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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一个男人抱了过来。只是他没靠近那车，远远喊着：“这有童子。你们过来。”

　　老宋招呼着男人下了车，他也站在车门前喊着：“大家都别急。现在在场能干这活的，也就我们两人。”

　　老宋回到了车子上，我们继续干活，只是我忍不住问道：“老宋，这车，到底怎么回事？”

　　收尸的时候，一般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除非是交代一些必要的事之外，是绝对不会用这段时间来聊天的。具体原因，我不是很了解，估计就是什么不尊重死人啊，人气扑在死人身上之类的。反正老祖宗的规矩，这段时间不聊天。

　　我这也挺紧张的，车门关了，就我和他在车子做事，这心脏就一直在嗓子眼这跳着呢。

　　老宋给我丢了个口罩，戴上口罩才跟我聊上天。他说，这车子是昨夜九点多从公交站开出来的。但是在经过六个站后，这车子就失踪了。这种小公交是没有大公交的那种追踪报站的装置，它到底是在哪不见的，只能查监控。但是很奇怪，昨晚上那条线有个监控坏了。昨晚上就有人看了一晚上的监控。路口，看到车子开进去了，另一边路尾，却等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开出来。应该就是在那段路出了事的。

　　“就算是出事了，也开不到这里来吧。”我戴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嗡嗡的。

　　老宋看看车门那边，再伸长脖子看看车外，没有人再有冲上车的念头。他才低声说着：“走的是阴路过来的！”

　　“真有阴路？”我问着。我们只是做道场的，都是流程化的东西，你要问我，什么阴路啊，鬼啊之类的，这种东西，我自己有时候都还是动摇的。

　　老宋瞪了我一眼：“没有阴路，那人死了，都走哪条道呢？在那条路上，气温肯定很低，阴煞之气就这么钻进车子里，把他们都冻死了。可怜的，还有好几个是孩子呢。零子，你也注意点，这活，我们也没办法戴手套。尸体上都带着阴煞之气，别自己染上了。”

　　十七具尸体呢。一群亲属在外面等着，我们这是想停工吃饭都困难。人家都在外面看着等着呢。而且这段时间里，很多人都没吃上饭，这都昏倒了两三个，被直接送医院了。要是我和老宋这再洗个手，吃个饭，估计那场面也不好看。再说，道师这活，有时候安排上，一顿两顿吃不上饭也是正常的事。

　　看管了生死，我这忙活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要非说个感受的话，那就是对这车下手的鬼，估计很厉害甚至有可能不是一个而是一次集体事件。例如，这之前出过一次事故，这事故就是一车人被冻死了。而那车就如同一个诅咒一般，把这个小公交拉去做垫背了。

　　我和老宋这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才把尸体都处理好，给他同事拉回殡仪馆了。剩下的事情就不一定非我们两不可，现场的人也散了不少。我们两终于吃上了快餐。

　　应该是地方风速的原因，我也没听到老宋说要柚子叶水，但是车门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一桶柚子叶水，一同桶水底铺着一层金灿灿的谷子的水。我们在两个桶里都洗了一次手，又喷了消毒水，冲了矿泉水，才端着快餐，就蹲在路边吃饭的。这一趟活干下来，都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

　　警察叔叔给拉了一个大探照灯过来，方便我们干活的。一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给老宋送来了一个红包，陪着笑脸，即使是穿着很昂贵的西装皮鞋，也跟我们一个姿势，蹲在地上，说着话。

　　“宋师傅，小师傅，你们看，这车子，还能要吗？”那人还递上了烟。

　　老宋还没说话，我就先问道：“这车经过的路线，以前也出过事吧。”

　　“没有！没有！我们公司的小公交都是定制的，就去年才开始运营。大公交跑那边的，都好几十年了，也没出过事。”对方马上否认了。

　　“不是你们公司的车，别的这种类似的车子呢？”

　　“哟，这车祸死人，还不天天发生吗？”那男人回着。只是我觉得，他说的都太官方了。

　　老宋接过那人的烟，放下快餐盒子，朝着我点点头：“说说你的看法！”

　　我也放下了快餐盒子，长长吐了口气，才缓缓说道：“凡事总有个因果吧。就像这种事，如果说是完全的意外，什么都不去管，那它就是个意外。如果非要安排个因，鬼车的因，一般都是路上的某个点，某件事。先查查看，类似事件，全市范围内，哪里发生过，详细情况是怎么样的。当时的处理情况，两件事放在一起看，才能处理好。至于你这车，报废了吧。”

　　男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报废？我这车子两年都不到，整条线这种定制小公交也就六辆。要停了这一辆，我这整条线都跑不起来。小兄弟想想办法。我看电视上不是有什么做个法事，杀个鸡，就能处理好吗？”

　　我噗嗤一笑：“反正我没那本事。还是整车报废吧。零件什么的，特别是空调，别惦记了，都砸了。”

　　男人哭丧着脸，求老宋那去了。他们两在那抽着烟，我也不愿意凑过去，就走向了那小公交旁。警察叔叔那边，已经帮叫了拖车。这车子，暂时会放在事故车停车场，之后会怎么处理，就看老宋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我捏捏脖子上的阴沉木小坠子，在心里低声问着：“小鬼弟弟，出来聊个天。”这种半夜时分，还是在这种荒郊野外，正好符合那小鬼的作息时间。

　　对方很给面子的，马上回应了我：“你在哪？好冷！”

　　“你也觉得冷？能感觉到这车子的异常吗？”

　　“这里的怨煞之气很浓，肯定死了很多人。”

　　“嗯，17个，被冻死在车子上的。这车子就跟个金属大棺材一样，直接从路上冲下来了。”

　　“冻死的？我小叔也是在车子上冻死的。”小鬼弟弟这么一说，我惊了一下，扯着嗓子就朝着那边老宋喊着：“老宋，有没有同样是车子上被冻死的事件。应该就是十年前左右。”这个时间，我是根本小鬼弟弟的年纪来判断的。

　　老宋那边也扯着嗓子回着我：“没有！我在明南殡仪馆做了这么多年，要真有这样的事，我能不知道。”

　　小鬼弟弟急了，在我脑海里喊着：“真的！真的！”他一个孩子，听到别人反驳他，表达得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慢慢引导，一点点跟他聊天。围着那小公交转了五六圈，直到拖车，吊车都来了，才听明白了小鬼弟弟说的事。

　　具体时间，他不知道。具体事情经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看那件事的。那时候，他还在读幼儿园。听家里人说，小叔去朋友家喝酒，就一辆面包车。后来车上的人全死了，冷死的，他们车子没油，开不回来。那天还变天了，下了雪。他小叔打开车窗，伸手在外面，手上全是雪。

　　孩子的话，有很多破绽，例如，下雪！这个词，小鬼弟弟就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这几十年就下那么一两次雪。我估计着，这个下雪这个词是他奶奶教他说的。我们这一些老人，会把冬天早上的白霜叫雪。

　　听小鬼弟弟这么说，这两件事还真像。七个人，酒后死在车上。这要是好好澡作一番的话，真有可能避开殡仪馆这步，采取土葬。至于，这两小公交，怎么跟那辆面包车发生联系，这就不清楚了。也没人说得通。

　　那边拖车、吊车发出很大的声响，车主男人又跑过去给拖车司机，吊车司机，还有跟着来干活的人，都发了红包。虽然说，拖这种死人车，那也是拿着工资，干着活。但是能在做着活之前，收到一个表示吉利的红包，大家还是很满意的。

　　我回到了老宋身旁，轻声说着：“怎么就我没红包？”

　　老宋笑眯眯地看着那边的吊车干活，说道：“你啊，还年轻。”他一只手挡在嘴巴前，朝我这边凑了凑，才说道：“以后这种事，人家问你，车子还能不能留，你都说，做过法事就行，不做法事的不行。要是人家说，那你给做法事吧。你觉得实在危险，干不来，就找个原因，说你不能接找个活，让他另外请人。要是他另外找了人，那人说，根本不可能，这车绝对要不了。那就是那人技术不行，自己没本事。明白了吗？啧啧，车是人家的，要不要，人家说了算。”

　　我把小鬼弟弟给我说的那件事，跟老宋说了一遍。然后就是双手往裤兜一插，看着吊车拖车干活，说着：“那面包车，估计也没有走报废的路子。车主人想了点办法挽回损失。可是他为了这点损失，就让这辆小公交，跟那面包车，有了关联。”到底是什么关系，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