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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凌两手抱头，强迫自己看不见徐亦云的脸，汗水和泪水混合，如雨下滑落脸庞。
徐亦云怒气不减，伸出利爪，不顾理智的扑了上去。
就在傅凌以为自己死定之时，徐亦云忽然消失。
傅凌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在无霜城的一片野外。
他出了一身冷汗，在夜晚的凉风中打了打颤。
白翌乔和月如湛站在他的面前，等他清醒。
傅凌见身边没有了危险，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一股怒意窜上心头：“是你们在搞鬼？”
傅凌不知道白翌乔和月如湛的身份，突如其来的无礼之言让白翌乔皱眉。
月如湛细心地发现白翌乔的微表情，毫不君子的给了他一掌。
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实情？”
傅凌抹了抹嘴角的血渍，说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月如湛扬起一方嘴角，“我师父会惯着你，我可不会。如果你话中有虚，我就杀了你，让你的妻子儿女和徐亦云一个下场。”
他的语气极为恶劣挑衅，却句句都是实话。让傅凌心有余悸。
他弱弱的哼了一声。
这下事情大概清楚了。顾天鸿犯谋害朝廷官员罪，和那些斑斑点点，压死他的小事件，都是傅凌反过来栽赃陷害他，而顾家一家都含冤而死。
不过就算傅凌不愿终身受顾天鸿限制，也不至痛下杀手，把顾天鸿逼到如此绝路。
月如湛问：“花伶城刑部对于顾将军的案情寥寥几笔，你可知为何？”
傅凌本以为把自己交代出去，事件已算水落石出。月如湛的这句话，傅凌的神情比他刚才见了鬼表现的还激烈。
他道：“刑部之事，自有有司监管，我插手不得。”
“但龙锐能。”月如湛道。
“这是我和顾天鸿私人恩怨，与吾皇无关。”
月如湛嗤笑：“一句功高震主而已，没想到你对皇帝倒是痴心。”
傅凌怕自己言多必失，干脆不答话。
“那个孩子去了哪，你真的不知道吗？”白翌乔忽然问道。
傅凌道：“我真的不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但未曾找到。”
“既然是一个罪犯之子，你还亲手杀了他，还寻他作甚？”
傅凌道：“铲草不除根，怕将来有变故而已。”
“既然你是害怕变故，又何必在末尾加上而已二字。”白翌乔的表情淡淡，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你确定他死了，又哪里会来变故？”
“你真的杀了他吗？”
傅凌今夜遭受好几次心灵重创，此时终于憋不住哭出来：“我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我不敢杀那个孩子！我......我只是闭上眼睛给了他一刀，也看到他倒了下去，我亲手把他埋进土里，我不知道他死没死，怎么就突然消失！”
他一个七尺多的汉子，此时盘着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一个做错事不敢承认的孩子。
白翌乔问：“你为什么不敢杀他，他和那个女孩不一样吗？”
他有种预感，徐亦云杀人事件事小，背后扯出的故事才是重点。
傅凌像是被扯动了神经，掌上运力，向自己的心口打去。
月如湛及时止住他的动作，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我说过，你要是不配合，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傅凌吐出好几口鲜血，强忍着痛苦又爬起来。
“湛儿，找出顾夫人。”白翌乔对月如湛说道。
“好。”
月如湛抽出飞花剑，赤红的剑体在黑夜中发出一点微光，随后幻化成人形落地。
徐亦云还抱着两半灵魂强行咬合在一起的小女孩，突然被叫出，眼里有一丝惊诧。
“那个男孩子是你的孩子吗？”白翌乔问道。
徐亦云抱着孩子的动作一顿，说道：“不是。”
“那他从何而来。”
徐亦云已家破人亡，对死前苦守的秘密没有多大留恋，干脆的说出：“不清楚，好像是从宫里来。”
“住口！”傅凌壮着胆子，对女鬼吼道。
徐亦云凌厉的眼神杀过去，把傅凌打回现实，他继续瑟缩着。
“我原以为他是宫里的妃子与人私通剩下的孽子，妃子不忍他被处死，买通人把他送出宫，当个家奴活下来也好。但老爷待他视如己出，称这比他自己的孩子还重要。他将小月交给我，怕我心存疑虑，也简单透露过我几句实情。”
说到这，她抱着身形扭曲的小女孩落下眼泪，“是我没保护好他，他是龙种，是先帝的儿子！”
傅凌随着她最后一句话，彻底瘫坐在地。
月如湛不关心人间的心机斗法，只从徐亦云刚刚的言词中找到一句，“你说那个孩子叫小月？”
“是。”
月如湛问道：“他的全名是什么？”
徐亦云答：“不知，他来时，老爷只告诉我他单名月字，其他我都不了解。”
傅凌还在原地痛心疾首，月如湛却无心再管。
他整合一下逻辑。碧锋城，空空的墓穴，失踪的孩子，单名月......
白翌乔似乎猜到了月如湛心中所想，他心中一惊，把目光移向月如湛。
月如湛抬头，发现他的视线，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然后问道：“师父，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捡到我的吗？”
白翌乔道：“骊山山下。”
“......可能就是巧合吧。”他说。
哪有那么多巧合，月如湛八岁那年被白翌乔带上骊山，十一年后，正好十九。
八岁的孩童，他完全可以想起曾经的记忆。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那个平日不苟言笑、却对单独他笑意盈盈的‘父亲’，那些与生死斗的逃亡，那把刺向他的利剑。
他受到惊吓，心底自动压下的那些记忆，此时竟然慢慢上翻，愈渐清晰。
他镇静了好一会，才开口对徐亦云说：“你好好梳妆打扮一下，给我看看你的样子好吗？就像......你生活在顾府时那样。”
徐亦云不解，但还是走向河边，从头上拿下一把装饰用的多齿的钗子，听话的打扮起来。
“你想起什么了，对不对。”白翌乔搭上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
“无事，师父。”月如湛反过来安慰道。
不一会，徐亦云就整拾完成，她收敛了自己成鬼之时的阴鸷面容，此时和一个普通贵妇无二区别。
月如湛转头的一瞬，顿时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见到的，一定不是这张脸，只是一张溃烂恐怖的皮囊。
而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个给了他无尽温存的故乡。
徐亦云不知月如湛何意，定定的站在那里，她好久没有正式的还原自己之前的样子，此时突然端庄起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月如湛表面看不出一丝破绽，他的眼睛略微红润，里面是强压的淡定和从容，加上不可置信，与重生之前那些在骊山度过的青葱时光，和成魔后自己打拼的酸甜苦辣融合在一起，只融合出一句淡淡的试探：“娘？”
徐亦云刚恢复的庄重之感登时僵住，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眉宇之间霸气和凌厉相间，颇有一股帝王之气。她知道，如果小月还活着，或许和他一样大，小月失踪了，他......
她的声音本来就沙哑，此时加上一层哭腔，撕心的哽咽道：“小......月......”
仙无极禁制刻意把徐亦云的脸在一开始设置成月如湛陌生的脸庞，让他以为徐亦云只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陌生女子，甚至要对她进行制裁。而后层层拨开真相，追寻事故，才能看见她真正的面容。
月如湛当时年纪太小，不能记清楚徐亦云和顾天鸿的名字，只能对一些生活场景，和最后的追杀有些模糊印象。
但这些足以让他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他的身世所在之处。
傅凌听到月如湛那一声轻叫的‘娘’，大概也明白发生何事，他瞪大眼睛，惊讶的问道：“你没死？”
月如湛嗤笑一声：“狗奴才。”
他从小在顾府长大，顾家对外一直声称他是顾将军的儿子。这说明他从小就被从宫里运了出来。
如果他是先帝的儿子，龙锐年近四十，与他年龄相差甚大，理应对他而言没有威胁，就算自己是先帝和宫女所生，出生之后好歹也能混个名正言顺，何至于被迫遭顾将军所救，隐名于将军府。
恐怕是自己对龙锐造成了威胁，而他要除掉自己这个障碍。
顾将军一家受难，龙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傅凌，连规定严格的案宗都只三言两语。看来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接着傅凌‘官僚相斗’，顺势以灭了顾天鸿满门的方式，杀死月如湛。
这个孩子当初从宫里，就是傅凌亲手抱出来的。他把孩子交给顾将军，并替他死守秘密。也是他因为不服顾天鸿，把这个密报告诉龙锐，使两个人因为不同的目的，一起搞垮了顾天鸿。
傅凌被月如湛骂一声也不敢还口，他现在武功高强，身旁还跟着以为仙家，自己就算有一万倍武力，也抵不上他一根手指。
白翌乔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去自首吧。”
“去找龙锐自首，还顾将军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