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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
这对王景而言,是一个颇为陌生的字眼。
他自幼上山修行,没有经历过寻常人家的童年。当他人在教室内埋首苦读时,王景正在藏经阁中抄阅道藏;当他人在运动场上挥汗如雨时,王景则在山巅古松之下静坐冥思。
哪怕修行有成后王景也曾下山游历,见识过那科技昌盛的繁华世间,补足了眼界,但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终究难以弥补。
此时女官提及科举,王景先是哑然,之后心中便有了兴趣,动念尝试一番,看看这异世的科举,与让前世凡间学子牵肠挂肚的考试,又有什么不同。
反正修行之事不在一时,在此之余也当有些事物作为调剂。
王景之前便有过类似念头,此时女官所言更是暗合心意,于是开口笑道:“多谢使者好意,这次恩科,小侯自当尽力。”
……
正如太后打算,朝廷下诏复家的举动便如一块巨石般,激起了朝野之间的风浪,一时间雒京局势波诡云谲,难以参透内中详情。
那一百二十三名得诏复家的新贵,更是成为了漩涡中心,一时间诸多势力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尤其是王景这些录名上等之人。
――虽然下诏复家者有一百三十六人,但最终只得一百二十三人受制,其余一十三人早已无迹可寻,令人扼腕。
然而这种变化却与王景无关,虽然身处漩涡中心,他却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毕竟自身无有官职在身,哪怕得了封赏也只是一个新晋的闲散侯爷,无法干涉朝政。
除非他能在后面的制科当中一鸣惊人,得以任用,自此步入仕途。
届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是一番滋味。
......
“我们希望,你能去参加特科。”
十日转眼便过,又是南市茶肆二楼,集会众人有序退场,丽娘再一次将王景留下,单独对话。
王景闻言笑道:“怎么,你们想让贫道在朝堂之上立足?”
自他得诏之日,王景就知道丽娘及其背后之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或者说,他之所以会被拉入这个集会,正是因为这群人消息灵通,提前得知了某种可能,趁早下注。
此时丽娘所言,并未超出王景预想。
丽娘颔首:“你身为郡侯,有从三品的爵位。只要科举成绩不差,怎么着也能得一个九寺五监的职官,对我们未来行动有极大臂助,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步。”
“说到计划,”王景好奇道,“贫道现在还不清楚你们的详细打算,要怎么做?”
“你不曾得到我们的彻底信任,哪怕签了贝叶契书也是如此,”丽娘并未打算告知王景实情,“除非你愿更进一步,发下道果誓愿,我们才会真正接纳你。”
贝叶契书可以被来自更高层次的力量遮蔽篡改,就像王景曾做过的那样;但道果誓愿绝无违背的可能,除非王景敢于冒着本心沦丧、此生道途无望的威胁。
对于修行中人来说,道果誓愿才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王景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与丽娘试探了几句,答应了参加科举的提议,之后便离开了茶肆,返回景行坊。
他得复清阳侯,除了食邑之外亦有赐宅,且就在景行坊中,是昔年一名大员的家宅,只是荒废已久,如今已然开始修葺,故而还得暂居旧宅一段时间,不能立刻搬进侯府。
“科举对我而言只是修行之余的消遣,结果好坏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但对丽娘那群人来说,显然不会放过我这一枚好用的棋子。”
方才王景与丽娘一番对谈,虽然最后达成了一致,但其中亦有一些分歧,只是最后被搁置了。
丽娘建议王景参加武举,有她们提供臂助,外加王景本人也有武道入微的实力,取得一个好名次易如反掌,日后赐官也可朝这个方向发展,争取在十六卫或者北衙禁军中插上一手。
而王景却有意参加文科,不愿下场与人比试,被他人评头论足。
彼时丽娘面色不好,但斟酌一番后,还是认可了王景的意见,不曾强行逼迫。
毕竟王景如今得封清阳郡侯,不再是当年的落魄子弟,亦不如之前那般可有可无,在这局棋上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份量。
不过如此一来,可以料想到,一些随之而来的敲打是免不了的。
“只是与人斗,其乐无穷。丹阳祖师昔年有‘斗做修行’、‘斗把刚强摧挫’等语,佛家亦有‘斗战胜’之论;与人斗,与己斗,亦是修行真谛。”
王景安步当车,往景行坊行去。
他新近封侯,虽然赏赐颇丰,甲第、仪仗、车马等物一并俱全,但唯独缺少了亲身帐内、侯府卫佐并诸官奴婢,这些人手都要他自己去寻。
王景又懒得多事,如今外出依旧以步行为主,郡侯的气派是半点不见。
一路北行,穿过雒水,过了三坊之地,便抵达景行坊。坊内溪水流淌,水道两侧遍植垂柳,一座连舟浮桥接续街道,桥上各色行人步履匆匆。
王景沿溪畔行走,回到了暂居的荒宅所在,此时却有数十人于此长立等候,见王景回来,脸色各异,交头接耳起来,不免有些乱糟糟的。
又在为首的一位老人呵斥下安静下来。
看到那老者,王景记忆触动,略有动容:
“四爷爷?”
面前众人都是昔年的王氏族人,却在十几年前那场大乱后如流星四散,隐姓埋名,天各一方。
如今王景复封清阳侯的消息传至京畿各地,这些离得近的王氏族人便纷纷赶来,再次聚集在一起。
――大部分王氏族人都分布在京畿当中,离雒城不远,几日功夫,足够他们赶回来了。
被王景称作四爷爷的老人,真名王骥,是族中辈分颇高的耆老,如今尚存于世,算得上是硕果仅存、鲁殿灵光了。
见王景走近,老人颇为欣慰,笑道:
“多亏了小景,若没有你,我王家怕是再无复起之日。”
王景闻言扫视众人一眼,却见不论他们心中抱着怎样的心思,但面上却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然与喜悦。
于是心中便知,族人如今都将王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了己身之上。
“这又是一份因果。”
与之前被王景轻易舍下的一些纠葛不同,此道因果从王家血脉而来,凭郡侯之赏而成,干系颇大,王景不能也不愿轻易割舍。
“如果我不认幼时族中的照顾,抛弃清阳郡侯这世代罔替的身份,这份因果倒也不会有太大阻碍,只是本心难过。常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如今尚且无力影响到整个元芒界,但力所能及的王家都要退缩的话,日后又该如何去求天仙大道?”
思虑至此,王景面色不变,对王骥道:
“四爷爷你且放心,如今我身为郡侯,自然要担起王家这份担子。
“王家重复旧观,指日可待。”
“好,”王骥老怀大慰,“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无甚大用,但痴活了这多年,一些愚见想来还能对你有些帮助。日后但有所需,尽管来寻。”
在众人簇拥下,王景和王骥在中堂坐定,谈论起近日朝野变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