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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远处的黑色浓雾在向慎的幻想下翻涌升腾，渐渐就显现出一副清晰的影像。
影像里，阮卿卿灰头土脸骑着小电驴瑟缩在路边的影像慢慢地从模糊到清晰，她穿着形状肥大剪裁随意的t恤，头发如同狗啃的一般，毫无形状地堆砌在头顶，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慌乱。
有车从远处开来，远光灯刺眼夺目，阮卿卿就在这样的灯光中遥遥举起了手臂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面。
然后看着那车由远及近。
她的背也越发佝偻。
仿佛走到末路的囚徒。
——这是向慎眼中他见过的，最丑最狼狈的阮卿卿。
他不相信在见过这样的阮卿卿之后，对面的男人还能一如既往地把她和那个“茵茵”混为一谈。
他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毛道：“你看，你一直以为是茵茵的人，你种下四万万朵玫瑰只求一吻的人，其实长这样。你还要亲吗？”
向承泽闭了闭眼睛，于是面前的幻境就停留在阮卿卿放下了手臂，远远望向那已经离开的车子的画面。她此时的背依然尚未挺直，瞳孔中的绝望也尚未散去。
“你觉得这样的她，很丑吗？”向承泽道。
“这样你也觉得好看？？”向慎怪叫一声，露出了十分夸张的表情。
向承泽下颚线绷得很紧，隐约可见薄怒：“难道你不觉得？”
向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依然骄傲昂头：“当然不觉得，我眼睛又没有瞎掉！”
向承泽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如果你觉得她不好看，那么我亲吻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向慎愣住了。
他夸张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回去，此刻凝固在脸上，行成一个怪异的抽搐。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状态，理直气壮地道：“因为她是我的女人啊！不管她好不好看，你都不可以亲吻她。”
向承泽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你的女人？”
女人，是一个男人内心的绝对品味。
屌丝和暴发富喜欢网红，肌肉壮汉喜欢辣妹，奶狗喜欢御姐，睿智儒雅的男士配优雅大气的淑女，乃至古时候的将军配美人，才子配佳人……自古以来，男人身边的女人，就是他能力品味的证明。
因此被向承泽这般一质疑，向慎宛如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是！她是我的女人……虽然我的品味很好……但……她是我的女人……她虽然丑了点，但是她很聪明，虽然打扮没有什么品味，但是她力气很大……”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说着，突然就懊恼了起来：“总之，她比不上你的茵茵，你不要把她当成你丑陋肮脏欲望的投影。”
丑陋肮脏欲望……
向承泽咀嚼着这六个字，突然就嗤笑出声。
他这一笑太突然，向慎几乎要恼羞成怒：“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知道茵茵是谁。你也知道我和茵茵的关系，对不对？”向承泽蓦然出声。
这话题转换的太快，以至于向慎都没转的过弯来。
可对面的人已经慢吞吞地踱步过来，眼神一改往日的温润，显得格外气势逼人。
“告诉我。”
这是一句命令。
向慎突然意识到。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记得这个人是我的什么人，明明我没有任何的记忆，可是我却清晰地知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不记得她做过一些什么，我却记得她喜欢白色的玫瑰和温润的珍珠，如果她戴玉器，那一定是最好的羊脂玉。她只用一种香料，非常挚爱旗袍……而且，她送过我一方手帕……”
对面的人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得解脱的梦魇里面，愈说脸上的表情却愈隐痛。
“我囚困在这样的地方，却偏生能生生幻想出这么一方手帕来。”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这样深入我的灵魂？”
他质问着，随着他的一声声拔高的疑问，他在向慎面前的模样也渐渐起了变化。
原本只是人形模糊的一团，渐渐地便明晰了起来，逐步显露出往日的模样：绛色长款唐装，乌黑微长的头发，明明是温柔勾魂的桃花眼，此刻却泛起隐忍的红，他嘴唇抿紧，气势逼人却又悲伤绝望。一时之间，竟和他身后阮卿卿的幻影如同一体。
向慎张了张嘴，突然就惶恐了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彻彻底底地确认，这面前的人，被囚困在他身体里的人，是他那下落不明的哥哥向承泽。但也随着这份确认，而让他有一时间的呆怔。
仿佛偷窥到了原本熟悉的人下面那不为人知的、炙热且隐秘的情绪。
“所以，请告诉我，她是谁，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才让我如此魂牵梦萦。”向承泽的话语将向慎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看着面前人，不答反问：“就算告诉了你又如何。你不是说，在此处我们说的话，做的事，你都会慢慢忘却吗？而且，你呆在这里又出不去，就算知道了她是谁，又能怎样？”
这话可真是残酷，向慎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眼眶渐渐地红了。
“喂……你该不是要哭了吧。”
这他妈咋整的……
弄哭大自己十几岁的哥哥什么的……
向承泽终究是没有落泪的，只是被泪意浸染过的瞳孔显得格外晶莹，如星辰的倒影。他温和地跟他解释道：“现在的我们，是纯粹的意识体，任何情绪在这里都会被放大，你不必惊奇。”
“吓死我。”向慎拍了拍胸口：“要是你这样随随便便就哭哭啼啼，那我真是要尴尬死了。”
他话音一落，突然想起来，那刚刚离开的不省心的女人好像是最好这一口的了……
她不止一次地在社交软件上表达了，有多喜欢软软糯糯，温温顺顺，动不动喜欢含泪喊她：“老公”、“老婆”的男孩子。
他原本以为这只有那些娘炮才会在女人面前搞这些唧唧歪歪的不入流示弱手段。
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近而立的老男人也会这一手……
那根据阮卿卿说的，两年前她们就能在梦中相见……
卧槽！！！
难怪阮卿卿被迷得七荤八素。
原来他那个看上去清冷禁欲，温柔谦和、彬彬有礼，宛如半只脚已经踏入和尚庙的大哥，竟然这么有！手！段！
太！阴！险！了！
他气得对着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