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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什么？”向汝婷笑了笑，她喝了酒似乎格外的爱笑，原本冷冰冰严厉的面孔，泛起了笑意之后便显得亲切了很多，娇艳的容颜晕染了桃花色便显得很是美貌，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你在坠楼之前，可还是个孩子呀。”
“那要我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我是个孩子了呢？”向慎冷笑连连。
“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向汝婷抱住了酒瓶，面上露出了愧疚之色：“我只是想要让爸爸觉得我们这一房是有用的。”
“我一开始甚至没有想到这个实验能成功。”
“所以才一直帮着父亲……”
向汝婷握着酒瓶认真地道，她并不奢求对方能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奢望旁人能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只是有的时候，有的人的命运一出生便已经被注定，若是想安身立命，并且稍微活得好一点，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尊严，比如本心。
就好像她的母亲，还有她和她的弟弟们。
她的母亲曾经在一出道就号称“上个世纪的玫瑰”以其富丽浪漫的古典长相而惊艳了整个影坛。然而在那个年代，绝顶的美貌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身处复杂的娱乐圈，顿时被各路富商视作可竞标的玩物。与其为了通告和片酬没有尊严任人践踏。就算是同组的大牌男演员也可以借戏揩油，文丽姝选择了孤注一掷地成为当时资产算不得特别雄厚的向英华的情人。
并迅速怀孕生女退出了娱乐圈。
这在当时一度成为各路八卦报纸的头条，人人都讽刺她不仅没能嫁入豪门，只做了人家的外室，还选择了一个靠老婆娘家起家的软饭男。
媒体甚至连二十年后新闻的标题都给她拟好了【富贵花跌落云端，蓬头垢面流落街头晚景凄凉。】
可多年后，富贵花就算开在旁人家那也依然开得娇俏美丽，衣食无忧，但当年那些嘲讽她的人，却已经连想找她攀附都已经寻不着门槛了。
“所以婷婷啊，你看，作为一个女人，你如果靠自己没办法出头，你就试试火坑里刨食，选一个能看到你价值的男人。至于什么爱不爱的，你身上有他可图的东西，他自然爱你。”
文殊丽在向汝婷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诲她，她是典型的女利主义者，清醒的知道比起爱情，面包更重要。
而比起面包，人生安全才是第一位。
不然当年也不会在一众追求她的男人中，偏偏挑中了那个并不那么喜欢她的向英华。
那个男人，英俊、狡诈且野心勃勃。
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收到她的试探之后，只问了她一句话：“你干净吗？”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无上的侮辱。
可她做了表子，便再也不想立牌坊，只乖巧接道：“今天是干净的，明天却未必了。”
她说了实话，以她的状况，就是放在狼群的肉，肉怎么会知道自己下一秒会被谁叼走呢？
向英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他继续抛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那你足够听话吗？”
文丽姝这一次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会一直养着我吗？”
对视三秒后，向英华勾起了嘴角一把抱住了她：“我会将你养的很好。但你要记住，你做的是我向英华的女人，不是我的夫人。”
她的脸贴在对方的胸膛之上，心中无喜也无悲。
“我的母亲，总是跟我们说，她已经尽她全部的努力给了我们一个良好的基因和一个富裕的家庭。”向汝婷直视着向慎道：“可是她却忘记了要给我们一个良好的，能光明正大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出身。”
她和她的两个弟弟是永远只能躲在暗处的私生子，是父亲可有可无的工具人，她们被他所养，却和他手里的任何一个员工并无不同。
“所以，若是当年的我拒绝成为这份计划的执行者，我和我的母亲立刻就会被那一房的人扫地出门。”
她再次自斟自饮了三杯，仿佛才能压下心头那份可悲的怨恨。
她的母亲只是因为黎墨然带着向承泽住在国内，向英华一人远住美国时候带在身边聊以解闷的小玩意，不巧第一次生下的是个女儿便更遭嫌弃。后来顶着压力陆续生下了承坤、承志，她们这一房的待遇才勉强好了一点。
可实际上，承坤、承志两人的名字，都不是向英华取的，是她的母亲厚着脸皮托了齐秘书取了坤与志这两个字，意为将来会承袭父亲，成为向氏有力的左膀右臂。向英华听后不置可否，文殊丽便当他默认了。
然而，孩子都好几岁了，甚至向英华都已经与新人张晗搭上，他们三姐弟都未能入向家族谱。活生生拖到了黎墨然背叛，将向承泽和向慎尽数带去陶家。向英华震怒，出于报复心态，向家的族谱之上才有了兄弟二人的名字，却依然没有向汝婷。
也就是那个时候，年仅九岁的向汝婷这才意识到，她和她的家人对于这个父亲来说，有多么的无足轻重。
甚至比不过小有家世的张晗。
张晗非常年轻，她跟向英华在一起不过是资源整合，可也足以令对方尊重。
而向家其他的两位女人。
一个连向英华都忌惮三分。
一个有着几十年的情分在身。
唯有她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被包养着的只是充当暖床工具的闲人。
连带着她生下的崽子们，都平白无故矮人三分。
就在那个时候，向汝婷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母凭子贵，有的，只是子凭母贵。母亲的选择，必然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向慎静静地看着她：“是想让作为你口中【正宫的孩子】的我原谅你，还是希望你的母亲能成为正宫？”
他露出嘲讽的笑意：“可惜，她晚了二十七年。”
有些事情，做完了，一生的命运和名声也就定了。
他虽然一直看不起他的这两位阿姨，却也没有多少厌恶。甚至从不曾计较。因为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他可以轻易地夺去。
这就是天生上位者的冷漠。
向汝婷摇了摇头：“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这些年来，她一步步成为永生计划的首席执行官，一步步沦落为刽子手。
从一开始的只想让爸爸注意到优秀的她从而多来看看妈妈，变成了父亲离不开她，所以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才有依靠，有人收拾烂摊子。
这才一直坚持了下去。
可她也是个人啊。
她也有自己的是非善恶观。
在这样扭曲的自我博弈中，怎么能不崩溃？
所以，她不到十五岁，就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医者不自医。
谁能想到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会是个重度抑郁患者呢？阮卿卿甚至跟她说过，她眼里的忧郁很迷人。她当时很想告诉这个天真的女人，那不叫忧郁，那叫抑郁。甚至，可以叫死气沉沉。
可后来，向承志和向承坤惹了不该惹的人，甚至对阮卿卿下毒手的时候，她就知道，若她不背叛父亲，这两人她终究会保不住。
“所以你在跟我谈条件？”向慎将两只脚搁在桌子上，不置可否。
“对。”向汝婷点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
她露出一抹苦笑：“因为你比父亲心善。而且，我愿意为我的请求付出任何代价。”
……
说完，她直视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再一次重复道：“任何代价。”
向慎晃了晃酒杯不说话，似乎在思索她这个保证的可能性。
就在向汝婷等到几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对方点了点头：“我会答应你。”
“但你也要知道，欺骗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