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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正京城热闹非凡。各类集市围着自己的圈子，吸引着来往的行人不住停步探望。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拥挤的人群像是起落的潮水，扫荡着各处的生意场。
何玄晶领着花药，一会儿到宝霞街逛逛闺房里应备的饰品。一会儿又窜到柳荫巷淘些脂粉、头饰。走得累了，又想起端门市外的青鱼馍馍，就着玉面糊糊，解饱了馋虫。
二人只把大半个正京城转了个遍。何玄晶总算顺过了这口气。昨晚那声“婆婆”换来的硕大红包已经所剩不多，满包满裹的各色物件压满了全身。
花药已是累得呼哧带喘，连口告饶要回家休息。
何玄晶眨了眨眼睛，娇嫩欲滴的脸庞上已是香珠微浸，雪腮轻潮，接近正午的日晕晃照着金灿灿的耳坠，几点光影衬透着肌肤更显白暂。
街上几个泼皮无赖，登徒浪子打着哨子往这边挑逗着，只换来两人鄙夷的白眼。
几个乞饭的小孩也来凑趣，围住二人不住地作揖讨赏。何玄晶掏出钱袋，取出一大块银两，递给了其中领头的男娃子。正欲离开，忽闻身后有人唤自己，
“晶儿姑娘，我家小姐请您过去聊几句。不知是否方便？”
何玄晶定神看这丫鬟，身形尚未长足，但模样俊俏，伶俐外透。浑身雅黄的碎花裙袄，芊芊施礼笑问道。
“你家小姐是？”
“您见过的，月婉楼的春娘姑娘。”边说，边举手指向隔壁茶肆的二楼。
果然，一妙龄美女正笑吟吟地看向这方，唇红齿白，樱粉敷面，温婉雅韵，落落婷芳。
何玄晶实没想到会在街上遇见春娘，自觉有些尴尬，有心不见，又觉得不免授人口舌，留个小气的名声。
略思片刻，只对小丫鬟道，
“我与你家小姐没有什么交情，不知有什么好聊的？”
那小丫鬟扑哧一笑，
“晶儿小姐与我家姑娘将来的比试，已经四城皆知。您就不想提前熟悉下对手吗？总是知己知彼的好吧？”
何玄晶越发觉得这小丫头不简单，几句话倒正说道自己心里，点头应道，
“嗯，果然有些门道。那请带路，我就去会会你家小姐。”
几人前后往春娘所处走来。上了二楼，只见春娘身戴银鼠外披，锦缎夹袄贴身，下着烟柳褶裙。未施浓粉，梳插木簪，更显脱俗出尘。桌上一套镶白茶具，几抹淡香飘出。
见几人上楼，忙起身相迎。
招呼二人坐下后，叫小二添加茶具，另点了几盘茶点。顺语笑道，
“晶儿妹妹，我们见过的。当日明珠淤染，今日再见，已是洗涤亮新。真真是个美人，难怪你家洛公子这些时日都不见出门了。”
“姐姐谬赞了。”何玄晶暗自戒备，知道春娘乃是风月场中的翘楚佳人，自己这点道行，根本不值一提。“不知姐姐找小妹何事？”
见何玄晶如此沉不住气，春娘不禁暗笑，知道对方生性直纯，不是藏奸耍滑之辈。也就不再藏闪，
“妹妹知道你家先生前夜去向吗？”
何玄晶想起昨夜自己的糗事，以为春娘也略有所知，恼羞道，
“他是他，我是我，跟我有什么相干。”
春娘听她话里，似别有隐情，也不深谈，只接着言道，
“要是只做逢场作戏，姐姐也不好讲什么。只是他对最近从正林国新来的一女子，似乎别有深情呢。”
何玄晶不明所以，尚不明春娘所指，虽只洛云舒惯于拈花惹草，但似这般，被人家寻上门来通风报信，倒是首次。
只是为何说给自己这个备选小妾，实是糊涂，难道要我回家撒泼打滚，逼其就范？
“姐姐为何对他的事这么有兴趣？你说给我，可我也管不了他啊。”
春娘被何玄晶这番说辞搞得哭笑不得，显然对方误以为自己在暗中挑拨，呷醋含酸呢。只微微苦笑道，
“哎！妹妹果然没什么心机。要只是洛先生风流，自不关我事。我虽然对他多有仰慕，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春娘讲得如此直白，何玄晶虽有些酸酸地，但也不禁敬佩其胸怀坦荡，只见春娘左右看了看，复又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这正林国的访客，名曰蒋心蝶。我无意中探得一些消息，虽不十分确定，但似乎有人在暗中筹划，或与回阳节国宴有关。”
何玄晶葱指一抖，险些洒了杯中之茶。心想春娘不会在试探我吧？可自认没有什么漏洞能被她知晓啊？
见其神色有异，春娘还以为何玄晶牵挂洛云舒的安危，忙宽言道，
“未必是针对洛公子，妹妹先不用担心，只是提醒他小心就好。”何玄晶含糊地答应着，这才知春娘会错了意，忙装作害怕的样子，急声央告道，
“好姐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我家先生不会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吧？还望多透露一二啊。”
“不瞒妹妹，”春娘拍了拍何玄晶的手背，“也是我这贴身小丫鬟偷听到了两句，小娟，你再细讲给晶儿小姐听吧。”
原来，前几日，月婉楼内一场宴席，最后演奏的时候，春娘倒数第二个出场，因落了一副帕子，便要小娟去后台去取。
而蒋心蝶作为压轴嘉宾，正在后台准备。小娟回去时，恰巧听到蒋心蝶在角门处似与人交谈，只最后两句听了个大概，大意是‘请转告尊主放心，心蝶来此本就抱着有去无回的念头，只要能帮到我们正林，虽死无憾……’。
后来小娟怕有人发现，匆匆溜了出来，转告给春娘知晓。因怕直接寻上洛云舒，惹人注意。这才趁见到何玄晶，偷偷说给她听。
何玄晶这才松了口气，知道不是怀疑自己。春娘心细，看何玄晶神色有异，便开口相询，
“妹妹没事吧？”
何玄晶暗责自己没有城府，忙掩饰道，
“哦，听到不是谋害我家先生，竟觉得松了口气。”
春娘未觉不妥，只悻悻道，
“晶儿妹妹果然是关心则乱，想来已对洛公子倾心有加。你放心，数月之后的比试，我这个做姐姐自不会手软，保管你能如愿嫁进洛府。”
“我！……不……”何玄晶没曾想阴差阳错之际，又坚定了春娘赢己的决心，不禁欲哭无泪。
两人又随意谈了几句闲话，各自准备离开。何玄晶坚持由她结账，因花费不多，春娘主仆也就没再坚持，便先行告辞了。
何玄晶问清茶款，共计两钱银子。将手伸进腰间，却发现钱袋不翼而飞。
大惊之下，忙问向花药。花药被问得一头雾水，只能帮何玄晶上下翻找，大包小包都打开细查后，终是毫无所获。
两人大眼瞪小眼，知道不是丢了，就是被贼人偷去了。
茶馆小二插着腰，眯缝着眼睛看着俩人，见许久掏不出银子，直接变了脸，叫嚷道，
“快些结账喽，后面还不少人等着呢。别总站在这里堵着柜台！”
何玄晶自知理亏，只得陪笑道，
“小二，我们俩的钱包不见了。能否通融下，我们这就回府去取。”
小二哪里肯干，只说本店没有这规矩。气得花药立时就要动手，砸了这茶馆。
吵闹之际，围观的路人却是越聚越多，其中有人认出了何玄晶，冲着小二喊道，
“哎，小二，这姑娘是洛府的，那个跟月婉楼花魁打赌的小娘子，你别难为人家了。”
众人齐声哄笑，不时有人低声窃语，指着何玄晶品头论足。
何玄晶好不尴尬，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这点脸面算是丢光啦。
小二听闻何玄晶的来历，立时换了副嘴脸，原来洛云舒乃是这里的常客，自然要给些面子。
“算了算了，既然你也是洛府的，我们就看在洛公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了。赶紧走吧。”
“多谢小二哥，”何玄晶如蒙大赦，“晚些再给你送茶钱过来。”
小二不耐烦地挥挥手，忙着招呼其他茶客去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不久都各自散去。
何玄晶和花药将东西复又装好，灰头土脸地来到街上。
“真是气死我啦，”何玄晶鼓着小嘴儿，气呼呼地不知向谁发泄。
“算了，小姐。”花药依两人商量，在外扮做贴身丫鬟的她劝道，“就当你昨天运气太旺，今天要补交点筹码呗。”
何玄晶不禁莞尔，知道花药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昨天风头太过。
两人遗了钱包，只得准备仓皇回府，刚拐过茶楼斜对角的巷弄，往晋阳街走去，发现之前自己遇到的几个小乞丐又在围着一对女子讨赏钱。
一名小姐模样打扮的少女解开腰间的荷包，掏了一块递给了其中领头的小乞丐，就在刚刚别回腰间的瞬时，另一名小乞丐趁主人不备，直接拽开丝绦，顺在自己的右手，有极快地递给了旁边打掩护的同伙。
何玄晶看在眼里，立刻想起刚刚进茶楼前的遭遇。
好啊！敢偷到本公主头上这来了！不把你们几个小叫花逮住，我何玄晶名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