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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一僵，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保安也轻声说着：“算了，劝不了。”
我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他妈的也想转身就跑好吗？但是十万啊，十万。我总不能看着十万就这么从我面前漂过，不动于终吧。我发觉，我现在开始有点像我当初讨厌的黄老六了。但是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没钱，我连住在市里，继续追查玲珑球的资本都没有。我也要吃饭啊，所以，我要钱！
首先，她说不能看她女儿的尸体，那意思就是说，她女儿的尸体上有异常，不能让别人发现。有可能是没穿衣服。但是作为道师，帮人整理尸体，一般也是当着亲属的面，这种没穿衣服什么的，不算是原因。
那就是小蘑菇的问题。她觉得，这小蘑菇不能让别人发现。
她称呼陈帆是王八蛋，那就是认定了，陈帆跟她女儿的死有关系。但是就小漠和陈帆的关系来看，这件事陈帆应该是无无辜的。应该而已，是不是，我也不确定。
我低声问着：“我听说，察警来看过，说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你们家也拒绝尸检，没有办法找到确切死因。你凭什么说，她的死跟陈帆有关系？”
女人动着嘴唇，好一会才说出一句来：“关你什么事，你滚！”
“我是道师，这件事，我接手了。你女儿总不能一直摆在这里吧。你跟我说清楚了，我也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让你女儿走得顺顺利利的。”
“我们家，没请你！”
看来这女人还有点理智，还能忘这方面想。我揉揉鼻子，看来，要下点狠的，要不这女人不相信我，说什么都没用。
我整理一下思绪说道：“她的身体，开始长蘑菇了。一种黑灰色的，小小的，尖头的蘑菇。身体越是柔软的皮肤，越长得好。眼角，鼻子，嘴巴，指甲缝隙，甚至，”我一个词一个词慢慢说着，也说得很小声，确保只有我们两听到，在这里，我的话顿了顿，女人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我说对了。她是一双充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眼珠子都往前凸了。
“甚至，乳x，私密......”
“啊~~~”女人突然尖叫了起来，就朝着我挥着刀子，只是她想要直起身体的时候，长时间的跪地的动作，让她直接扑在了她女儿的尸体上。蓝色的布，被带得抽动了不少，露出了脸上的一点点眼角来。那紧闭着的眼角，确实冒出了两三朵小蘑菇来。虽然女人很快就在惊慌中又把蓝布盖了回去，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我还是被吓得有点懵。缓缓后退，咽咽口水，保安就直接把我扯了回去，低声说道：“你赶紧出去吧。别在这里了。你伤了，还是她伤了，我们都负责不了。”
小漠也赶紧伸手把我拉了回来，骂道：“你不要命了？陈帆是我哥们，你也是我兄弟。”
我有点恍惚地推开他，往人群外走去，回到车子上，拿了一碰矿泉水，一头浇下。小漠就抢过了我手里的水，骂着：“你干嘛？这大冬天的，你是找死吗？”
我喘着气，缓了缓，才说道：“她死亡的第一现场，肯定是在水里，或者水边。”
“对！她大晚上的，从陈帆那出来。然后就被人发现在一个水塘边躺着了。”
“她不是淹死的。”
“嗯，陈帆跟我说了，她身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但是就是死了。一开始，是考虑解剖尸检的，估计是什么心脏病之类的急症。死了之后，掉水里了。”
“不是！来之前，你说，你觉得她是被鬼害死的。”
“嗯！”小漠看着我，凑近了一些，“刚才你靠近，看到什么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小漠，好一会才吐出了两个字：“尸变！”
“尸变？！”他惊讶着喊出声来，“丧尸？！”
好吧，我所有的恐惧，都因为他的这句话给打散了。小漠少爷，你就是来搞笑的吗？这种事情，这种时候你给我讲一个电影里的情节。你当你是金子那个写小说的呢？
“是怨气尸变！我爷爷的书里有记载。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说过。”
在我小时候，也就是还读幼儿园的时候，村里的那件事，算是我整个儿童时期的噩梦。那时，也跟现在一样，是过年前。村里人突然来我叫我爷爷过去处理事情，说是村里七大爷的孙女小娟，突然病死了。这种才八九岁的孩子病死了，是不过天的，要当天抬出门。
小娟比我大几岁，在我印象里，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她亲妈受不了被她爸打，跑出去了。她爸又找了一个后妈来。后妈不愿意带着她，就让她奶奶领走。但是她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照顾小娟也有些怨言。就这样，小娟成了他们家所有人都讨厌的孩子。
爷爷过去了，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就让小娟的一个叔叔，把她用床单裹着，背上山去。我爸早就上山开始挖坑了。她那后妈就抱着床草席，跟在后面。
在农村，看到这种情景，千万不要跟他们说话，不管是前面背尸体的，还是后面抱席子的，甚至是领路的我爷爷，也不要说话。远远避开，给死人让道就好。
那时候的我，具体多大，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这些规矩都记不住的年纪。我就在我们家地坛上玩。用火柴炮，炸牛屎。看着牛屎在地上炸成一个个牛屎大花，就很高兴。
然后我一抬头，就看到了我爷爷，还有那背着裹着床单的人。还有抱着席子的女人。我就喊着：“爷爷！”
我爷爷看了过来，没理我，完全就是当没看到，快步朝前走去。
“爷爷！你去哪？”我继续喊着，甚至还想追过去。
这下我爷爷急了，他又加快了脚步。被背尸体的人，也许心里也慌，这么一加快步子，竟然踩到了滚动的石头，整个人摔了。
本来这背尸体的摔了就不是马上吉利的事情。更何况，这人还不是专业被尸体的，没练出那种摔断手脚也不能出声的习惯来。他就这么开口骂了一句，还松开了手。
我爷爷这些急了，马上呵斥着：“闭嘴！”
我听着我爷爷这话，吓得马上站好，不敢动了。平时爷爷这么说话的时候，肯定是要出大事的事情。
而我就看到了我童年的噩梦。那男人被爷爷呵斥后，想要重新拽着床单背上尸体。但是他拽的地方不对，那床单是用专业裹尸体的手法裹的。扯哪都扯不开，只有扯着那床单头，就会一下抖开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胡乱伸手这么一扯，还就扯到那床单头了。尸体滚了几下，就整个滚了出来。
我看到了什么？小娟的那张脸！她的眼角上，都有小蘑菇。她的两边鼻子上，也伸出了好几朵黑蘑菇。嘴巴大张着，一大丛的黑蘑菇就这么冒了出来。每个都是一块钱硬币这么点大，密密麻麻，一大丛！还有她的耳朵眼里，也有！手指指甲缝里，也有！
那男人意识到自己出了大差错了，赶紧扯着小娟的衣服，就像把滚开的尸体给扯回来。他这么一扯，就把小娟的衣服给抽高了。我看到了她的肚子。那肚脐眼上，也冒出了两三朵蘑菇，只是那蘑菇已经被压得细碎，只能看到一片黑灰的痕迹。
爷爷赶紧推开了男人，自己动手三下两下就把人再次包好了，扶上了那男人的背上，继续赶路。
小小的我，就在地坛上站着，站了好久，好久。脑海里，全是那一幕幕的景象。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反正记忆里，我还靠近了摔下尸体的地方，我还在那地上看到了好几朵被压碎的黑蘑菇。
我的记忆就是这些，那黑蘑菇，还有那张会长蘑菇的脸，就是我童年最大的噩梦。
后来，跟着老岑，我有几次做梦还叫出声来。那时候年纪不大，又是在人生最惨烈的时候被老岑收留了，对他有种特别的感觉，就把这件事跟他说了。
他告诉我，这种是被怨气入体，产生的尸变。那些进入身体里是怨气，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要不死去的人会很难受。这种尸体会尸变，但是不会上伤害到别人。总好过化成厉鬼到处伤人的好。怨气入体，有可能是外界的怨气，就是死者遇到了特别的东西，被怨气侵入。另一种是自身产生的怨气。他死的时候，有很强烈的怨气，他在怨恨着某些人，或者某些事。但是她却不想着去报复。这样，身体长出小蘑菇，怨气慢慢散了。
后来我看了爷爷的书，也知道了这种小蘑菇存在的意义。其实这种小蘑菇，在山里也会有，特别是在坟地里。下过雨后，冒出来的那种黑灰色的，尖头的小蘑菇，就是了。路过的人，不要去碰，更不能去吃。要是吃了，量少，中毒出现幻觉，会把那些产生怨气的死者的情绪，或者是他们经历的那些事情，投射到你身上。轻的自杀，重的杀人。反正，不处理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多年，我再次看到了我童年的噩梦。我现在需要点时间，让我冷静一下。我感觉，这十万块，我是没本事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