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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合同拍照了，要不你给看看呗？”欧阳阳对此早有预测，直接抢答。

　　欧父当场被呛住了，他说的轻松，毕竟教训别人不需要本事，靠嘴就行了，真要鉴定一份大公司制定的长达百页的合同，他一初中文凭毕业的工人哪来的本事？

　　但说都说出去了，他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话茬说：“你发我手机上，到时候我找个朋友帮你看看。”

　　说是朋友，八成就是发给大伯家那个考上了研究生的法学姐姐让她看，欧阳阳对此倒不介意，他自己同样没能力找出合同里的猫腻处，但赵氏集团的法务部不一样啊，那里云集了国内法律界的精英人士，甚至多次拿下年度部门营收桂冠，有多强可想而知，他们鉴定出来的合同完全可以放心的签字，给谁看都无所谓。

　　“好啊。”欧阳阳点了点头，“那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可以一一给你解答。”

　　欧父破天荒的沉默了，完全失去了往常教训孩子的锐气，因为欧阳阳已经完全想到了他会说什么，找什么店的茬，提前做了准备，所有的问话和刁难都被一脸轻松的化解了，对方甚至还留有余裕？

　　明明只是一年，欧阳阳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像是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转眼间变成了一个狡黠圆滑的成年人，是高考么？还是因为大学的生活，学习对一个人的改变真的有这么大吗？

　　欧父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按理说这种时候就应该换欧母上场絮叨了，毕竟男女混双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但面对这种专业性的问题，她压根就没听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力点，只好跟着一起沉默。

　　欧阳阳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已经很晚了，大家全耗在这里也不像样，大过年的图什么？

　　“没问题的话就听我说点话吧，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欧阳阳从客厅里的餐桌旁抽了张凳子，坐在父母面前，轻声说，“你们应该看得出来，今天晚上我是故意演这一出的，为的不是让你们丢脸、难堪，而是为了给我找条后路，毕竟大伯三伯他们都看到了，成为了见证人，这种情况下就算你们再生气再愤怒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把父母当做仇人吗！”刚才说的还好好的，欧阳阳这一句话直接点燃了欧父的怒火，他怒拍桌子大声斥责道，“什么叫给自己找条后路，难道我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吗？”

　　欧阳阳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笑了笑说：“你声音再大点，拍的再用力点，就像是这回事了。”

　　“……”欧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控了，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你继续说。”

　　“好，那我就斗胆继续了。”欧阳阳以轻松的神态完成控场，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说了，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其实你们也很清楚，如果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普通下午对你们说出这种话，说我想以游戏从业者为人生目标，你们会像今天这样‘温和’吗？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有两个小小的要求，我知道对于除学习以外的所有事都很讨厌，但这次能不能稍微信任我一下，我可以保证学习不会掉队，除此以外课余时间任由我支配，不要随意干扰我的决定，不要抬杠，不要找茬，有疑议的地方我们好好谈，我只需要这样一个和平交流的机会，可以吗？”

　　随着欧阳阳口中一个个词的吐出，被反复戳中要害的欧父脸色愈发阴沉，对他来说父子关系是什么？就像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与儿子的关系比君臣之间更加牢固，根植于血液的尊卑关系让他很难不出手干扰欧阳阳的方方面面，从衣食住行到整个人生，他分明没有任何操控人生的能力，却总想尽可能做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在一些无意义的事上强迫欧阳阳去学他、按他的路走，自我感动自我满足。

　　欧阳阳就这么平静的坐在他面前，双手按膝，凝视着父亲的双眼，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但凡哪一边气势弱了，就代表在父子关系相处中会认输。

　　怎么会这样呢？很难想象一家人的关系会变成这么僵，但事实就是如此，不只是欧阳阳，国内成千上万的家庭中，有不少人都面临着这种处境，不准有自己的思想，不准做出规定意外的事，不准决定自己的人生，将一个人的人格彻底按死，没有达成既定的效果之后又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孩子身上，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换成别人家的孩子一定会成龙成凤，只是你不行而已，既好笑又好气，对他们来说，一个小孩子，或者说一个刚成年、还未毕业、还未工作、还未成家的孩子，拥有对自己人生规划的权利，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在他们的观念里，任由欧阳阳这种喜欢游戏的渣滓自由发展下去，很快就会变成终日啃老的无业游民，荒废了自己的人生，又连累了父母半生栽培的心血，罪大恶极。

　　扎根在两代人之间的偏见比山海更深。

　　双方足足僵持了五分钟，最终以欧父的叹气成为投降标志，他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让步并不是说他以后不会再干扰欧阳阳的决定，而是表示，以后会愿意与欧阳阳讨论，倾听他的声音。

　　对欧父来说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欧阳阳也不得寸进尺，带着满意的表情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就没什么矛盾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就打算把凳子放回原地，但刚起身的他被欧父喊住了，第一次对孩子妥协的欧父仿佛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涩声道：“那笔钱要不要放我们这里保管？你还年轻，花不了这么多，我怕你……”

　　“我能保管。”欧阳阳笑着说，“你忘了我前面说的吗？只要用心经营，收入只会越来越高，迟早有一天我要自己管理自己，或者说你们打算放弃现有的一切工作，过来给我当经纪人？”

　　欧父脸上显现出明显的犹豫神色，差不多五秒后，他缓缓摇头：“你长大了，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要去你外婆那边，等结束之后挑个时间给我们讲讲你这份工作吧。”

　　“当然，肯定会告诉你们的，我做这一切的目的不是为了跟你们对抗，而是让你们更加了解你们儿子做的事和他的志向，就这样，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