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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船，容不下三个人。”

　　凶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回应了华风方才的建议。

　　“为什么？”华风不解地问道。

　　根据自己的重量，要是其余的两个人都接受那些苦难，让自己变轻，小船应该是可以承受的。

　　“你知道这船是怎么来的吗？”凶人却反问道。

　　“怎么来的，死掉的木头做的吗？”华风看了看这条破船，不过是几块烂木头做的而已，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来历吗？

　　“错了，这是世间生灵所有对你的眷恋，缅怀，回忆做成的船，试问对一个人的寄托，如何能承受两个人，甚至是三个人？这条船，本只有你一人可以坐上去。”凶人说着，也有些不懂了。

　　华风闻言，看向了胭脂夫人，道：“那夫人和我不是一起坐的好好的？”

　　“或许是因为你们之间有很深的纠葛！”凶人道。

　　他继续说道：“即便是这样，你以为是在帮她，其实是要让她承受难以想象的大因果，她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争渡苦海，从来都是不需要船，徒身而过，才是苦海存在的意义！”

　　华风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位凶人，说得很玄，巨大的因果，代价，但这听起来，不像是他在吓人的。

　　“死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这时，却听胭脂夫人说道。

　　“不错。”华风点头。

　　他又看向了凶人，道：“你是答应同我们一起走了吗？”

　　“我需要去一个地方。”凶人道。

　　“哪里？”华风问道。他知道了，凶人需要的并不是船，也不是同伴，而是一个方向，他需要引路人为他指明方向。

　　“诸神的故乡。”

　　“我懂了。”华风点了点头，他是想回去，和所有的死人一样，他想魂归故土。却在半路上，迷失在了苦海，他在这里，等一个引路人。

　　华风看了看胭脂夫人，她的脸色，好了不少，心绪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

　　“夫人，我们继续上路吧。”华风道。

　　“嗯。”胭脂夫人点了点头。

　　两人重新坐上了小船，凶人已经踏入了苦海，就那么站在海面上，背负长剑，如履平地。这个人的心性，恐怖不已，看来早已无视诸般痛苦，大彻大悟，傲立无边苦海。

　　他不需要船，只需要一个方向。

　　引路人出现了，他每次消失和出现，总是在最为恰当的时候。

　　“先去去诸神的故乡。”华风对着引路人说道。

　　“好的。”引路人没有拒绝，而是走在了前方，赤色的海水，倒映着孤灯，微弱而明亮。

　　“夫人，你知道他是神王？”华风问道。

　　胭脂夫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过他的剑。”

　　“怎么样的剑？”

　　“一把水做的剑，被叫做‘赴汤’。这把剑每杀一个人，就会留下一滴剑泪来，是把多情的神剑。神王禁东，手中的就是这把剑。”

　　华风随着胭脂夫人的话看去，凶人的背后，是一把血糊糊的剑，生死随主，早已看不出多情，有的只是剑锐利的锋芒和瘆人的寒气。

　　死，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

　　但是，情这个字，好像死亡，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把剑，应该是他的陪葬之物，被他永远地带着了身边。

　　“大哥，方才那个小岛是什么东西？”华风回头看了看那个岛，很奇怪的东西。

　　“苦主的手臂。”凶人没有回头，说道。

　　“这.....”苦主只剩下一颗脑袋，还被一根竹竿串着，原来她的身躯，被肢解，丢在了苦海之中，这个人的生命，真是令人难以言喻其所受的苦楚。

　　她究竟做个什么，要承受如此巨大的苦难？

　　“说说人道吧。”胭脂夫人突然道。

　　华风在太学镇了一年，他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人道的道义，凡人，修士，神性人，魔性人，死人，活人，都是人，人道的有教无类，被华风无形之中，带入了幽冥。

　　“好。”华风一边划船，一边讲道。

　　凶人虽然默默地走在前面，但是他也听了不少。这是对抗苦难的释义，从人的内心，到言行举止，到处事之道，人情世故，做了不一样的阐述。

　　即便是成了仙，成了神，也不一定会明白，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生物。

　　小船度过了湍急的海域，磕磕绊绊地穿过了满是礁石的浅海，在一些海兽蛰伏的海域，凶人的剑光依然是无坚不摧，但是他自身并不是不可摧毁的，他也会受伤，偶尔甚至在海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人，都会有痛苦，眼前这个人也不列外。

　　但这片苦海之中，最危险的，不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也不是汹涌的浪潮，强大的海兽，而是那些飘荡的孤魂野鬼。他们很多，被引路人的灯光吸引，成群结队地跟在小船的后面，无时无刻不想夺取孤舟，爬上这条破船。

　　面对这些，除了战斗，没有选择的余地。

　　船所过之处，就是残肢漂浮的血海，在亡灵的嚎叫中，咒骂中，小船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其中一些亡魂，是极其强大的人，也迷失在这片大海之中，好在这条路上，有三个人，一个神王，一个真仙，还有一个非凡的人。即便是面对这些强者，三人也能从容应对。

　　一路打拼，一路痛苦，三个人的身躯都破破烂烂的，骨头都露在外面，海水的腐蚀就像是慢性毒药一般，令人永远也无法保持完好的身躯。

　　但华风所述的人道，似乎有了抵御这些痛苦的力量，不单单是身体的痛苦，更重要的是，令人有所觉悟，化解人内心的痛苦。

　　三人行，必有师焉。

　　华风念着这句话，以前常听老师念道，现在自己践行起来，方知道其中的真谛。

　　当面对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海域，引路人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片危险的海域，可以说是苦海之中最为难以逾越的区域。

　　“这是海妖怒火姬的领地，这片大海，船随时可能损毁。”他回头，看向了华风，是在问他是否继续走下去。

　　“难道还能后退吗？”

　　华风站了起来，看向这片火海，这不像是火焰，更像是烟尘。大海之中一些亡魂正在燃烧，每一寸骨头都在燃烧，一具具骨架被烧得通红，但就是不会化成灰烬，人更不会死，只是会发出无尽的哀嚎。这里的火焰，不能给人温暖，只会带来毁灭，坏死。熏坏人的心灵，让人为生之不得，死之不离而愤怒，发狂，和那黑色的火焰一起，永远燃烧，永远不灭。

　　“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这里吧。”华风只有作此盘算。

　　三人都是休息了片刻，养精蓄锐，准备一鼓作气，穿越此海。

　　凶人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冒起了烟，他手中的剑蒸腾了血污，露出一把透亮的长剑来，果然是一把神剑，很漂亮，也很锋利。

　　“走了。”片刻之后，凶人发话，大步冲入了火海，挥剑就是一片爬过来的燃烧亡魂。他是在开路，其实一路上，他都是这么做的。

　　华风划动船桨，快速跟了上去。

　　引路人幽幽飘向了前方。

　　这是海妖的领地，她不会没有察觉，随时都会发生战斗。

　　胭脂夫人也拿出了剑，凝目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