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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血色弹头

太行血 骠骑 6500 2022-05-06 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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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转过一个甚急之弯过后,宋远航进入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前路宽阔且平坦,周围可用于遮蔽之物很少。他正欲往山谷边上的小路上窜,却听见前方传来“呜呜——呜呜——”的引擎轰鸣声,放眼一看,一个黑衣人骑着越野摩托渐行渐近。

  “糟糕,不会是拦截我的日军吧?”宋远航正在疑惑间,风驰电掣的越野摩托已然驶近,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思远,背上竟然还背着一支长长的霰弹猎枪。

  原来,方思远新近得到一款时髦的越野摩托,甚是欢喜得意,经常背着他那支心爱的霰弹猎枪,骑着越野摩托四处打猎、溜达闲逛,兼以炫耀。这天清晨,他又兴冲冲地骑着越野摩托出发了,正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之时,听得这边山谷有枪响之声,好奇心强的他于是朝这边快速骑行而来,想要看个究竟。没想到,驶近却发现宋远航正一瘸一拐正在狂奔,而且慌慌张张,浑身是伤,像是在极力躲避着什么,甚是狼狈不堪。

  “定是出了什么要命的事!”方思远驶至宋远航近前正欲问话,就发现一队人陆续从不远处的急弯背后鱼贯奔出,纷纷举枪朝宋远航射击,“嗙、嗙、嗙”的枪声不绝于耳。其中的领头者身着橄榄色的日军军服,戴同色圆顶小檐帽,帽徽上隐约可见太阳旗标识,显然是日军军官;其余人员着灰褐色的衣服,大檐帽上有白边,小腿上系绕着白色绑腿,大概是伪军士兵。

  方思远再联想到宋远航回家当日,自己听见白歌说其弃笔从戎的情形,顿时明白了大半。

  “救,还是不救?”容不得多想,方思远一个急转调过车头,朝着宋远航高声呼喊道:“赶快上车!”

  “简直是救星!”宋远航刚才的疼痛之感瞬间烟消云散,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一个跃步,飞身上车,双手从后背将方思远抱住,稳稳地坐在越野摩托后座上。

  日伪军连忙一通齐射,子弹飞射在越野摩托周围的地上,激得土渣石渣砂子乱飞。有的子弹打在大石头上,碰撞出火花和浅蓝色的烟,带着劲厉的怪声折射出去,窜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子里。

  “嗙当!”又是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击中摩托车后尾上的杠子,从宋远航身边弹射开去,杠子被打弯并凹下一大块。这子弹若是上移两三公分,肯定打中宋远航屁股;若是下移两三公分,则会打中摩托轮子。

  方思远爱车如命,已将这时髦的越野摩托看作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此番听得有子弹打中爱车,简直心在滴血,忍不住愤愤而骂:“操!这帮遭天杀的家伙,竟然把老子的爱车糟蹋了!真想提枪与他们对干!”

  然而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方思远猛轰油门,越野摩托绝尘而去,冒出一阵阵油料燃烧后的浓烈黑烟,久久散不去。前面几个紧追不舍的伪军战士冲进黑烟之中,被呛得“咳咯咳咯”怪声咳嗽,行进间也射击不中,只得作罢。

  宋远航耳畔风声呼呼大作,眼睛几乎被吹得睁不开,身后的枪声也渐渐淡去……

  “八嘎!八嘎!”伪军领队头子眼睁睁见煮熟的鸭子——飞了,知道再追也是徒劳,顿时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对着一众伪军战士恶狠狠地扫视,一枪托砸伤一个,一脚踢飞一个,口中用日语不知在骂些什么。

  砸了一通,踢了一阵,领队头子也累了,背靠一棵大树一屁股坐在地上。

  现场已是人仰马翻、一片狼藉,一众伪军士兵稀里哗啦,抱头的抱头,捂胸的捂胸,蒙眼的蒙眼,流涕的流涕,累得不成样,又怕再被打骂,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体腔里的心脏怦怦然跳得厉害。

  “感谢思远,关键时刻救我一命,不然我今天就惨了……”解除危险后,宋远航一手抓牢方思远衣服,一手在其后背上拍拍,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对了思远,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背上还背着这么支长枪?难道是专程来救我的?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遇到了危险?而且就在这个地方?”

  说也奇怪,以往一见到宋远航就有说不完话的方思远也不回答,也不搭话,只顾开他的摩托,就好像他身后坐着的这个宋远航根本就不存在。这让宋远航心中无比纳闷,追问了一阵没有回应,只好也不说话。

  一路无言。行至一个三岔路口,往右拐就快是回宋家庄的路,方思远却往左折向另一个方向。宋远航心想,方思远果然考虑周到,如若就这样驶回宋家庄,日伪军很有可能就会找到线索。刚好自己也不想回家,眼下伤成这副模样,回去肯定出不来了。

  越野摩托奔了许久,来到一个诊所。

  宋远航将爱车停在一片树荫之下,也顾不得取下背在身上长长的霰弹猎枪,或是关心宋远航的伤情,而是径直走到车屁股旁细细查看,用手抚摸着了车杠子上的中弹部位,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伤口:“真他娘的崩溃,好好的越野摩托就这么活活挨了枪子儿!痛煞我也!”

  主治医生是个面相亲切和蔼的中年男子,披着一件白大褂,戴着一副黑圈眼镜,一见方思远便主动上前寒暄,二人似乎甚熟。

  “哎哟哟,伤得不轻?怎么回事?”见方思远带人来治,他不断关切地搭话问话。

  方思远反手拍拍背在身后的猎枪,只是说:“山中射猎,不慎击中路人!多有叨扰,还望高医生多多费心!”宋远航见方思远面色不佳似有心事,又不与自己言语,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竟把自己这个发小说成是什么“路人”——“难道他是为了不让我暴露,有意掩饰?”

  “打猎事小,伤人事大,缘何如此不注意?赶快送进手术间!”高医生立即忙碌起来。

  入得手术间,高医生很快诊断:弹丸只是钻入了肌肉,幸未伤及腿骨,只需取出肉中弹丸,敷以良药包扎即无大碍,但需精心调养休息一段时日,切不可再伤筋动骨。

  主治的高医生手法娴熟,先是施以麻药,以酒精引火消毒,尔后捉到飞舞,没用多久便将深嵌于肉中的血色弹丸取出,甚至都没要助手,看来确实医术非凡。方思远虽不与宋远航言语,却在手术时全程陪同,偶尔和高医生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碎话。

  术后,宋远航从托盘中小心翼翼地拾起那颗血色弹头。他用卫生纸将弹头上凝固的暗红色血块擦拭干净,仔细端详:这是一颗三八大盖步枪弹头,也是抗日战场上最为常见的弹头,虽然口径不算大,威力却不小。

  尔后,宋远航取来一块医用纱布,将弹头包好,收入囊中。参军打仗这么久,难免受伤乃至中弹,他身上其实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当然也有不少弹痕。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中弹取片了,每取一次弹头弹片,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获得了又一次新生。

  各式各样的弹头弹片从自己身上被取下来,带着永远擦拭不掉的血色,也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他每次都会将这些血色弹头收藏起来,不仅仅是纪念,更是激励和鞭策。他明白,自己无疑是幸运的,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他看到太多的战友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能站起来,再也救不回来。每一个钻入自己血肉又被取出的弹头弹片,都是宝贵的财富,都是永恒的记忆,都是对那些死去亡灵的告慰,都是自己更加奋力参战抗日的理由。

  “捉刀除病济世医,华佗再世宅心人。”宋远航收好这枚血色弹头后,诚挚地谢过高医生,付了手术和医药费,拉着方思远就想要离开。

  高医生数次相拦都拦不住,见方思远也向他表示感谢,点了头示意放行,便不再阻拦。他反复叮嘱宋远航:“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未伤到骨头,却也动了筋脉,一定要安心在家精心调养,过几日务必再来复检!”宋远航连声应“好”。

  高医生又扭头嘱咐方思远:“一路上小心再小心,莫要再动了病人的腿伤!”又接着说:“以后打猎可要小心,千万别再伤人呐!”

  听闻此言,宋远航心想,看来这个“婆婆嘴”高医生虽然医术了得,却对武器装备一窍不通,并没有看出自己取出的是三八大盖步枪弹头,而非方思远的猎枪弹头。宋远航之所以急着要离开诊所,一是因为时间长了,容易暴露自己被日伪追击之事;二是因为此番侦察任务没完成,一无所获的他急着想办法再侦察相关情报。

  二人骑着摩托走出一段,宋远航说:“思远,感谢今日救命之恩!我尚有要事在身,要不就此别过?来日有机会再谢你大恩。”

  方思远终于开了金口:“这都到饭点儿了,咱俩先把饭吃了,也好好聊聊!”原来,他虽然打小与宋远航交好,却对宋远航与自己的未婚妻白歌黏黏糊糊十分不快,一路都隐忍不发,现在气也怄得差不多了,这才愿意说话。其实,他刚刚救下宋远航那会儿,甚至一度还有点儿小后悔呢——要是宋远航以后缠着白歌不放,自己又跟谁好去?

  见方思远又像往常一样与自己说话了,宋远航料想他刚才的异常举动大概是出于好心为了防止他人知晓自己是被日伪追击才受的伤,也不做多想,还觉得他思虑很周全、很贴心。于是,宋远航满口答应,一来不扫了方思远的兴,二来也确实想和他聊聊,以解开今日的诸多疑团。

  二人来到一家街头饭馆,方思远要了一个包间。

  席间,宋远航又将之前的疑问抛出,才知方思远原来是骑车闲逛恰巧碰到他被追击,不禁感叹:“真是有缘!真是天意!”

  方思远问:“你为什么被鬼子追杀?”

  宋远航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受命侦察情报受挫,被日伪军追击的经过。没想到,方思远听了之后,沉思良久,竟然说:“我可以帮你打听到附近日军的下一步动向!”话语虽不斩钉截铁,却也未有犹疑,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思远,不愧是真哥们、好哥们、铁哥们!”听闻此言,宋远航十分兴奋,但旋即又拍拍手,连连摇头:“可你又从哪里拿得到如此关系重大的情报?日军本来就戒备森严,经过我这么一出,就会更加警惕了!”

  “情报信息我尽快帮你拿到,这个你不要管!”方思远话锋一转:“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宋远航迫不及待地说:“只要能拿到情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方思远说:“远航,你参加了八路军,现在又被日军追杀,以后就不要再回宋家庄了,以免给全庄人带来灾祸啊。”

  宋远航干脆地说:“好!我答应你!你放心,为了乡亲们的安全,我说到做到!况且,我此番出来本就没打算再回去。如果再回去,我爹也绝对不会再同意我出来了。”

  他顿了一顿,又紧紧拉着方思远的手补充道:“思远!谢谢你为家乡父老着想!更谢谢你今天冒着生命危险,在关键时刻救了我!这个恩情,我将永远铭记于心!感动!感激!感恩!”

  听宋远航如此一说,方思远暗想:“将我铭记于心就不必了,只要你别再跟我可爱的未婚妻白歌勾搭在一起才好呢。只是可怜了我的依云小妹对你一往情深,她以后也不会在宋家庄见到你了。”

  这几日,宋远航借宿在一家小旅馆里,一来养养伤,二来等方思远打探消息情报。

  自从重新见到白歌,他一旦得了空闲下来,满脑子都会涌出白歌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他从内衣兜里掏出那封写给白歌的信。信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了,还散发出淡淡的汗臭味。他又另外找来纸和笔,工工整整地重新誊抄了一遍,还加进了一些内容。写完后,捧着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模仿白歌的模样和神态细读一番,好像自己已然成了白歌。

  原先那封被被揉得皱巴巴的信,他舍不得毁掉,又将其叠好放回内衣兜里,贴身携带,算是作了留念,也算是带着个希望,带着自己的爱情。这样,他就好似把一个心之所向的白歌带在了身边,时时刻刻与自己如影随形,这样的甜蜜感觉虽不可捉摸,却甘之如饴、引人入胜。

  没出几天,方思远果然带来了据说是非常可靠的消息:日军华北方面军近期将集结重兵进行大扫荡,意图歼灭活动在太行山区的八路军独立大队一部主力!

  然而当宋远航问及消息来源时,方思远却闭口不言、只字不提。宋远航虽然觉得方思远行动甚异,竟然真的带来了情报信息,但他心想:“打日本鬼子是每一名有良知的中国人的天职,思远也没理由说假话糊弄我。毕竟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抓紧把这个消息尽快带回独立大队,好让战友们提前做好准备,搞好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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