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 烂柯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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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云蒙山,烂柯门中。
门主娄三思凝视着身前的玉匣,及匣中气势慑人的锡杖陷入沉思。
杖与玉匣,是其真传弟子娄净心昨日从万花城带回来,孝敬他这个师父的。
得到宝杖的过程,娄三思仔细询问过。
整体而言,没有太大的问题。
所谓没问题题,自然指的是不会惹祸上身。
在烂柯门众人看来,屠宗师必然只是个撞了大运得到上古机缘的幸运儿。
实力尚可,但却愚蠢自负,连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
或者,他不是不懂,而是遇到过不去的难关,不得不冒险交易这把宝杖,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如今,谁还关心这些呢?
其实,烂柯门主心中不是没有怀疑:上古巨神神牙雕琢而成的重宝,突然出现在万花城中,如果说是巧合,概率未免也太小了。
可终究是至宝迷人眼!
看着眼前玉匣内的神杖,烂柯门主呼吸渐渐急促。
虽然还没察探神杖的威能,但他却已经能感知到,只要能掌握此杖,他的实力必将飞跃式暴增。
“嗯?竟然是……邪器!”
神念触及到黄泉锡杖上后,烂柯门主瞳孔猛然一缩,骇然当场。
邪器,顾名思义,乃是邪祟炼化而成的法器。
这意味着,神杖是有主人的!
除非烂柯门主修为高深到可以强行将神杖上的原主神念烙印抹除,否则……
在杀了原主之前,他不但无法驱使神杖,还会暴露自身位置。
一念及此,烂柯门主顿时猛然惊悸,只觉背后似乎有一双冷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环顾四周,空气中寂静无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发生。
“多虑了么?”
烂柯门主喃喃自语,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
他此时遍体生寒,这种来自本能的第六感,极少会出错。
因此,他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根神杖是陷阱,他和烂柯门都已经被盯上了!
“来人!”
烂柯门主霍然起身大喊。
“师尊!”
门外立刻走进来两名年轻男女,乃是他最信任的两名弟子。
其中的男弟子,便是将“黄泉锡杖”从万花城带来的真传弟子娄净心。
烂柯门主低吼:“立刻下令,全门戒严,最高级别!”
“戒严?”
两名弟子显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愕然道:“怎么突然戒严,发生了什么事?”
“你带来的这根神杖……极有可能是个陷阱。”烂柯门主语气苦涩。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弟子骗他,故意给烂柯门招祸。
因为所有弟子,实际上都是他的棋子!
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背叛他。
所以,娄净心也是无心之失,或者说也被至宝的诱惑蒙住了眼,以至于中了圈套。
此时烂柯门主的心情十分复杂而忐忑。
烂柯门以人为棋子,从来都是他们躲在暗处算计他人,如今却反被人算计上门……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这时,门外天空中一道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
旋即,轰隆隆的震动声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来了?!”
烂柯门主面色剧变,倒吸凉气。
须稳住心神后立刻冲出门,却只见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巨大掌印!
每一个掌印下,都是一座崩塌的建筑,或烂柯门弟子被拍为肉泥的尸体。
场面血腥而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仿佛是天神盛怒,以神掌降下神罚。
“这是……六重山崩掌?”
烂柯门主惊怒之余,思绪飞转。
天品以上强横神通,攻击时大多都会造成独特的痕迹。
尤其是三道六宗这些顶级门派,有些什么厉害神通人尽皆知。
因此,很多时候,从痕迹推测神通,并非难事。
“不对,六重山崩掌的威势没这么强,而且不可能同时落下这么多掌。”
烂柯门主心脏不由自主的极速跳动,脸色愈发难看。
六重山崩掌已经是苍琉宗的一流天品神通,那么比它还强得多的符纹神通是什么品阶?
练成并祭出这种神通的,又是何等存在?
烂柯门虽然传承千年,却还没有一道真正意义上的真道禁术!
蓦然,他耳畔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烂柯门。”
“想灭门……是谁?!”
烂柯门主怒从心起,猛然抬头,循着声音望去。
就只见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两名气度超凡的年轻男女凌空踱步而来。
皆是白衣胜雪,飘然恣意,宛如谪仙下凡。
毫无疑问,这自然是方北和师妾雪。
方北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烂柯门主竟是身穿短袖麻衣、草鞋,仿若一个普通樵夫,和想象中儒带衣冠的棋道圣手完全不同。
“苍琉,方北。”
两人身影如风,话音落下时,便已来到烂柯门门主头顶。
“苍琉宗真传弟子!”
烂柯门主身子陡然僵硬,全身血液好像凝固,脸上表情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方北和师妾雪并没有放出气势,只是云淡风轻地立在虚空。
并且,他们的修为才二阶巅峰而已,却让至少是三阶大圆满的烂柯门主感受到难以形容的巨大压力。
仿佛在头顶的,是两座大山。
此时,烂柯门主更畏惧的,其实是苍琉真传代表的苍琉宗。
他毕竟是一派之主。
因此尽管三宗六道的真传弟子威名赫赫,他也自信凭借境界优势能有一战之力。
可苍琉宗这个庞然大物,就让烂柯门望而生畏,完全无法抗衡了。
“敢问方真传来烂柯门所为何事?”
“蔽派自认为一向与世无争,与苍琉上宗素无仇怨,不知方真传为何要闯我山门,突下杀手?”
烂柯门主脚下一点,身影飘上半空,沉声道:“苍琉上宗自诩名门正派,想来不会行‘不教而诛’这等违逆天道之事。”
他看似不卑不亢,实则竭力克制。
不到万不得已,习惯了藏在幕后的他绝不想和苍琉宗真传弟子正面冲突。
因为无论胜败,对烂柯门而言都只有亏,没有赚。
区别仅在于亏多少而已。
一旦苍琉宗发怒,不管不顾,烂柯门便是车轮下的螳螂,结局可想而知。
但让烂柯门主没料到的是,他刚说完,聚在下方的烂柯门弟子也纷纷义愤填膺开口。
“不错,苍琉宗再强横,也不能无缘无故毁我山门杀我同门!”
“况且你们苍琉宗在中央修行界还不是一手遮天,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烂柯门虽然只是小派,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等宁死也不会引颈待戮,今天若不给个说法,便是举全宗之力去第七重天告神状也在所不惜!”
…………
“用告神状威胁我?”
方北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莫名低语。
在中央修行界,第七重天之上,被称为神魔界。
换而言之,修为达到第七境之上的生灵,便可称之为神灵。
三道六宗,实际上是六重天之下的人族主宰。
而第七重天之上,却是另外一种格局。
修行界甚至有一种传说,三道六宗都是七重天之上神道门派在人间扶植的代理者……
虽然七重天之上的神明,极少会过问下界的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管。
神明的力量,强如深渊。
哪怕只是一道第六境的分身下界,也可以横扫其它同阶修士。
况且,神境中的强者甚至可以直接在上界出手,跨越时空降下神通惩罚!
事实上,如今六重天下的许多默认规矩,都是他们在久远前所立。
这也是三道六宗虽然势力滔天,却也不能肆意妄为的最大原因。
所以,烂柯门弟子所谓“告神状”,理论上的确对方北和苍琉宗有威胁力。
“昔日你们在万花城算计我苍琉宗真传弟子顾剑心,令其被剥皮剖腹,挖去五脏,沦为邪傀……”
“方某今日灭你们满门,乃是报仇雪恨,天经地义。”
方北淡淡道:“故而别说你们有没有能力上第七重天,就算上去了告成神状,又能如何?”
嗡!
烂柯门主及少数核心长老和弟子脑海轰鸣。
尤其是真传弟子娄净心,更是当场面色惨白,瞳孔深处闪过恐惧之色。
几年前算计顾剑心的人正是他!
当年他神通大成,下山后自负不凡,目空一切,连三道六宗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知道顾剑心在万花城现身后,诚心要压他一头,以显示自己更强。
当然,当时孕育的那件邪甲,也的确是他提升自己实力的重要一环,需要一个天资绝世的修行者为鼎炉。
鼎炉的天资越好,邪甲便越强。
所以,他一时冲动之下铤而走险。
最终却还是实力不够,无法掌控局势,造成万花城的屠城惨剧。
这些年,在见识到苍琉宗的强横后,他一直庆幸自己始终藏身在背后没有暴露,躲过了一场大祸。
然而却没想到,“算账人”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老夫实在不知方真传何出此言?”
烂柯门双眼圆睁地怒喝道:“众所周知当年贵派真传弟子顾剑心在万花城为淬炼邪宝,自己堕落,沦为妖邪,犯下屠城这等人神共愤的大罪,血债尚未偿还,万花城至今仍能听到冤魂哀嚎。
烂柯门小门小派,管不了苍琉上宗的事,但方真传非要将这个罪名按在我烂柯门头上,老夫宁死不从。
人间自有正道,贵宗即使灭我满门,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说话时正义凛然,俨然将自己塑造为一个被诬蔑冤枉却宁死反抗的弱者。
如此,能博取同情。
因为,就在说话的这段时间,周围虚空中已经出现许多其他门派修行者的身影。
不只有附近地域的中小门派,还有众生道、玄清道、妙音道、妖月宗的长老和弟子。
他们能这么快出现,自然是因为苍琉宗派人提前通知他们来“观礼”。
顾剑心之事,一直是苍琉宗门面上的污点。
如今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当然得“广而告之”。
“果然倒打一耙,恬不知耻。”王丘山冷笑不止。
他带着数十名玄衣卫远远凝视,只待方北一声令下,便会杀入烂柯门。
方北自然早就料到烂柯门主会抵死不承认。
人类历史上,自古以来都改不了的另一个教训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剑心的事,你可以不承认。但……”
方北语气波澜不惊,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方圆十里内的人都听道。
“你烂柯门抢夺方某的本命符兵,为此甚至在万花城围攻玄衣卫,差点令其枉死当场,当日万花城无数人见证,证据确凿。”
“以这个罪名,灭你满门,你可服?”
轰!
烂柯门主脑海直接爆炸,瞬间面色惨白,身体踉跄,差点从空中摔下。
图穷匕见!
他知道,这才是方北真正的杀招。
对苍琉宗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以什么名义行事并不重要。
“你有何证据?”
烂柯门主双眼通红,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这个时候,除了死不承认之外,他别无他法。
由于黄泉锡杖无法被收入储物道具,而且不能离开玉匣太远,因此神杖现在依然还在他脚下的大殿密室中。
他只能寄希望能搅乱局势,而后趁乱将神杖转移走。
只要没在烂柯门找到神杖,那就还有抵赖的余地。
然而,他显然想多了。
方北神念一动,大殿密室内的黄泉锡杖得到指令,立刻迸射出黄泉之光。
轰隆隆~~~
大殿的墙壁和屋顶,立刻被一股夹杂神罚与空间波动的力量粉碎。
碎石粉尘簌簌狂落,整个大殿刹那被夷为平地,所有东西皆化为齑粉。
于是,唯一安然无恙的黄泉锡杖便自然而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铁证如山!
众目睽睽之下,烂柯门再无狡辩的余地。
“方……真传。”
烂柯门主额头冷汗淋漓,突然低头,弯腰,做出极其谦卑的姿态:
“都是门下弟子利益熏心,一时没忍住做错了事,而且他并不知道此杖是方真传的,否则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觊觎,请方真传大人大量留烂柯门一条活路,蔽派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他自然恨死了娄净心这个罪魁祸首。
但就算当场杀了他,也已无济于事。
苍琉宗得到了光明正大出手的理由,岂肯善罢甘休?
方北脸上古井无波地看着他,幽幽道:
“想为烂柯门留下香火也可以,交出当年谋害顾剑心的罪魁祸首,然后烂柯门自你以下,所有三阶以上长老全部自裁。”
话音落下,天地之间寂静如死。
须臾,烂柯门主重新抬头,挺直腰背,沉声道:“如此,方真传是一定要鱼死网破了?”
“你不是第一条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的咸鱼,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条。”
方北背负双手,淡淡道:“除非天地倒转,日月同天,否则烂柯门方某今日灭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