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诗人先生的问题,卢米安一下怔住,有种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刺入大脑的感觉。
不管是在梦境里将他打晕,带到祭祀之地的奥萝尔,还是现实中做出这件事情的副本堂神甫米歇尔.加里古,都是嘴巴里钻出过蜥蜴状小精灵的人,或者说被它隐蔽污染过的人!
而要是卢米安没成为容器,没被推入祭坛,站到奥萝尔面前,忒尔弥波洛斯的降临仪式很可能成功,因为那样一来,既不会发生奥萝尔将容器推出祭坛,破坏掉仪式的事情,卢米安身上的“愚者”先生印记也没法激发!
这样的认知让卢米安的思绪变得异常混乱。
他从未想过那蜥蜴状的小精灵会是仪式的破坏者,对方明明隐蔽地污染了奥萝尔和副本堂神甫,让他们出现了不自觉的改变,忽视了某些重要之事,错过了最后的自救机会!
“它,它究竟想做什么,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卢米安有些痛苦地开口问道。
仿佛被迷雾笼罩着的诗人嗓音平缓地回答道:
“我只是在解读你梦境里这些元素的象征意义,不可能完整地还原事情的真相。
当然,我可以尝试着给出一些推测:
“蜥蜴状小精灵代表的势力想借助宿命信徒们召唤天使的大型祭祀达成一些隐秘的目的,但又不希望看到忒尔弥波洛斯真正降临至大地。
“他们和以宿命为名的那位存在应该有阶段目标甚至终极目标上的矛盾。”
卢米安一边听一边点头,觉得这是当前最合理的解释。
他不自觉皱起眉头道:“他们究竟想达成什么隐秘的目的?”
“这就是你后续调查的方向之一。”诗人笑着说道,“解密不是占卜,也不是预言,必须有足够的信息才能推衍,没法凭空猜测。”
卢米安轻轻点头,更迫切地想要抓住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
诗人身体略微前倾,将两侧肘关节杵在了木桌上,双手依旧保持着交握的状态:
“比较重要的象征元素,我刚才都做过解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
“你的梦境本身也有很强烈的象征意义。”
“梦境本身?”卢米安仔细思索了几秒,没找出具体的象征性。
诗人的嗓音低沉了少许,不再异常虚渺,愈发显得有磁性:“它象征的是'保护’。
“你当时因为情绪波动太过剧烈,精神接近崩溃,进入了沉眠,如果没有那场真实的梦境带来安抚和希望,你也许已经彻底垮掉,被自毁倾向驱使着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直至死亡。
“另外,我们可以确定,你本身并没有做真实之梦的能力,也没法将调查者强制拉入那场梦境,被封印着的忒尔弥波洛斯同样不行,也就是说,那场真实的梦境来自外界的干涉。
“我们还没有掌握宿命途径高序列的具体能力,无法判断是那只猫头鹰象征的宿命眷者做的,还是来自于其他势力施加的影响,从刚才的解读和现实的情况看,他们都有足够的动机。
“总之,除了以宿命为名的那位存在,没谁愿意看到忒尔弥波洛斯真正降临于大地。”
卢米安瞬间联想起了科尔杜村废墟内血色山峰周围那片让人沉睡的区域。
他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情况,诗人就自我补充道:
“结合强制他人入眠的区域在祭祀之地周围,而不是你睡觉的房屋这点,我倾向于是其他势力施加的影响,他们主要是为了破坏仪式,安抚你是顺带的行为。
“如果是猫头鹰象征的宿命眷者做的,异常区域的位置会完全相反。
蜥蜴状小精灵代表的那个势力做的,或者,另外的?又有一股势力?卢米安越是了解当时的情况,越是觉得科尔杜村灾难的真相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复杂。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行政官城堡内空掉的婴儿摇篮又象征什么?”
“这是相对不太重要的象征元素。”诗人斟酌了好几秒才道,“它代表着那位伟大母亲的孩子,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它很可能在最后的祭祀仪式里,借助普阿利斯夫人藏起来的另一个血缘之子,隐蔽进入了我们这个世界,悄然离开了科尔杜村,只留下一个空的婴儿摇篮。”
伟大母亲的子嗣……卢米安暗自“嘶”了一声,觉得这事的严重程度不比忒尔弥波洛斯降临差多少。
宿命的势力冒着极大的风险忙碌了近一年,只换来被封印的天使,最终便宜了那位伟大母亲。
念头电转间,卢米安放下了担忧:
这件事情,“塔罗会”和“愚者”教会的圣者和天使们肯定会处理,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序列7操心。
而且,这主要是利用了祭祀仪式,和科尔杜村灾难的真相没太多牵扯,卢米安的重心肯定得放在追踪和抓捕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上。
“为什么整個科尔杜村都毁灭了,只有我和奥萝尔的家还保存完好?”
诗人想了下道:“我认为那象征着奥萝尔的眷念、不舍和悔恨。
“仪式的最后,她应该恢复了一定的清醒,在融合村民血肉的过程中,下意识保护了代表着她过去美好生活的建筑。
“当然,她也许还利用了干涉仪式的其他力量。”
眷念……不舍……过去的美好生活……卢米安一下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诗人见状,松开了交握的双手,对他说道:“你那场梦境的各种象征元素,我全部解读完毕了。”
“谢谢您,诗人先生。”卢米安站了起来,按照“愚者”教会的礼节,以手按胸,微微鞠躬。
他的精神随即出现短暂的恍惚,看见面前的诗人、木桌,周围的书架、墙壁,外面的原始森林、各种虫豸如梦境般破碎,归于深沉的黑暗。
黑暗转瞬即逝,卢米安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集市的边缘。
远方是一栋栋以白色为主基调的建筑,夹杂或深黑或土黄的钟楼和尖顶,近处有一个个云朵般的帐篷和一群群牛羊马匹。
穿梭于集市的人们绝大部分都皮肤偏黑,仿佛每天都在接受太阳的暴晒,他们之中,男性戴着毡帽,穿着或暗红或天蓝的长袍,女性套着颜色众多而艳丽的多层袍裙。
带着森冷寒意的风呼啸而来,卢米安望着更远处覆盖白雪的山峰,一时有些茫然。
他和诗人的对话,他刚才经历的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境。
不,就是梦境!
所以他才没法看清楚诗人先生的具体模样。
我刚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梦……这和我在科尔杜村废墟里做的那场梦很像啊……“诗人”先生代表的那条“神之途径”有强制别人入眠和做真实梦境的能力?血色山峰周围的异常区域是类似能力造成的?卢米安先是受到震撼,继而产生了很多想法。
就在这时,穿着米白色衬衫、棕黄色长裙和深棕色皮靴的“魔术师”女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伱想现在就返回微风舞厅吗?”这位大阿卡那牌的持有者问道。
“这是哪里?”卢米安随口问道。
“魔术师”女士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空和纯净的白云道:
“星星高原的拉普斯,曾经那个高地王国最重要的几个城市之一,又叫'白色之城'。”
星星高原……卢米安因此记起了玫瑰学派的事情,将“狼人”的袭击和加德纳马丁的安排告诉了“魔术师”女士,末了问道:
“玫瑰学派’是因为'暗影之树’的事情进入市场区的吗?他们没从'至福会’拿到我的详细情报?”
“魔术师”女士笑了起来:
“你刚才就应该提出这些问题,帮你解读梦境象征的那位先生是'玫瑰学派’处理专家,嗯,我现在帮你问问。”
说完,她凭空消失在了卢米安的面前,过了几分钟又以同样的姿态出现,而周围来往于集市的人们无一察觉。
“魔术师”女士望着卢米安,笑着说道:“根据那位先生的经验,'欲望母树’和崇拜祂的组织虽然在较高层面、宏观尺度上确实表现出了明确的目的性、足够的行动力、对未来的准确预见和不错的谋划能力,但只要缩小到具体的事件,则经常呈现混乱、无序和疯狂的特点,这和那位邪神本身的状态一致。
“简单来说就是,崇拜'欲望母树’的组织之间不沟通,不联系,不合作,时常发疯,间或精明,是较为常见的情况。
“不过,在最近这一两年里,那位先生观察到崇拜'欲望母树’的多个组织间有了一定的、初步的合作,甚至有恶魔家族的人参与。”
“恶魔家族?”卢米安没听过这个名词。
“魔术师”女士随口解释道:
“掌握着'恶魔’途径,也就是'罪犯’途径的几个家族,他们之中一部分人有崇拜'欲望母树’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