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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婴是真的饿了，将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还喝光了一碗汤。最后舔舔唇，打了一个小饱嗝，满足地放下空碗。

　　楚渝双手抱胸，仰着淡淡的笑，安安静静看着他吃饭。真想变成他手里的筷子啊，这样红的唇，白的齿，软的舌，啧，全是他的。

　　“可吃饱了？”楚渝看他吃完，调笑地问道。

　　容婴别过脸，轻轻嗯了一声“时间也不早了，你还不走吗？”

　　“不着急。”说着，楚渝送腰间拿出小铁盒，执过容婴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来随风阁后事情太多，倒是忘记把这药膏给你了，原以为你会来找我，却不想先生这么能忍。不过无妨，以后我不会忘了。”

　　他哪是忘了呢，就是故意晾晾他罢了，不然瞧不见他的好啊。

　　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和，楚渝的那阵麻木感早就过了。原本就没有如此危险，此前不过是他演出来给他看的罢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了，也就用不着了。

　　容婴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反正也就最后几天了，随他吧。论能耐，他不输楚渝，可论做人处事，楚渝简直可以做他师傅了。

　　楚家前任家住早逝，楚渝接手楚家家业时，还没有十岁。商场上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楚家这块肉，谁都想咬下一口。

　　在外，楚渝要面对来自各个家族的明枪暗箭，和本家的某些野心勃勃，想要分吞楚家的人，在内，还有小他四岁的妹妹，在外头受的委屈的不能再她面前表现。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他十二岁才慢慢缓和。

　　楚渝年少成名，且能在江湖上立足，靠的全是他的一己之力。没有人了解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将名利看得如此之淡。

　　容婴此前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当初腹背受敌的时候没有帮过他，现在他飞黄腾达了，自然没有资格以过来人的身份去讨论和评判他，妄想去分担他隐藏在欢笑背后的心酸。

　　这样的人，能做朋友是最好的，若是不能，容婴是绝对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集。可是，每次想到这人把那一抹温柔展现在他面前时，就怎么也放不下了。

　　容婴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做事也敢作敢当，在没有遇到他之前，也是极为潇洒的一个人。可是他的不屑一顾，却在楚渝出现的时候瓦解了。

　　他享受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那人和娘亲一样，把所有关于他的，高兴的伤心的情绪，都完完全全展现在他面前，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那人心尖上有他的位置。

　　这样直白的表现，于容婴来说，无疑是最容易打动他的，自然也是最容易击溃他的。

　　容婴害怕过，害怕自己会太过依赖，或者是太过怀念，所以一直不敢面对。可是，几天之后，他就要踏上寻仇之旅，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告诉他的。

　　就放纵自己自私一次吧，左右也超不过五天。五天之后，一朝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了。

　　“好了，”楚渝说着，理好容婴的袖子，将盒子盖好，搁在桌上，当做没发现他的失神“先生晚上吃的多了，左右还早，去走走，消消食吧。”

　　容婴眨眨眼回神，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他是犯懒惯了的，向来不爱动，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那人压根不给他时间反驳，拉着他就站起，往外走去。

　　“我虽然和方朔是多年的好友，却从没有好好逛过他这园子，今日还早，我看下人也已经把灯都点上了，婴先生带我逛逛这婴园，可好？”

　　容婴难得顺从，沿着长廊慢慢走着。脚下的石砖经过几十年的风霜雨打，好些已经有了裂痕，因为走的人少，靠外头的一小遛泛着青色，这是青苔留下的痕迹。

　　晚间婴园的美，和其他园子不一样，对比起其他那些千篇一律人为的景，还是这野草水坑中的蛙鸣比较自然。

　　夏日的夜倒是凉爽的，晚风带走洒在地上的炎热，比白天是舒服很多的。这般的舒适，容婴也乐得享受。

　　“你与我相交如此之近，难道不怕那些正道人事说你黑白不分，勾结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戳你脊梁骨吗？”

　　容婴在外的名声不好，除了方朔，相交之人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他与顺天教教主称兄道弟，与暗影阁阁主好友相称，与妙音阁阁主是多年酒友。

　　这三个门派，一个被称为邪教，一个专程培养刺客杀手，至于另外一个，依靠美人小倌招揽客人，做的是买卖消息，干的是杀人灭口的活。

　　就是现在的昆山，虽然想上山拜师的人依旧多如星辰，可还是因为他，被好些江湖人士唾弃。若不是他师傅和师伯不在乎这些个传言和脏水，早就将他逐出师门了。

　　“难道不是吗？”楚渝笑着附和道“现在知晓的人不多，到时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应该会有很大一部分人将我当成是你的同谋吧。”

　　被人说三道四，楚渝是无甚所谓的。世人都是一样的，如同戏子，你唱罢来我登场，好与坏全凭看客高兴而已。谁还不是世人闲暇时候的谈资呢？若是在意这些，早就气死了。

　　不过楚渝这么想，容婴却没有这么想得开。

　　他会这么说，容婴倒是想到了，虽然有准备，但还是不想接受。

　　说实在的，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会被安上“冷血无情”这个词。治病救人时怎么不说他冷血；无偿医治时怎么不说他无情？

　　都说人言可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说的总是不错的。当初他的美名，就是被这么给传坏的。

　　容婴停住脚步，他已经是翻不了身了，可若是把楚渝也拉进泥潭，会不会罪加一等呢？

　　“怎么不走了？”楚渝转身问道，或许猜他是走累了，向他伸出一只手。

　　容婴的目光沿着那只手网上，扫过玄色的外衫，再到俊朗的五官，最后停在那一双深沉的眼眸中，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将自己的手交到楚渝手中，既然这样，那就抛开所有，不顾一切一次吧。

　　等事情处理完后，若能苟活于世，山川大河陪你一起走；若是一人殡天，极乐世界两人一起登。若是不配享乐，定要过这忘川奈何，那就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