个冷眼驱走。
仙云低垂绿树浓，高风飞卷三重茅。寒门冷对清茶凉，一点陈念怀满伤。
对坐窗边的二人心思凝重，无言再对，孰是孰非论错论对，圣人都已不再是那个高于一切的圣人，他求的道也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当初离去，明明是因师父您知道，没有超越司南本来力量的力量注入司南都会被司南反噬，这才离开师母只身去救济天下，而我也只是因为要回妖界拒绝他们赋予的官职，划清界限而已……”
落归离深深叹了口气：“怪徒儿当初见师父伤势严重，怪徒儿当初看师母戾气深重，认为师母不会再来。”
“该了结了，告辞。”南青阳起身欲要离开，突的头重脚轻，视线也欲渐模糊，难道他这就要离去吗？他还没给非璞道歉，真的就这么快结束了吗？
“进去吧，救你师父去。”傅安康一脚揣在阿恒屁股上，嬉笑看他跑进屋里寻找师父。
还没走几步，阿恒就看到两个童子搀扶南青阳从屋里出来，南青阳眉头紧蹙，现在他的意识中，还在苦苦与白洛云挣扎，本能的排斥希望将他赶出他的身体，但对于圣人的敬畏之心又让他对白洛云忌惮几分。
白洛云，如今他意识中还在希望南青阳能给他有些活的时间，他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的初衷是拯救苍生，他对不起的只有非璞。他没有及时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没能为她分担伤痛陪她重新建立门派，仅此而已。
“所以……最后错的只有我。”
落归离还端坐在蒲团上，目光渐暗淡面色煞白，指尖上三寸长的利爪不知何时染的鲜红，那锐利如剑锋的指尖上燃气一丝异火，在扎进肉中的一刹，滚滚热血从指尖扣进肉里的凹陷处缓缓溢出，鲜血的温热浸满他的手掌，血漫过手背，纵横交错于他白皙的手掌相比，红白分明，不忍直视。
在与撕心裂肺的疼痛抗争中，落归离双眸微阖，视野渐蒙上一层穿不透的纱，那纱他尝试穿透了千年，抓挠了几千年。他背弃妖界，耗尽半生去渴求那人的回眸，最后换来的却是自己一厢情愿……
落归离面色惨白，一阵钻心的痛处涌上大脑，一股腥咸溢出口外，黑红鲜血从唇瓣滴落，点染桌案，若桌案上徒生的一朵地狱之花，只待他的归来。
模糊的意识里，他看到一座茅屋，一座与他现在所住一样的茅屋，里面有一扇窗，一个桌案，三个蒲团，师父在他身边为他打开书本，教他识字，教他论理道义，教他做人，教他诗词歌赋，只那一眼，跨越了纷扰浮世，延绵千年……
他本想假装失忆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守护自己那颗无法寄出的心，却是造化弄人，让他又遇见了那个司南，遇见了他。
想到这里，落归离想哭，却发现越是心痛泪枯竭的越快，化作灼心疼痛无以复加。
那血染的薄凉白唇瓣呼出最后一丝气息，却无丝毫温度，是他最后的遗言，是他最后一点苍白无力的悲伤：“师父师母，弟子这条命是你们给的，弟子现在就还给你们。”
身子寒了，心更寒了，口中凉气渐浊，脊梁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落归离一咬牙，那插进肋骨的指尖生生把他肋骨扯断三根！几声断骨之音在窗棂旁如斯清晰分明，伴一声蛮力扯断筋脉的声音，是将一颗正在跳动的鲜红心脏从胸口扯进本不属于它的冰寒世界。
这个世界不会有温床，这个世界不会有怜悯，一个罪人的心。
落归离就这么倚靠窗前，静静的看着用他最后一丝来自掌心的力量支撑的心脏，他已麻木，麻木到感觉不到痛。
任凭胸口鲜血源源不绝涌出，染红了华丽的粉衣，沾湿了薄凉的披帛。
屋外，所有人围成一圈，垫上草席。
两个童子把南青阳平放在草席上，阿恒取出司南平放在南青阳胸口，司南放定，南青阳感知到司南所在，鼻息耳洞七窍窜出丝丝白烟汇入司南中，在司南散发出一阵光辉后，再无反应。
微风拂过南青阳修长眉睫，他紧蹙眉头，那双紧密的凤目在略带寒凉的风中微微睁开，隔着眼帘，那双透亮的乌黑双瞳已不再，一双骇人的泛黄泛白的眸子让周遭人群不寒而栗。
对于盲人来说，对声音的敏感和警惕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南青阳一听到周围风吹草动，急急忙忙翻身，骨节分明的手在地上反复摸索，边摸索边道：“阿恒！阿恒！那条白布呢？快快快！给为师拿来，这样太难看了，太丢人了。”
阿恒听到师父说话，立即从屋里桌案上拿来那条遮眼布，走过桌案的时候他背后一阵恶寒，转身往那位置望去，唯见地上一只死狐狸，他看了看也没想太多只管闷着头往师父那边跑去，等到他帮师父绑上遮眼布的时候，他才顿悟：“那只狐狸精死了。”
说的轻巧，众人却哗然一片。傅安康摸不着头脑，他刚来可还没见到落归离长什么样，狐狸怎么就死了？
反是想不透，四周却好似被堵死了空气一样，陷入一片无尽的死寂。
司南里传出高亢的声音：“一了百了了，一了百了了。”
“那只狐狸本来就该死！”白暮昭不知何时跳了出来：“师父你可算来了，那只狐狸勾引别人丈夫，残害桃源万千弟子，死有余辜！”
“那狐狸为我所养，安葬其母后就与我和我妻一起生活，是我叫他回去带司南来，莫要告诉他师母我的伤势，谁知我妻在外人口中得知此事赶到现场救我，我却一心指望司南能改变时空轨迹消灭战争。是我愚笨，怪他太信任我了。”
“而我来也就是为这个妖界叛徒收尸的，”白洛云说完，紫色蝴蝶在空中变成一个少女：“他可厉害，曾经就是看守妖界女娲墓的小妖，要不是他投靠与神为邻的仙界，我等也不至于在七杀大战结束后投靠神界。”
白暮昭听到另一番说辞，跳到司南边问：“那狐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你有没有背叛桃源掌门呢？”
司南里没有声音，过了很久很久，才缓缓浮现一丝叹息：“我洛云做事一向光明正大，我只是对不起如今身为桃源掌门的她。”
傅安康在听到他们对话后大笑道：“那这样来说，还真心累，一厢情愿打水漂，怨女何怨一小妖。”
“哟，”魔千绝把傅安康搂进怀抱，语色亲昵：“学会写诗了？”
“那是当然。”傅安康对小姑娘家恩怨情仇丝毫不感兴趣，把注意力放在南青阳身上：“那司南是你的，现在补天需要司南去寻女娲遗留的五色石，你这边如何回应？”
“哦，原来是这等用处，”南青阳双手支撑地面，想要站立，这才意识到失去司南，天生因小儿麻痹导致的双腿残废，亦回到他身上。他想到自己以往救人时有司南的能力，一眼就能动用额上天眼分清正邪，一扫就能看透人的病痛缘由，他心头泛起犹豫，犹豫片刻，抿嘴定下结论：“横竖都是以救世为主，对苍生有用就拿去吧。劣者习惯习惯就好，不要也罢。”
“那哥哥拿走了！回头给你做个轮椅。”傅安康走进南青阳，心头顿然一怔，背后三个门派十几双眼睛盯着他，再转眼，七尺长剑横在他眼前，他寻剑望去，夫无毒的眼直直钉在他的身上，似是要穿透他灵魂撕烂他的魂魄。
“不管你是否救过我，敢碰南青阳，就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阿恒此刻特别机灵，从草席上取来司南放入南青阳手中给他托着，只要南青阳一拿到司南，仙气入体，他便能站起身，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