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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有腐蚀性的黑雾随着流动的虫血不断与冰凌相撞而逐渐壮大，淹没了鹤子墨。

　　电脑上的弹幕在担忧，紧张，电脑前的人也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等待着结果。

　　尽管佚名知道鹤子墨绝不会止步于此，却因为记忆缺失的原因，总是会提心吊胆，害怕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随着屏幕前浅蓝色的薄冰被黑雾彻底腐蚀的那一刻，观众与佚名所希望的奇迹发生了。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狂暴。

　　鹤子墨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眼，无形的灵力隔开了黑雾。

　　他拔剑，剑身轻弹，抖落了它身上残留的碎冰，随后被一只手抹着剑锋。

　　淋漓地鲜血流淌过剑身上下，血尚未滴落便被剑迫不及待的吞噬，泛着血光的‘无垢’二字在剑身嗜血后一闪而逝，像是餍足一般嗡鸣了两声。

　　剑已饮血，薄冰封住了还在渗血的伤口，鹤子墨单手握剑，用力劈向了往外冒着黑血的虫肉。

　　没有凝气为剑的剑气，也没有一心向剑的剑意，只是朴实无华，简简单单的一剑，就将先前难以刺穿的虫肉与之前还没对上的虫甲劈出一道口子。

　　刺骨的寒意迅速冻结无垢剑劈开的伤口，阻止它们复生。

　　巨虫哀嚎一声，身子不停蠕动着，在想要挤扁鹤子墨的同时，又远离了裴玉几分。

　　——它已经无法保证能在肉体与魂魄双重的痛楚之下不伤到裴玉了。

　　脚下能站的地方在不停地变动，鹤子墨抽回剑，伸脚卡在劈出来的伤口处，开始到处乱劈、砍、挑刺。

　　直至伤痕累累，几乎被剑搅出一个洞后，巨虫实在受不了这等闹肚子的事情，自行截断一部分，把人放了出来。

　　巨虫妥协了，但鹤子墨没有。

　　他从脏污的血肉里爬了起来，把剑用力一掷，如剑钉蛇七寸般将巨虫牢牢钉死在地上，挣扎只会让它身上的血流的更快。

　　黑血腐蚀掉在地面上铺着的白毯，却未曾渗进地面分毫，与扎进地面一小截剑锋的无垢剑相比高下立分。

　　“我……我愿意赴死，别，别让裴玉，继续呆在这。”

　　巨虫艰难地出声，咬字尽可能的保证清晰，不让鹤子墨产生一点误解。

　　鹤子墨走进巨虫，血红色的双眼犹如晶莹剔透的宝石，精美透亮，却死寂的毫无人气。

　　一切关于他外貌的描写，在此刻都化作成——精致美丽的人偶。

　　巨虫在直视那双血色瞳眸的时候，惊愕与难以置信浮现在身躯各个复眼之上，随即，便是愉悦与沉醉，沉醉在这双眼带来的，美妙绝伦的世界当中。

　　就在巨虫即将在梦中一点一点沉沦，迈入死亡的那一刻，真实的梦境突兀破碎，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出现在了它面前，背对它抱住了鹤子墨。

　　虚影反手勾了勾，将它钉在地上的无垢剑飞到了对方手里。

　　“离开吧，倘若再激怒他，下次便无人救得了你了。”

　　声音清灵缥缈，就像是从天上传来一般，细辨之下根本分不清男女。

　　巨虫扭动了下身躯，逐渐变回原本黑袍人的模样，他回头深情地看了眼裴玉，又看向虚影，拱手道。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不必言谢，本尊救得不是你。”

　　“那也是因阁下获救。”

　　“……快走吧。”

　　“是。”

　　黑袍再度回头看了裴玉一眼，闭了闭眼，化作一缕黑雾从门缝处窜出了云中殿。

　　虚影叹了声，轻轻地将鹤子墨放在地上，抬手放在了对方脸上，纯净柔和的灵力灌输着，逐渐在对方的眉心处形成一个银白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上古文字，寓意清心静气，像是一个折成回字的叶子，末端还有尚未去除的茎。

　　印记彻底成型，虚影又模糊了几分，几乎要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收回了手，等待鹤子墨的醒来。

　　【这个人是谁？影子淡的我努力描线也描不出来模样，太难受了，现在影子更淡，我更难受了。】

　　【看前面的剧情里，鹤道人好像没有多少好友，长留道人是自己找上门的，这个人能制止鹤道人又自称本尊，该不会是鹤道人的师尊吧？】

　　【不可能吧？鹤道人的师父不是早就成仙了吗？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出现。】

　　【可这个人是虚影哎，说不定就是为了保护主角留下的。】

　　【保护主角？是为了保护即将被主角祸害的人吧？】

　　……

　　寒池之下，鹤子墨最怕的不是那刺骨的冷，而是被源源不断寒流堵住呼吸，剥夺空气，那绝望的窒息感。

　　知觉会被寒冷所冻住，求生的本能也会被寒流所截断，唯独灵魂上的窒息，是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

　　不知是不是莫千流救他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哪怕踏入修仙之途不惧溺水，不会再为窒息所困死，却仍然会因此产生应激反应。

　　这种应激，强大到几乎能够威胁到随时可以成仙的莫千流，也就是——专门为了他而停留的师父。

　　熟悉的灵力波动唤醒了鹤子墨的神智，他在昏昏沉沉的意识里漂泊了许久，才真正的醒了过来。

　　“师父。”

　　眼未睁，唇先启。

　　莫千流看着自己的徒弟睁开眼，浅淡的墨瞳里不复原本的血红，才开口附和了声。

　　“为师在。”

　　鹤子墨嗯了声，从地上坐了起来，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论一个情绪淡漠，眼眸死寂的人，如何跟一个修无情道成仙的人相处？

　　互相打了个招呼，便是一片沉默，随即便是默契地各做各的事。

　　他们日常的交流，基本在四五句话之内，偶尔身为师父的莫千流会根据卦象显示来找鹤子墨，便会多说些，免得好不容易算出来的结果生变。

　　莫千流主动道：“我用剩余的力量替你疏导了暴乱的灵力，残留在你体内的灵力还能帮你抵挡一次心神失守，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你要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吗？”

　　“是，希望我们能在仙界重逢。”

　　鹤子墨淡淡道：“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相信你，即便你顺应了结果，也会有下一个可能，天道不会将生路全部堵死，如果这一次找不到……”

　　莫千流顿了下，认真道：“那么，只能说这一次还不是时候，在随时能被扭曲的时间线上，你的生路总会出现的。”

　　鹤子墨忽然问道：“所以，是生死劫吗？”

　　莫千流干脆利落地否认了，“不是。”

　　“哦。”

　　两人又没了话题，陷入了沉默。

　　莫千流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淡化，他本人却毫无感觉，或许，他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但不在意这件事。

　　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前一刻，鹤子墨开口道别。

　　他平淡道：“再见，莫千流。”

　　虚影来不及说话，只是颔首示意，浅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也有可能是脸部太过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与莫千流的重逢与分别就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鹤子墨并没有对此产生太多的情绪。

　　就像有其师必有其徒，修无情道的师父，其徒弟也偏向于无情。

　　只不过，无情道也有千万种，莫千流修的，是大道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