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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日,晴。
早起的长明没有见到自己的二哥,听何伯说:“二殿下一宿没睡,天不亮就回学院去了!”
吃过早饭,高长恭要去军营,家中便只剩下长明和嫂子杨氏,他闲着无聊,做了一副钓钩钓起了鱼。
已时初刻,何伯找到长明,告诉他有人找他,还带了只驼鹿。听到驼鹿,长明一拍脑袋,自己竟然将马蹄那个吃货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真是罪过。
长明本以为高长宣会派个人把马蹄送回来,却没想到,来的竟是世子爷本人。他忙上前打招呼道:“兄长怎么亲自来了?随便派个人送回来不就行了!
“哈哈!”高长宣大笑,道:“我是来我你的,送这只傻驼鹿只是顺路。”
“兄长不是要去帝国学院吗?怎么有空来找我?”长明边问边走到马蹄身前,谁料那家伙竟不肯理他。长明以为它在怪自己昨天把它丢下,忙用兽语向它解释。事实证明他有点自作多情了,这个傻大个竟是因为昨天没吃到朱离果而生气。长明把何伯叫了出来,把三枚朱离果交到何伯手中,让他喂给马蹄,结果那个白眼狼屁颠屁颠的跟着何伯进到了府里,看都没看长明一眼。
压下心中的郁闷,长明告诫自己,不能和这憨货计较,不能和这憨货计较!
然后他一脸歉意的看向高长宣,道:‘抱歉!我刚刚走神了,兄长刚才说什么?”
高长宣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兄弟之间没必要说抱歉,我是来找你出去耍的。
“那帝国学院那边?”
“管他什么狗屁帝国学院,收了我家老头子那么多好处,晚去几个月没事!”
长明默默在心里为世子爷竖起了大拇指,大哥你牛!你真牛!敢如此不把帝国学院当一回事,人家作为天源五大院之一,底蕴不会比任何一个一流势力差,你真当人家帝国学院缺你家那些东西。
跟着高长宣去了几个地方,长明差点翻脸,这家伙不是去花园街找女人,就是去疏财巷赌钱。可怜他一个阳光少年,纯洁的心灵都差点被污染了。
甩开那只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长明黑着脸道:“兄长如果还没尽兴,就请继续,恕小弟不能奉陪了!”
高长宣觍着脸,哀求道:“别啊!明弟!跟哥哥再去一个地方,这次你要是还不满意,哥哥把脑袋摘下来给你!”
“最后一次了?”
见高长宣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长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去哪?”
高长宣兴奋的一拍手,道:“先上车,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出了疏财巷,沿武王街向东,到了圣明大街后改道向南,最后停在了距离帝国学院二里处的一家小酒馆。
下车后车夫驾着马车走了,高长宣拉着长明向酒馆里面走。长明心下好奇,世子爷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小酒馆,里面肯定另有乾坤。果然,当高长宣取出一块金牌交到小二手里,小二便领着二人来到后院。将高长宣交给他的金牌丢到院中的一口井里,片刻过后,金牌又飞了出来,小二将金牌还给高长宣,说了一句:“二位贵客请稍后。”便离开了。
小二离开后不久,院中的那口井喷出一股浓雾,将井口周围笼罩。待浓雾散去,长明看到,原来的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斜着向下延伸的圆形通道。通道有一人多高,底部是玉石铺就的台阶,两侧和顶部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发光的晶石。长明被高长宣拉着走进通道,他惊奇的发现,那该死的台阶竟然自己会动,一声不吭的就把人带着往下去。
被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照的眼晕,长明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到脚下的台阶不再动了,他才重新睁开眼睛,他估摸着,此刻他们离地面大概有一百四五十米。
跟着高长宣七拐八绕,最后他们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洞窟,里面人声鼎沸,俨然一座地下城池。长明凝神感知了一下,他有点被震惊到了。这个地下城池长宽皆为五里,占地面积足足有二十五平方公里,差不多是齐国皇宫的三倍,无极城的二十四分之一。
向高长宣打听了一下,长明才知道,这里被称为魔窟,是一个地下黑市,而且还是会员制的。
在魔窟中转悠了一会,长明感觉还挺有意思,就让高长宣领着他去了注册会员的地方,在一个小屋子里完成了会员的注册。
看到长明拿着一块青铜令牌走了出来,高长宣撇嘴道:“明弟,你怎么弄了这么个玩意!每次进来还要收费!”
长明双手一摊:“收就收呗!又不是天天来!”
高长宣拉住长明,苦口婆心(这词用在他身上还真别扭)的劝道:“明弟!你这么想就错了,这就好比找女人,要钱的和不要钱的,那感觉能一样吗?”
高长宣话音刚落,瞬间就有几道目光锁定了他,长明挣脱被他拉着的手,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抬头看着上方镶嵌着的明珠,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
高长宣当然也察觉出了周围人都在盯着自己,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左边那个死胖子一脸的赞赏,右边的那个清瘦青年却在鄙夷自己,还有那个穿绿衣服的姑娘,恶狠狠的是要瞪死自己吗?哎哟我去,她身边的那个大妈,直勾勾的往哪看呢!他用手挡在胯前,走到长明身边,道:“明弟!咱们还是走吧!我感觉今天这个地方克我。”
长明一声轻哼,道:“克你的不是这地方,而是你的那张嘴!”
魔窟的入口和出口是分开的,而且都不止一个。两人随意走进一个通道,最后竟然到了花园街的一家青楼里。这让长明不得不怀疑,高长宣这家伙事先就知道了这条通道的出口,而且走过不止一次。
“兄长,你不会是故意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吧?”
面对长明的质疑,高长宣面色涨红,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看的长明都以为自己冤枉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这家青楼的老鸨出现了,她见了高长宣立马热情的迎了上来,一口一个世子爷的叫着,见状,长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见长明要走,高长宣伸手去拉,却被长明甩开了,就这样,他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呆愣了半天,一声苦笑之后,他收回了手,没有理会老鸨的纠缠,一脸落寞的离开了。
他是这家青楼的常客没错,可他真的不知道那条通道是通向这里的。他把高长明当成了兄弟,既然知道了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故意把他带到这里。可这又能怎样,从来没有人肯相信他,就连他的父母,虽然宠他爱他,却也只当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除了期望他能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对他再也没有别的期望,如果哪天他开始变得发奋图强,恐怕自己的老子娘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无趣,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武平王府,周围的繁华热闹,喧嚣嘈杂,他看不见,也听不到。
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睁着,任凭丫鬟怎么呼喊摇晃,始终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突然,他又看到了长明,可他不想理他,他不相信自己,他凭什么怀疑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谁,他的手举那么高干嘛?脸好痛,他敢打我,他凭什么打我,他误会了老子,还敢打老子,老子不能就这么让他欺负!
高长宣动了,他的双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他把长明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你打我一拳,我蹬你一脚,你扯我头发,我揪你耳朵。半个时辰过后,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俱都是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头发被扯乱了,耳朵被揪红了,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丫鬟们都想掏钱施舍了!
待呼吸渐渐平稳,长明先开口了:“对不起!”
高长宣哼了一声,没说话。
长明接着道:“我说对不起,不单单是因为青楼那件事。”
高长宣转动脖子看向长明,依旧没开口。
“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曾路过武平城,当时全程的百姓都在庆祝,庆祝你离开了,一个人,能让一座城中几十万百姓像送瘟神一样欢送他离开,我很难想象,这个人到底对城中的百姓做过什么,但想来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从一开始对你就没有好印象。
遇到你之后,尽管你表现的很热情,但说起话来却口无遮拦,或者也可以说是真性情,不过管他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我心中认定了你就不是一个好人。到了无极城后,你带着我,不是去青楼,就是去赌坊,这就让我更加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至于后来的误会,哪怕是没有,我也是打算以后要跟你保持距离的。
后来你府上的下人去找我,很着急的样子,毕竟咱们相识一场,我就跟着来了。当我看到你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一副丢了魂的样子时,我就在想,像你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变成这样?
最终,我想明白了,或许我,不,不止是我,或许所有人都不曾真正的看清你,你荒淫,无状,行为乖张,但这些都是你的外表,你的心是不同的,你总是喜欢捉弄人,哪怕是做好事,也让人生不出一丝感激之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但我愿意试着去了解,之前你想和我做兄弟,我错过了,现在,我想做你的朋友,成为你的兄弟,还有机会吗?”
长明坐起身,扭头看向高长宣,见他早已泪流满面,尽管闭着双目,却阻挡不了眼泪涌出。长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哭就痛快的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长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高长宣这个畜牲竟然把他扑倒,还亲了他,那一刻,高长明哭了,他的初吻就这么没了,他一脚蹬飞高长宣,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子当你是兄弟,你竟然……”
看着高长宣躺在地上咧着嘴傻笑,长明朝他脑袋边上吐了口唾沫,笑骂了一句:“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