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千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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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上酒!”
“好嘞,”
伙计忙寻着声音赶来,寻声望去,那是个竹竿般挺立的男人。男人的身形就像一支竹竿,瘦而修长。
尽管身姿挺拔,他整张脸却犹如干柴般,不,或许是烂了的枯木。
既然说脸庞是一把烂了的枯木,那他那一头杂乱的黑发就如长在枯木头上的烂枝,烂枝把整张脸都遮掉了一半。
男人穿着白色的丝绒短衣,裤子是尼龙和麻布织成的直筒裤,原本灰色的长裤不少地方都变得发白,那裤脚上还有一些泥泞,尽管有些脏,却让他多增了点人情味。
“客人请问要什么酒?”伙计识人无数,尽管见这人长得有些奇怪,也没有丝毫失措,热情地递上热乎地毛巾,介绍道:“咱店有上好的名酒,孺粥酿酒,鹤长百年,古井八度,羊羔天成......”
“葡萄酒。”男人摆手打断了他,缓缓伸出两根粗糙的手指,说道:“两壶。”
“好的客官。”伙计迎笑着,紧接着再次介绍:“咱店卖的最好的就是白葡萄了,客人你看......”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他摇头看着四周的墙壁,墙壁上是两串红色葡萄的图像。
“两壶红葡萄,”男人缓缓说道,他回过头看着没做回应的伙计,皱眉补充道:“一壶打包。”
“这......”伙计闻言有些难堪,但他听到四周之人的言论时立马赔笑着说道:“好的好的,客官稍等。”
看着伙计走后,男人没再说话,也没有理会四周议论之人,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
不过,四周言论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理会而有所收敛。
“这就是那草莽直箭?”
“京都怎的还有千代氏出入?”
“千代氏是哪家?”
“这你不知道吧,这千代啊,乃贬姓,乡野之夫罢了,离京百里外有一千代村,乃尊上赏赐给细民的。”
“嘿,小声点,让他听到可不好。”
“这有啥,咱在京都,他一细民,细民能奈我何?”
……
这个嚷嚷着细民的人越说越起劲,不停卖弄着自己所闻,而后仿佛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话一般,他直接拿着手中的酒杯,撅着嘴,慢悠悠地走到男人地面前。
“草莽直箭?”
闻言,男人没有理会,此刻他正侧着耳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仿佛窗外有什么人在和他说话一般。
“喂?”
“喂!”
“聋子?”
“小爷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话之人见眼前的男人无视他,四号不给他面子,随即好似恼怒,撸起袖子作态就要上前收拾此人。
“上!”
“上!”
......
说话者身后的群众也开始起哄,好似看戏般不停嚷嚷着,但是,说话者除了一直数落外并没有其他动作,迟迟没有上前。
说着说着,他却有些阉了,他其实只是做做态,见男人没有作声才越发胆大,可是身后的众人都在看着,此刻间,他真可谓是骑虎难下了。
没事吧......他都老半天没反应,打,不,摸一下,摸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就轻轻.....
说话者进行着丰富地心理鞭策之时,男人却动了,他侧着窗口的耳朵此刻似乎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
一掌。
没有看身旁之人,男人只是向着愈加靠近他的身体随意地拍出一掌。
尽管只是男人随意而为,在说话者眼中却是截然不同,掌劲未出,掌风已至,携着滔天之势而来。
掌风呼啸,犹如惊雷,说话者本就一直观察着男人的反应,见有细微变化后,连忙后撤,同时身前叠起了道道虚影。
“啪啦!”
虚影没有能够抵挡住这一掌,接连破碎。说话者的身形也并没有快过男人的掌风,眨眼之间,他就被这快若惊雷的一掌给击飞了出去。
掌劲犹存,说话者拼命擦着地面,想要止住身形,可是却是没有丝毫缓释,他那身形撞碎了客栈中一张又一张的桌椅,眨眼间就被掌劲推到了客栈的门口。
此刻,一只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手掌所在涓滴成河,顷刻便汇聚出一圈柔和的水流将他的身体挡了下来。
一口鲜血喷出,好在,说话者的身形终于在水流的帮助下终于止了下来。
......
……
收起手中的酒壶,被呼作草莽直箭的男子看了眼身旁穿着儒服的男人,说道:“为何是葬于西河边?”
这时,他已经随着穿着儒服的男人来到了西河旁,在西河与马道之间,有一墓碑,墓碑很干净。只有两个大字。
――启明
“盖馆定论?”草莽直箭眉头紧皱,看着墓碑上这两干净的大字,说道:“不至如此。”
儒服男人听后似乎冷静地摇了摇头,不过,如若凑近放大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是红了不少,而这对于千代机而言,是很容易做到的。
“他是怎么死的?”千代机问道。
“不知道。”儒服男人回答得很简单。
“您是他的父亲。”千代机说道,这句话既似陈述又似疑问。
像是在说你是他的父亲,不该不知道。又像是在说你是他的父亲,你怎么能让他就这样死呢?
穿着儒服之人正启明的父亲,京都大先生,启司。
“随我来吧。”
话音一落,先生便已离去。
千代机怔怔地看着启司转身而去的背影,呆了好一会。这时,阳光正好照射在了他半边的脸颊上。
从侧脸看的话,他的脸型其实也没有过于的消瘦,总体还是有几分柔和的,唯独眼神中不容直视尖锐感,显得格外凄清寒冷。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墓碑,此刻,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就像先前看着窗外那般。要形容的话,就犹如夏日里一壶放在墙角无人问津的冰茶,冒着一缕缕的寒气,与温暖的世间再也格格不入。
这一次,他看了许久,看的都有些忘了,还给他带了壶酒。
耸立着的身形忽然动了,他挠挠头歉意的看向“启明”,就仿佛在告诉老友看望了这么久,竟然忘记给你分享美酒了。
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酒壶,裹在了胳膊肘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探向了背后,他的背上挂着有一个沾了少许泥泞的竹篓,他从背后的竹篓中取出了一只箭矢。
夹着酒壶,持着箭身的手只是一滑便抓在箭羽处,接着往上一提,箭矢顷刻便飞于空中。
还不待他抓去,看着箭矢乖巧地飞回自己的手上,他仿佛再次感到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寒冷的脸庞此刻却如融雪般。
那模样又好似在说:对不起啊,原本想用我们的方式的,却不想我已不再似从前了。
抓起箭簇,轻敲酒盖,打开酒壶,将壶中之酒洒向坟墓前的泥土。
壶中酒渐尽,白光挑拨着壶边的红珠,滴落下来,涓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