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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钓鱼

神与 waver 10823 2022-10-28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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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在蓝晴的搀扶下,朔阳一瘸一拐走出闲迟居。

  两人走得很慢,风也来不及掩埋他们的脚印。

  蓝晴:“你说他会跟上来吗?”

  “不知道,应该会……”朔阳有气无力地回答。

  又走了好一会儿,朔阳停下步子,缓缓地回头。闲迟居已近乎隐没在风沙中。“他,会不会根本没发现我们……”

  蓝晴轻颦,“不会吧。”叹出一口气,“那,我们再往回走走……?”

  朔阳尝试着摇头,碍于自己头上裹着的麻布,动作很轻;不过却也发现没那么疼了。“还是算了吧。”他指了指自己,“真回去,就再也跑不掉了。”

  “蠢驴,畜生……”蓝晴骂完之后,又搀起朔阳欲走。朔阳就势假装疼痛难忍,靠得更近了一点……心觉蓝晴并未察觉异样。

  闲迟居外,车驾旁。

  铭辉用包着药草的锦帕敷在脸上,缓缓道:“不急,远远跟着就好;本公子已得王子示下,待再远一些吧,玩着更爽。哈哈……”他笑着,又自然地眯起了眼睛。

  此时却见到他身旁的仆从一脸淫邪。

  “王子有令!”薛子敬的声音传来。

  铭辉不情愿地起身,“来,扶我过去。”

  等他磨磨蹭蹭地过去,众人已在议论,“为何选那种鬼地方……”,丁儒:“据说那处有一伙流寇,抗兵役而起……”在丁昌的斜眼下,他说得战战兢兢。

  见几人到齐,薛子敬朗声道:“王子已差人去叫苏晨,我等在此待其就位、尔后即动身前往啟……国老讲学之地。周遭荒僻,常有匪患,所以诸位,应一同前往为妥!”

  铭辉闻言,不以为意。

  薛子敬说罢便要转身,被张迁叫住:“子敬兄,这……我可就得全仰仗子敬兄了!”

  “区区草莽,不足记挂!哈哈”看到丁昌撇向自己,薛子敬也没有任何停留,径直离去。

  闲迟门外,竹亭。

  啟老:“匪首名叫二楞,伙同乡邻三十余人……”

  不等啟老说完,商紬打断他,“为何叫这个名字?怎堪成事。”

  啟老看着眼前这个目无波澜的年轻人,心道自打他表明效忠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完全看不懂商紬了,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王子对自己的控驭越来越强……或者,他这种心性、真能承袭天下呢。

  “王子有所不知,本地风土,父唤子名,越硬、越贱,孩子越好成活……这个虽难及文雅,也算是乡野莽汉的一些期许罢了。”

  “哦……”商紬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啟老继续讲……

  多年前,战事四期,世兵匮乏……郡守遂下令抓壮丁充军戍边。二楞的大哥被征发入伍,却很快战死。没几日,又有戍边军士前来抓丁。军士见二楞憨傻,便要去掳他的胞弟,二楞见弟弟年幼,便刺伤军士、携其弟逃走。虽为流寇,却不伤黎民,郡守两次派人围剿,两次都被百姓藏隐起来,此时便也搁置。

  商紬听得晶晶有味。偶尔还插一句,“那定是军士欺辱其弟,不然,他断不敢在这国难之时……”

  啟老闭着眼睛,摇头。据传言,两军士奸***杀二楞的生母,二楞暴怒、靠着一身蛮力拳杀两个军士……这才带着弟弟逃窜。

  说什么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对乡野草莽来说,苟活尚且艰难,国难似乎是一个很飘虚的事情。得一时太平,便安稳过一时;刀兵起了,就再跟着大多数人流窜。这才是底层人的生存之道。

  啟老收回刚才哀愤的表情,对商紬一笑:“那是自然。”

  刚才啟老的颜色,商紬自然是察觉了,随口道:“选那处讲授之地,国老可有深意?”

  啟老:“那只是朔阳偶然寻得的一处地方,并无他意。至于那一众流寇,只是躲避战乱灾祸而已,自然不必惊惧。”

  “本王子已知会郡守,遣两百精兵随行,以策万全。”说完,商紬转身离开

  荒原。

  蓝晴:“哎,如果能把王子的马骑出来该多好啊。”

  朔阳瞥她了一眼,没有开口。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把水递给蓝晴,“呃,稍微节省着点喝,我们得明晚才能补充到水……”

  蓝晴接过,轻轻一小口喝下,又把水递回给朔阳。他没喝,直接用木塞塞好,挂到身上。蓝晴看到,盯着他道:“你这样,我后面也不敢喝了……”

  朔阳本欲开口,但随即在看到蓝晴的眼睛的时候泄气了;他无法,只能轻轻耸耸肩、又取下轻抿一小口,似乎仅仅只能把嘴唇打湿一样。

  两人这便继续赶路,可能是身子骨活动开了,朔阳的速度慢慢也能跟平时差不多。

  蓝晴喘着气,似乎是感觉走了太久,可眼前的景物却无甚变化,有些无聊,便对朔阳说:“能跟我说说,你和你家先生,平时都做些什么吗?”

  朔阳低着头,“读书、练剑。”

  “啊,你还练剑呢?这水平看起来也不咋地呀……”蓝晴咯咯笑起来,“被……被……被揍成这幅样子……”

  朔阳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之前,练的是杀人术,可,可是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只能挨打还不了手的情况……”

  蓝晴打断他,“是呀,不抗揍。哈……哈哈……”

  朔阳不置可否,他在路上的时候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对着空气比划,怎么着都感觉厉害极了,啥啥招式、什么克敌制胜之术……闻之似悟,境遇则迷。往往危难发生的时候,我们毫无防备,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圈;所以单纯书本上的招式也好,对着空气操练的套术也罢,尤其在生死较量的时候,通通不顶用。

  朔阳心想,以后一定得有真正的一个对手,不断搏杀,让自己之前操练的招式不经思考、随手即来,就像遇到危险会抱头一样,让自己的招式取代害怕,成为一种本能反应和肌肉记忆。还有,自己的胆子也应该更大一些,不过,这个……得想办法提高起来。

  他开始自言自语,“嗯,我要保护她,不能退缩……遇到危险往前……”还没等说完,朔阳就被一个冒出来的石尖绊倒在地上,“啊”,羞着脸回过头来,看到蓝晴又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叽叽咕咕啥呢,活该!”

  朔阳低着头站起。

  蓝晴终于还是不忍,又走到他身边扶着。

  朔阳反而感觉脸上更火辣了,脸斜到一边。然后看到一片干枯的茅草丛,顿时心生一计,“我有办法了!”他故意不看蓝晴,接着说道:“我们把这些茅草绑在鞋履上,就能遮挡住我们的足迹。快试试……”

  蓝晴很快反应过来,道:“不行,这样,那个杂种就跟不上来了……你不会真的不敢杀人、想跑吧?”

  “我……”朔阳顿时语塞。

  他看向远处,落日如融金。

  朔阳的内心其实也是矛盾的,而在他即将回首向蓝晴表明自己也不是懦夫的时候,蓝晴开口了,“我,我其实应该听你的。”

  朔阳听到,一边别扭地去准备所需的茅草,一边对着蓝晴说:“马上就会起风,路上掉下来的茅草叶会被吹走的,我们……”他见蓝晴也蹲下来帮忙,心里顿时舒服许多。

  在套上茅草鞋套之前,朔阳又围着自己来回走了好多遍,有时候还按照自己的脚印再倒着走回来,再在地上画了很多奇怪的痕迹。

  蓝晴不懂,“这是做什么?”

  “迷惑之计呀。”

  “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吧,大军师!”蓝晴想也没想,称呼计策比较多的人,用“大军师”这个词应该是恰当的。

  “还不行。”

  蓝晴:“为什么?”

  朔阳假装着一本正经,去掉了刚才话语中的唯唯诺诺,道:“如果那,那厮真的派人跟着我们,现在天色还太亮,现在出发的话,我们的茅草鞋套甩不掉他们。”朔阳鼓起勇气看了蓝晴一眼,接着说:“趁现在休息一下吧!”

  “你怎么不担心他们趁着这会儿追上我们俩?”

  朔阳:“不知道……要追上的话,应该早就追上了吧。”

  蓝晴无语。

  “要是……当初,小狼在就好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哎,你有没有感觉背上发凉?”蓝晴突然一惊,道。

  “是起风了。”

  “哦。”

  朔阳起身,换了个地方坐,给蓝晴挡住风,顺便有意挨得她更近了些。

  蓝晴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朔阳心里窃喜,却也始终没有萌生逾越的念头,比如说用自己还缠着麻布的手臂搂住她。当然,他的衣服现在是没办法脱下来给她披上的。

  “出发吧!”

  蓝晴:“嗯。”

  果然,地上几乎已看不出什么痕迹。

  朔阳回头看看,突然就想,如果他们就这样消失、不被外人所寻到、一直是这样两个人,该多好呀……

  “如果真的有尾巴跟踪我的话,我们能把他们甩开吗?”蓝晴疑惑。

  朔阳:“不知道,应该不能;但是能拖住他们……不然,以我们的速度,到不了流沙那里就会被追上。”朔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太口渴了。现在他一直在等着蓝晴说想喝水,然后他自己也能捎带来一小口。

  “很快我们就能知道有没有人跟着我们了。”

  蓝晴不解,“为什么?”

  “因为,若想找到我们的足迹,只能点起火把。”朔阳的脸上有点得意的神色,似乎一切尚在掌握中;从读书识字开始,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啟老曾也褒奖他“论运筹帷幄比烨泽更胜一筹”。

  夜幕刚好挡住了朔阳浅浅的自傲。

  蓝晴:“你知道吗,他们有些贵公子养的一种狗,用来寻人特别灵;能闻着我们留下的味道追上我们。”

  “不会吧。”

  “是真的,我见到过。”

  朔阳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刚好给我们俩用上吧?”看蓝晴不说话,朔阳接着说:“没事,别吓唬自己了。他们刚来的时候没看到有哪个公子带着狗呀,放心吧!只要我们这办法能拖住他们一天就够了。”

  “嗯,那我们快走吧!”

  朔阳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头看下有没有光亮。

  云星掩映,不及初月。

  蓝晴:“你有没有感觉我们身后有什么……人?”

  朔阳被这么一说,感觉背后一凉,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道:“没有。”说着离蓝晴更近了一些。

  “要不,你把短剑拿出来吧,我有点害怕。”

  “好。”朔阳感觉到蓝晴用手轻轻抓了下自己的胳膊,但随即又放开了。他没敢扭过头去看她,不过朔阳知道,她是一个梦想成为天下第一刺客的人,若是因为小小的一点黑就抓着别人的胳膊不放、就太说不过去了。

  朔阳也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说才能让蓝晴不再害怕,可偏偏这句话就在这个时候全无线索,只得硬生生地开口:“先,先生跟我说过,世间鬼神之事,大多不可信……”

  “别说了!”

  蓝晴又一次抓住了朔阳的胳膊,不过朔阳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不起,刚才……”

  朔阳感觉两只手紧紧地抓在自己胳膊上,开心道:“嗨,没事!”

  “换个别的事情说说吧,比如说你以前……”

  朔阳:“自从我来到先生这里、读了些书,我发现自己好像太……如果和书简上记述的那些大人物比较的话,似乎离他们太遥远;不过却偏偏读懂了好些经世方略,先生说我悟性很高,应该读更多的书简;可我总是喜欢舞棍耍帮,有时候趁着先生不在还把架子上的剑拿下来练……”

  “啊,那先生发现了不会罚你吗?”

  朔阳摇头,“没有被发现过呢,我跟你说,我每次取下之前都会在地上搓些灰尘在桌案上做个记号,每次都放到原位……”其实他也不知道啟老发现过没,但猜想是没有的。

  “汉武镇闹瘟疫的事情你听说过没有?”

  “没。”

  朔阳吃惊,“啊,这么严重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汉武镇倒是听说过,但真的不知道什么瘟疫。”

  朔阳随即想明白了,在刘威远的治下,染病的人相必很快就死绝了。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想对蓝晴提起这些,便岔开话题,道:“你家乡离这里很远吗,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如果像我们这么走,恐怕得大半年才能到。”

  “啊,那么远!”

  蓝晴:“夜里也比这里暖和多了呢,海边的风都是暖和的……我小时候经常在海边玩……”

  听蓝晴说起的大海,朔阳自然感觉新奇,自小见过的,顶大也就是水洼、小河,像汉武镇的长河也只是听啟老说起过,却并未一睹。“那么多水,要是我们那边也是……”朔阳又想起自己出身的那个小村落,哑夫妇。

  蓝晴:“不过海水是又咸又苦,不能喝的。”

  “啊,这也太糟蹋了吧!”朔阳又开始惋惜。

  “隔海能望见一个小岛,听说很灵呢;我们附近好些人都去岛上许愿、祈福……”

  朔阳:“嗯,这边也有,好多庙宇都修在山上;逢节过年也是很多人去烧香,磕头。先生对我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庙宇要修造在高山上、林深处,或者是你刚刚说的海水深的地方…的小岛上吗?”

  “不知道。”

  “因为,但凡有所求之人,皆应付出辛劳,才可到达。高山深海处可去得,那所求之事亦是如此,可为之。”

  蓝晴:“跟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费劲,不过这道理,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朔阳笑了,转身时,看到远处两点火光。

  “果然,有尾巴。”

  蓝晴回头,害怕地道:“那怎么办?”不自觉抓着朔阳的胳膊有紧了紧。

  朔阳:“看样子,他们现在在我们薅茅草的地方……”然后也止不住有点紧张,“没事,应该能迷惑住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追来的。”

  “嗯嗯。”

  “我们别理会他们,加快脚步。”

  “嗯。”

  又整理了下思绪,朔阳道:“他们,他们只有两个人,应该只是那个,只是派来跟踪我们的。放心,没事,他们肯定不会太快;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藏在那附近休息。”

  蓝晴:“他们是不是骑着马呢?”

  “看不清楚,不过现在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足迹,应该骑马也派不上用场。”略微停顿,朔阳接着说,“我们现在不能瞅着一个方向走,哦,不,他们暂时发现不了,我们加快速度就好,别理会他们,走……别管身后了。”

  蓝晴却拉住他,道:“你会做陷阱吗?”

  朔阳挠头,“这,距离流沙还远呀,现在这地方啥都没有,咋做呀。”

  “我身上有一种药粉,实际上是很多非常小的花刺;人的手碰上了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但只要再用手去碰身上的其他地方,顿时就会奇痒无比,除非有很多的水,否则极难祛除……”

  朔阳震惊,道:“厉害呀,那,我来布置。”

  说罢,朔阳便从身上扯下一大块绑着自己脑袋的麻布,然后小心翼翼把鞋套摘下,在附近胡乱踩了几个脚印之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蓝晴听他走远,便害怕地轻喊道:“行了吧,快回来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朔阳才小心地倒退着回来,把鞋套再套上。

  “刚才我弄出来很多脚印,这样还能把他们引到别的地方,嘻嘻。”

  蓝晴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约摸着撒了好些在那片麻布上。

  朔阳兴奋地说到,“这个好戏我们是看不到了,快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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