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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殿的大门在其他人离开后，被鹤子墨用灵力关上了。

　　隔绝了光亮后，殿内一片漆黑，以他的目力去看，也看不全殿内的景物。

　　殿内的阵法被黑袍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压制着，无人能启动它。空气中残留着的紊乱灵力由萤火之光逐渐转暗，最终归于天地。

　　黑暗之中，密密麻麻围成一团的黑线一鼓一鼓的，像是会呼吸的心脏，而心脏外散乱着的无数根细密的黑线，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摇晃着。

　　随着鹤子墨一步步走进黑线团成的心脏，心脏外散乱的黑线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警告他不得再靠近半步。

　　“吾阻止不了你。”

　　鹤子墨停在了黑袍人的警戒线上，神色漠然地看着数道黑线炸毛般的退了退。

　　“不过，吾倒是忘了告诉你，当你术成的那一刻，她身上的咒也会触发，届时……”

　　话音未完，炸毛的黑线便如迅疾的箭飞掠而来，被鹤子墨持剑尽数扫开。

　　“回溯之咒启动，天谴将降，生死——”

　　嵌着七颗灰色宝石的剑鞘挡住攻势，撩开成群的黑线。

　　他轻描淡写道：“自见分晓。”

　　“疯、子！”

　　黑袍忍着灵魂撕裂的痛楚，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没有了术法伪装声线，稍显弱气的声音让人无法想象对方黑袍之下会是一团黑线组成的人。

　　“呵，论疯，吾可没有你疯，舍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

　　黑袍没有继续说话，攻击他的黑线也收拢了回来，牢牢地包裹着内层的‘心脏’。

　　鹤子墨的目的达到，也懒得多说什么，安静地等待回溯之咒的启动。

　　在与黑袍人初次接触后，遇到裴玉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该下什么咒来提前避免对方下手。

　　当看到裴玉主动让路选择坠下去，借此离开禁空区域御空离开的时候，他想到了。

　　回溯之咒，隶属于上古禁咒之一，一经启动，施咒者必受天谴。

　　它能在被施术者临死之前回溯被施术者一人的时光，将其回溯到生命即将受到威胁的时刻。

　　恰好的是，永生之术施展成功的那刻，身躯会陷入一段时间假死状态，回溯之咒判断不了假死与濒死的本质区别，也会因此触发。

　　此咒唯有在触发的那刻，施术者才会承受代价，因此也有许多人或蛊惑或控制他人对自己施术，借此来拥有第二条命，故被列为禁咒。

　　唯一让鹤子墨没想到的是，对裴玉施术后，来自天道的惩戒也随之到来。

　　——天道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逃避即将到来的劫数。

　　同时，这样的惩戒也切切实实地告诉了鹤子墨，莫千流卜的卦是真的。

　　他的劫，当真在裴玉身上。

　　念及此处，鹤子墨有些不解。

　　与裴玉几番接触，对她的印象还是原来初见时的想法——七夜谷内门弟子理应是这样的。

　　为人做事中规中矩，却又有着所属势力应有的傲气。

　　与寒奚一般无二。

　　排除了最不可能的情劫，最有可能的自然是生死劫。

　　生死劫又称天谴，只是此天谴非彼天谴。

　　如果说回溯之咒的天谴不过是毛毛雨，生死劫便是倾盆大雨，灭世洪流。

　　只是生死劫从来不会因其一人而诞生，往往都牵扯着天地大变，让鹤子墨又排除了这个答案。

　　然而普通的劫数，也不至于让莫千流算了又算。

　　鹤子墨思来想去，感知到‘心脏’内部的异动，停止了思绪。

　　视线里的黑线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不断地收缩，仿佛有一只巨手挤压着它，令其越来越小，濒临爆炸边缘。

　　永生之术，要成了。

　　就在这时候，殿门被推开了，光线照了进来，有人逆着光冲了进来，反射着刺眼光芒的冰凌如地刺一样突向‘心脏’。

　　“大师兄，危险，不要去！”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拂尘，飞越过寒奚不远处急停，然后一个旋身用柔软的长毛卷住对方发身体，迅速回撤。

　　“放开我！”

　　寒奚用灵力反抗拂尘的束缚，却被迎面而来的符给拍昏迷了，很快就被拂尘给带走了。

　　殿门被重重的关上，只余泛着寒气的冰凌在离开灵力支撑后快速融化成水。

　　‘心脏’忽然炸开，无数的黑线在冲向鹤子墨的途中化为齑粉。

　　一条丑陋无比的巨虫出现在前殿与后殿的交接处，占据了殿内大半的空间。

　　它身上四处遍布着肉眼难以看清的复眼，褶皱起的肉蠕动着，好似充当复眼的眼皮。

　　比起如鸦羽般的黑线，它这副模样更让人觉得恶心。

　　——这不是永生之术失败要承担的代价。

　　看来黑袍之下，是条虫子。

　　鹤子墨将剑横在身上，随时准备拔剑。

　　巨虫小心翼翼地蠕动着，避开地上躺着的裴玉，裂开血盆大口，冲向鹤子墨。

　　鹤子墨拔剑，迎了上去。

　　人的体型和巨虫相比，就像是一只蚂蚁，不经意地一碾便会死去。

　　在剑与巨虫接触的那一霎，两人的动作都顿了下，像是灵魂被绞碎的痛楚突现。

　　这还不止一下，像是要磨灭他们的神智一般，在毫无痛楚与极痛之间徘徊。

　　巨虫早已在承担永生之术失败的惩罚，灵魂撕裂之痛让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天谴造成的痛楚有多痛苦。

　　它反应过来这是绝好的机会，第一时间往前一咬，要将鹤子墨咬死，却咬了个空。

　　褶皱的头炸起，复眼四处巡视，却找不见鹤子墨的踪迹。

　　人呢？

　　下一刻，由内至外的疼痛便告诉了它，人在哪里。

　　它虽然意外鹤子墨会孤身入虫口，却不介意内部的疼痛，虫口紧闭着，小心翼翼地将身躯盘起，围着裴玉。

　　阴阳混淆之日尚未过去，它还有机会施展永生之术。

　　虫腹之中，柔软的内壁能被长剑轻易地撕裂开口子，却再剑刃即将抵在虫肉上时瞬间愈合，卡住了剑身。

　　剑身猛地一抖，从内壁里抖了出来，抖掉身上滑腻腻地液体，嗡嗡直叫着。

　　复生的速度也太快了。

　　鹤子墨蹙眉，因虫身不断盘旋，不得不反手将剑又扎了进去，借此稳定身形。

　　随着虫身的动作，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内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少。

　　鹤子墨闭上了眼，屏息状态下他没有呼吸过，仍然因感知到了空气的消逝而不适，比起灵魂撕裂又复合之痛还要难受。

　　薄冰忽生，在温热的环境下像是鱼有鳞一样自然地蔓延于鹤子墨全身，甚至沿着他的手覆盖了无垢剑。

　　紧接着，包裹人与剑的薄冰温度骤降，向外不断突增尖锐的冰凌，去刺穿周围的一切。

　　尽管一开始的冰凌总是被迅速复生的柔软内壁所阻拦，而不断增生的冰凌会沿着被刺开的口子继续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冰凌刺穿了坚韧的虫肉，带着腐蚀性的黑色虫血流淌而出，与冰凌相融。

　　刺啦刺啦的声音中，坚冰融化蒸腾的灰雾掺着黑血继续扑向了冰凌。

　　巨虫开始了它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