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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 暮归轮转

归藏图2之天相师 郭敖 26071 2022-05-0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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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Ⅵ 暮归轮转

  在幽暗的深渊中,陈尘、韩欲和李沌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能感觉到身体在下坠,四肢已经麻木,头顶上墓室的光亮最后变成一粒光斑,这深渊就像一只反过来的漏斗,越往下空间越大,最初的时候李沌还能用刀子划到身边的岩壁,最后完全的凌空,整个人被悬挂在绳索上,探照灯突然照在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上,李沌在黑暗中舞动着刀子。

  李沌的脖颈处在流血,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东西。”

  李沌割断了绳子,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整个人被黑暗所吞噬,过了一会儿脚下才传来声响,李沌已经不知死活,陈尘和韩欲心急如焚,加快了下探的步伐。

  两人又下探了三四米,脚下突然触碰到了着力点,两个人站在了一块岩石上,陈尘用脚尖踩踏了两下,确定了脚下的岩石足够坚硬,才松开绳索。

  陈尘和韩欲将之前扔下来散落在四周的木头和木质的栏杆捡了起来,搭起了一个火堆,点燃了篝火,在他们头顶上纵横交错的全部都是巨大的青铜锁链,这些青铜链捆绑在他们脚下的一处青铜鼎上,他们所站之处竟然是青铜鼎的立耳上。

  在他们脚下的青铜鼎的右下方不远处,传来一个人哀痛的呼叫声,用灯光照去,只看见李沌的一只腿卡在了青铜锁链的锁孔中,陈尘大喊了一声:“你怎么样了?”

  “从小练就的皮糙肉厚,没事儿!就是脚被卡住了,动弹不得。”陈尘沿着青铜锁链,帮他撕破裤角,把腿从锁孔中拔了出来,李沌的探照灯也跌落在深渊中,探照灯在他们脚下停了下来,距离青铜鼎10多米的地方已经见底,韩欲也沿着青铜锁链往下走,不小心将手里的篝火掉进青铜鼎中,巨大的青铜鼎中鱼油瞬间被点燃,韩欲顿时觉得脚下一片火海,大火顺着青铜锁链追逐着陈尘和李沌的方向,爬向了深渊底部。

  第二波下探的队员,突然看见脚下成了火海,福冈亚美的一个手下手一滑,跌入到青铜鼎中,瞬间就化成了灰烬,青铜鼎内火海翻腾,热浪几乎烧断了绳索,在福冈亚美脚下的绳索已经被点燃,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快成了火炉上的肉串,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荡到四周的青铜锁链上,才缓了一口气。

  青铜鼎距离深渊的底部有数十米,巨鼎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两只螭吻龙雕琢于铜鼎之上,头部以跃于立耳处,在青铜鼎的下方是一个祭坛,祭坛的四周绘满了壁画。

  陈尘站在祭坛的中央,仰头看着头顶上的螭吻鼎,喃喃地说:“这难道就是当年大禹留下来震慑九州的九鼎之一?”

  韩欲也踮着脚,扶着眼镜去看青铜鼎上的纹路,说:“根据《史记·孝武本纪》所记,‘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鬺烹上帝鬼神。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这九鼎已经遗失了数千年,历代帝王无不踏遍九州寻找它们,难道它们一直都深埋在这黑暗之中?那其他的八个鼎又在哪里?”

  李沌走下祭坛的石阶,看着这巨鼎说:“你说这古人把这鼎做这么大,先不说怎么做出来的,他们搞出这么个玩意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千万别说是用来吃饭、祭祀的,这鼎放在水里就是一艘超重的轮船,灌满水就是一个游泳池,填满土就是一个足球场,你拿它干什么我都信,我还真就不信这玩意儿是用来祭祀鬼神的,这不糊弄鬼神吗,我要是鬼神,祭坛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不好意思用这玩意儿吃东西,就不怕万一不小心把鬼神给炖糊了?”

  陈尘说:“五者以应阳法,四者以象阴数。使工师以雌金为阴鼎,以雄金为阳鼎,龙生九子,螭吻排行老六,在《易经》中有‘阴六’、‘阳九’之说、其中以九为老阳,六为老阴,七为少阳,八为少阴,九为阳极,逢九变一,六为阴极,逢六变阳,七为阳爻,八为阴爻,螭吻又生性喜水,看这鼎的纹路,这是螭吻鼎在九鼎中为阴极之鼎。”

  李沌笑道:“这九鼎难道还分公母,难不成这大块头也有生命?你是说这大块头本来不在这里,难不成它还偷偷地跑到这里,把自己给活埋了?”

  赵珏攀附着一根青铜锁链,纵身一跃,和福冈亚美几乎同时跳到了祭坛上,赵珏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阵刺股的寒意涌上心头,看着四周说:“这鬼地方有多深?”

  李沌走下祭坛,在祭坛下方的岩洞中四处查看着,危言耸听地说:“足够深,怕已经穿过了地壳,深到出了我们熟知的那个世界。”

  韩欲说:“在这天山深处,那我们岂不是身处阴极之地。”

  陈尘凝视着螭吻鼎,说:“在《易经》六十四卦中,第三十三卦就叫天山遁,意为:遁世救世,这个卦是异卦,下艮上乾相叠。乾为天,艮为山。天下有山,山高天退,阴长阳遁,浓云蔽日,光明归隐,为卦二阴浸长,阳当退避,故为遁。我们此时身处天山深处,天山位于西北艮位,这里光线绝迹,确是阴极之地。”

  “被你这么一说全身都瘆得慌,如果你一定要把风凉话说得这么专业,我在天桥下边给你摆个摊,天天让你白话,还能赚点零花钱。”李沌拿着探照灯照在洞穴四周的墙壁上。

  众人点燃祭坛四周洞穴旁的青灯,点了几十盏灯,这青铜炉犹如繁星,在闪烁的灯光下,整个洞穴的轮廓若隐若现。

  在李沌身边的洞穴壁画上,果然是祭坛下一帮赤身裸体的人,有男有女地交媾,形体各异,画面不堪入目,这祭坛和洞穴中螭吻鼎下的祭坛很像,祭坛上的人上身半裸或着布衣,腰裹重裙,肩披红色大巾,一众人围着一只点燃的巨鼎在欢庆,在螭吻鼎旁有一个一身青衣的老者席地而坐,亦是赤裸着半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李沌指着那个眼熟的僧人支支吾吾了半天。

  “这不是上边墓室中青铜棺里的那个老头吗?”李沌疑惑地说,福冈亚美听完立即走过来,擦干净壁画上的灰尘,怅然若失地看着壁画点了点头。

  李沌撇着嘴说:“这什么画风?怎么哪儿都有他,一大把年纪了,自己身子骨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福冈亚美看着壁画上的老僧,说:“这壁画上所记载的是时轮教当年祭祀的情况,时轮教又叫时轮乘,在中原地区叫他们‘俱生乘’,7世纪的时候初次兴起,到了11世纪才初具规模,从外地传过来的一个教会,自称他们一派源自香巴拉,汉译为香格里拉,教派便是发源于香格里拉的众神殿堂之上,曾在时轮经文中扬言‘凡不知时轮,就不知佛法,不知时轮,更不知密法’,教会中的人认为时轮是被过去、现在、未来三时所限制的“迷界”,而以超越时间空间的本初佛的思想来解脱此迷界,通往第四维度甚至更高的维度。他们相信在这世界上有一座可以超越时间、空间、生死的法门,叫时轮门。教会中的圣物便是男根女阴,崇尚月亮,通过修炼外时轮、内时轮、秘轮、别时轮的法门,提倡的人体五行气脉,和黄帝内经书出同源,如出一辙。时轮是由‘时’和‘轮’两个概念组成,时轮者,清净身、语、意作为左、右、中脉的气息因而成就的大命……”

  “我说姐们儿,门儿清啊,莫非你也在这儿练过?”李沌好奇地问,福冈亚美铁青着一张脸,被李沌搅和得说不下去了。李沌怕她生气一枪把自己崩了,立即讪讪地笑着说:“其实这都不是我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这光着膀子的男男女女,这不穿衣服也是他们的教规吗?”

  “他们口中的这个时轮门,会不会就是我们来时的无极门?”赵珏问道。

  韩欲说:“应该不是,无极门也只是存在于三维现实世界中的东西,他们所说的第四维度的时轮门,应该是无实体,超越空间,超越时间本身的一种理想中的思想境界。”

  “中国自古民间传说有三十六重天,道家认为太一之初,宇宙万物有36维度,第三维度是由时间、空间和运动组成的世间万物。之后的年代,根据超弦理论推测出宇宙的11维度空间是由震动的平面构成的。再高的维度目前还无法以科学的方式推算,根据神话传说中物质和反物质生命质能的高下,在宇宙中存在的空间有36维。已经超越了目前想象的极限,只能停留在神话故事中。”陈尘进一步猜测道。

  “这么有学问的一帮人,难道解决不了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的问题?”李沌看着几个人觉得索然无味,自己一个人在洞穴中闲逛,喃喃自语,“这么大个世界还不够你们嘚瑟,还想蹦跶出这个世界啊。”

  第二批进入到深渊中的人已经把祭坛四周所有的青铜炉点亮,韩欲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四周的洞壁和弧形的苍穹之上,绘满了五颜六色的壁画和彩塑,云中飘逸的飞天,白雪皑皑的山脉,肃穆的佛影。这漫天的神佛,描绘了一场战争,神秘而庄严地在灯光下微微晃动,这些技艺精湛的壁画色彩浑然天成,五彩斑斓,喷浆的火山,血液,红色占据了壁画的底层,黑褐色的洪水,白皑皑的雪山填充了整个洞穴。陈尘一行人站在祭坛下,屏声敛息,氛围可怖,看的让人有些压抑,又生怕呼吸声吹散了这精绝的古壁画。

  “这是什么?”赵珏叹为观止地问。

  “这是众神留下来的文明。”韩欲说。

  福冈亚美也昂着头看了一会儿问:“你们没觉得这些壁画有问题吗?”

  赵珏问:“有什么问题?”

  “这些壁画上的人物画像,似佛非佛,似道非道,不属于我们已经认知的任何一种信仰派系,最重要的是这壁画全无常见的祥和、慈爱,而是血流成河的杀戮,这飞天像上的佛陀手上沾满了鲜血。”福冈亚美说。

  “这不是神,是魔鬼!”赵珏说。

  “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差点就误会了那老头,不好意思,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刚才我还在琢磨着韩终这个老头,秦始皇那会儿好像干的是道士这行,没事儿整天混在一群尼姑堆里干什么?这老不正经的也不能天天耍流氓啊!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有问题。”李沌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门,他移开手指看到一处灯火阑珊处,壁画上在一个画像的手中有一口金属钟,众生在他指尖犹如蝼蚁,李沌把手电照过去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壁画中一个圆柱形像个钟的物体悬浮在空中,金属钟体上刻着一个“卍”字符号,在钟内有两个反方向旋转的双螺旋图案,圆桶或鼓状物,就像太极中的阴阳鱼,一种暗红色液体填充其中,散发出来的射线瞬间将众生化为灰烬,壁画描绘的是一场人与神之间的战争,与其说战争,不如说是众神的杀戮。

  “这是……”韩欲扶了扶眼镜,难以置信地说。

  “死亡之钟。”福冈亚美也觉得难以置信,她恍然大悟地说,“我在‘X档案’中对这个东西有所了解,是某些人引以为荣最神秘的众神之力,远古已经消失的反重力空战武器可以控制时空,顺时转动可以带来无尽的死亡,逆时转动可以超维挠率,使区域范围内时空逆转,这些只是道听途说,还有更甚者说这口钟可以打开星门,没有人见到过,直到战争结束,也没有见到它出现在战场上。”

  “日薄西山的敌人还想靠这破玩意儿扭转败局?这要是打急眼了,还不把祖宗搬出来咬死我们啊。”李沌问。

  韩欲无奈地说:“甭管什么钟,最后都是丧钟。”

  李沌疑惑地问:“我咋没听说过,上古的时候哪个大仙抱着一口钟跟人干架呢?”

  “我还真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大仙,抱着一口钟做武器的,据说这口钟霜降耳鸣,是力量之源,可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在《山海经》里中山经所载:‘有九钟焉,是知霜鸣。’在钟体上有一个‘九’字,又叫‘九钟’,和壁画上这口死亡之钟确实有些相似。根据这壁画上所示,每到霜降之时,便有蛇虫为祸世人,九钟长鸣,驱赶邪祟,这邪祟难道指的就是九阴尸魃?”韩欲看着壁画说,壁画上确实有蠕动的蛇虫危害众人,山下尸横遍野。

  李沌纠正他道:“这个九钟我是没听过,但是你也不要混淆是非,是死亡之钟盗取了‘九钟’,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意思,九阴尸魃脑门上写了个九字,这钟上也写了个九字,古代也流行同款跟风吗?”

  韩欲看了看陈尘,陈尘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

  福冈亚美看着这钟,目光落在了手持这钟的天神身上,说:“想知道这钟的来历,就要知道使用它的人是谁,此人蛇身人首,手持金帛天书,玉珥镶于长剑,璆锵琳琅,有黄龙相伴,神话中符合这个形象的人只有一个。”

  一个震耳欲聋的名字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陈尘说道:“远古的神祇,天地之主——东皇太一!”

  李沌忍俊不禁地笑道:“那这九钟,岂不是后人口中所说的开天神器,混沌钟,还有人叫它东皇钟?你别告诉我混沌钟的技术含量被外国人搞过去,准备批量生产的就是它?我就搞不明白了,一个疯子领导着一群瞎子,竟然搞出来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战争,再说了天上的东西,怎么都深埋在地下?”

  “归藏以坤卦为首,万物皆生于地,终于又归藏于地,答案就在这洞穴中的壁画上。”韩欲解释道。

  众人从壁画上捋出了头绪,根据壁画的先后顺序拍照整理成册,壁画上所记载的故事,不少细节和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有些出入。

  在一万两千年前,一场众神之间的战争导致天崩地裂,众神遗弃了这个世界,一颗陨石划过了天际,撞击在沙漠之中,散落于九州,撞击导致了地震,一场史前的大洪水以雷霆万钧之势淹没了一切,灭世的洪水席卷大地,四极尽废,九州俱裂,遮天蔽日的黄沙翻腾,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炎而不灭,水泱泱而不息,腾空而起的蘑菇云冲破云层,文明瞬间被摧毁,千万人流离失所,幸存下来的人躲避于高山之上,洞穴之中。

  滔天洪水泛滥于天下,数年后才慢慢退去,山川河流浮出水面,期间长达四千年的冰河期,随着末冰河期的回暖,冰河融化,人们逐渐走出高山,回归大地。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依然泛滥,尧帝命令鲧治水,鲧受命治理洪水水患,鲧用障水法,洪水依然无法平息,反而越长越高,治水九年而不得其法,禹受命治水,得天神赐洛书后遍寻九州,找到当年散落于九州的陨铁,受天命以铸造九鼎,将天书铭文铸于九鼎之上,作为皇权的象征,震慑九州。

  “这些绘制壁画的人异想天开,完全不可信,这种生物灾难学说只是原始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泱泱大国,华夏文明也就是五千年,何来的一万两千年之说?”韩欲觉着这壁画荒诞不经,一派胡言。

  “在地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中,这短短的五千年只是一刹那,你相信人类是猴子变的?还是相信人类是泥巴捏出来的?”福冈亚美言之凿凿地问。韩欲无言以对,低头不语,显然这两种说法更滑稽,福冈亚美继续说:“五千年改变不了什么,石头还是石头,泥巴还是泥巴,树叶还是树叶,连一场洪水的泪痕都没有来得及风干,这两种你都不应该相信,不要低估了人类,人没有这么脆弱,人类曾千百万年栖息在这个星球上,年龄比你们想象的更老,老到足矣海枯石烂。也不要高估了人类的能力,文明经不起任何的波动和涟漪,在时间的洪流中,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这只是神打个喷嚏的事情。”

  赵珏咳嗽了两声,低语道:“根据《山海经》等120余种文献实地科考,已经证实了有一场大洪水确实发生在一万两千年前,结束于八千年前,人类文明的足迹还在向历史的深处延伸。”

  陈尘也感慨道:“所谓的史前文明,不属于人类,这一切可能会导致人类文明秩序的崩塌。”

  福冈亚美和李沌持之以恒地盯着众神之战的壁画,两个人陷入了沉思,福冈亚美目不转睛地看着东皇太一手中的金帛天书,李沌目瞪口呆地盯着祭坛下赤裸的男女,两个人讳莫如深地相互对视了一眼,李沌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这远古的天神,咋就没一个长成人样的呢?”

  福冈亚美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上了祭坛,拿了一只望远镜,仔细地去看着螭吻鼎。

  赵珏疑惑地说:“禹用散落于九州的陨石铸造了九鼎,既然是受天命铸造九鼎,那就是有人告诉他需要去找回九牧之金,壁画上是说禹将天书铸在了九鼎上。也就是说,这九鼎存在的意义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承载天书里的秘密!”

  赵珏还没说完,陈尘和韩欲几个人疾步爬上了祭坛,陈尘和赵珏攀附在青铜锁链上,纵身一跃,试着爬向螭吻鼎,爬了一段距离,只感觉到脚下这青铜锁链炽热难耐,靠近螭吻鼎的时候更是无从下手,汗水湿透了脊背,靠近巨鼎一米的位置,无法再向前,只感觉到视线模糊,眼前热浪翻腾。

  定睛细看这螭吻鼎上果然铸造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铸造巨鼎的金属黝黑,是一种密度很大的黑金,纹路细腻,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航空材质。赵珏兴奋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韩欲在下边急得抓耳挠腮,大喊了一声:“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看到了一个遗失的未知文明!”赵珏手舞足蹈地说,他的兴奋无以言喻,险些跌落下去,陈尘眼疾手快手抓住他的肩膀,赵珏继续欣喜若狂地说:“我就知道,凭着几块破铜烂铁,怎么用以象征皇权呢?一定是这些铭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文字,这和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都不一样。”

  “那你看得懂这些符文?”陈尘失落地问。

  “看不懂!”赵珏完全没听懂陈尘在说什么,摇了摇头说,“看不懂不重要,只要有时间总会有人可以破译出来。”

  “这些并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些图。”陈尘说道。

  赵珏听到“图”这个字眼,喜不自禁地说:“对,是图,是龙图,这就是龙图天书。”

  “这是五藏山经中的禁忌藏!”陈尘眯着眼睛去看螭吻鼎上的图,那些歪歪曲曲的符号,有一些他竟然似曾相识,在归藏残卷中禁忌卷的一些符号相似,可是这鼎壁上所铸造的铭文并不全,只是禁忌卷其中一篇。当年他祖母曾告诫他,这些五藏山经中的禁忌卷一定要全数尽毁,不可再现于人间,陈尘年幼的时候也只是一知半解地看过几眼,却从未被如此放大,铸成图案近距离一览无遗,在这全新的视角重新看这些符文,这些符文更像是一些元素。

  陈尘看着这些元素序列,多重的方程式闪现在他眼前,这些几千年前被铸造在螭吻鼎上的元素符号:

  E=mc2……

  ……U+n→Nd+Zr+3n+8e+反中微子

  U+n→Sr+Xe+2n

  U+n→Ba+Kr+3n……

  e^iπ+1=0……

  N=R*×Fp×Ne×Fl×Fi×Fc×L……

  F=10(z+Z)……

  陈尘看得眼花缭乱,身体摇摇欲坠,让他无法喘息,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再往下看,这禁忌藏中又分为能量、空间、生化等卷轴,他认出了一些简单的方程式,汗水低落到瞳孔中,具体的算法已经模糊不清,除了质能方程式、铀核裂变、磁场防护、超密物质、反物质、原子、质子、中子的武器运用,光能卷轴中的时空曲率,无限曲率,量子力学,引力方程式,白洞,黑洞,穿越奇点……与牛顿、爱因斯坦、费米、麦克斯韦等科学伟人的方程式有不同幅度的修正,一些元素闻所未闻,在人类文明中从未出现过,一些方程式更是诡思异想,这简直就是近百年来,也是未来数百年甚至千年的物理学科的大百科全书。每一个方程式都能毁天灭地,这些沉睡的元素、图纹、方程式沉睡了数千年,在人类笨拙的摸索中一点一滴地被记起,再一次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

  陈尘看得眼花缭乱,惊恐万状地说:“这些东西不应该存在。”

  “这是什么?”赵珏问。

  “这是万物的起源,这是一切神话的基础。一定要毁掉这里的一切,这是众神的禁忌。”陈尘说。

  赵珏板着脸,厉声道:“你在阻止人类文明的进步。”

  陈尘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我在阻止人类文明的毁灭!”

  “校准历史文明的时间线出了问题,我就知道,无数的先祖,无数的智者都求证过,牛顿、法拉第、莫尔斯、爱迪生、特斯拉、爱因斯坦……一切自然规律和法则都是神,神是一种遗失的文明,一种现象,一种一代又一代人在口耳相传中被忘记的文明。”赵珏欣喜地说。

  福冈亚美也已经站在了螭吻鼎旁的一根青铜锁链上,看着螭吻鼎上的符文,她几乎看遍了每一个符号和元素,对其他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她对这些符号淡然置之,她还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失魂落魄地冲着赵珏和陈尘大喊了一声:“别吵了!”

  赵珏和陈尘停下来,看着歇斯底里的福冈亚美。她的眼睛贪婪地看着这些图纹,一个字符都不愿意放过,可是这些字符都没有她需要的,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怎么会没有,究竟在哪里?为什么只有禁忌藏。”

  “这还不够多吗?难道还应该有其他的?”陈尘深感意外地看着福冈亚美,眼前的这个女人如迷一样,对这些图纹竟然也了如指掌,甚至比自己更熟悉。陈尘疑惑地问:“难道你要找的是五藏中的巫古藏?”

  福冈亚美突然停顿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陈尘,问道:“你知道巫古藏?”

  陈尘说:“我幼时在归藏中的遗爻残卷里看到过这巫古藏,只知道有记载轮回不死的术法,最重要的据说记载了生命的起源,时间尽头终极的奥义,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巫古藏。据记载归藏成书之前,这五藏之一的巫古藏就已经失传,从来没有载入归藏中,我在川滇巫镇向巫祖孟婆婆也求证过,归藏绝于东汉,其中巫古藏卷在夏初已尽。”

  福冈亚美听完悲痛欲绝,在他们面前突然一阵白光闪烁,刺得眼睛生疼,李沌手持一台相机,站在祭坛上帮他们拍了张照片,挥了挥手说:“你们继续。”

  李沌摩拳擦掌,捧着相机继续在洞穴中拍照,特别是几处赤身裸体的壁画,一连拍了几处,走进洞穴中的黑暗处后絮絮叨叨地感慨着说:“这工笔画得好,惟妙惟肖,你看这九阴尸魃画得跟真的一样,这身条,这纵目,这獠牙,这……是真的。”

  李沌踉踉跄跄地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撞到了一只青铜炉,黑暗中顿时血腥味扑鼻。一只硕大的九阴尸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体型四五米有余,凶恶的眼睛犹如灯笼,额头上一个“卍”字符,皮肤上长满了鳞片,褐红色的鳞片在灯光下被照得通透,满口獠牙,从口中流淌着红色的液体,尾巴共振而出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怎么这么大个头儿?”韩欲躲到了祭坛后,众人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福冈亚美立刻拔出枪,瞄向了九阴尸魃的头,连开了两枪,九阴尸魃出人意料地迅速闪躲到一旁,它体型庞大,敏捷程度却不亚于那些小型的尸魃。它的眼睛变得更加犀利,两声枪响算是惹怒了它。

  李沌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埋怨道:“怪不得这一路上,那些九阴尸魃玩命追我们,我们都跑到它们老巢来了,能不跟我们玩命嘛!”

  赵珏从青铜锁链上爬了下来,气急败坏地说:“小看这帮畜生了,本来以为是只小虫,原来是一只神兽,你怎么把它从牢笼里放出来了?”

  李沌友情提示道:“不是它,是它们!”

  李沌话音还没有落下,这洞穴四面八方的黑暗处瞬间多出了几十双红彤彤的眼睛,各个犹如灯笼一般,凶相毕露,那呲呲的声音刺耳欲聋,声声都钻进了每个人的心中,流淌在血液里。

  福冈亚美手下的一个年轻小伙儿吓得双手哆嗦,手中的枪跌落在距离李沌不远的位置,李沌想去捡起地上的枪,洞穴中立即陷入僵局。这尴尬的局势却没有能够阻挡那些怪物的行动,福冈亚美身边的一个人立即把枪指向了李沌,说:“有些东西,不属于弱者。”

  那只最先追出来的九阴尸魃步步紧逼,李沌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摸到一些石子,冲着怪物丢了几块过去,石子轻轻地砸在这如同巨无霸一样的九阴尸魃脑门儿上,这怪物冲着李沌就扑了过去。

  李沌连滚带爬地闪躲着,九阴尸魃锲而不舍地追逐着李沌,赵珏抢过福冈亚美的枪,冲着那只九阴尸魃开了几枪,怪物迅速地躲避开,福冈亚美的人看情况紧急,也跟着一通扫射,几粒子弹都打入到九阴尸魃的身体里。不过这九阴尸魃好像记仇,几个人虽然开枪,它却只盯着李沌一个人,在洞穴中锲而不舍地追着他,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李沌连续闪躲,陈尘则站在不远处。面对九阴尸魃步步紧逼,李沌一把扑过去抱住了赵珏的大腿,他眼睁睁地看着九阴尸魃一步一步地逼近,并发现那青面獠牙的面孔正盯着自己,只好欲哭无泪地说:“这只怪物在看着我们。”

  赵珏后退了一步,挣脱了李沌,推诿道:“不是我们,是你!”

  这只九阴尸魃竟然视若无睹,任凭赵珏离开。赵珏满怀歉意地看着李沌,责问道:“你究竟怎么着它了?它一直追着你不放。”

  “我哪知道,我还以为是壁画,画得太像了,就捏了捏它的脸,抽了它一巴掌。”李沌无奈地说。

  赵珏一脸愁眉不展,叹息道:“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这家伙还不是个善茬儿,还是个活物,你没事儿抽人家大耳刮子干什么!”

  “帮忙呀,还傻乎乎地站在那儿!”李沌叱责道。

  赵珏被他一激,反而站在原地袖手旁观,说:“我觉得这属于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别人不太方便插手。”

  李沌听完赵珏的话,忙着低头道歉,冲着眼前的怪物作揖道:“大哥,我这人身体胖,没嚼头,有糖尿病,还粘牙。刚说话那哥们,身体壮实,嗓门还大,您要不跟他交流交流!”

  “你……”赵珏后退了几步,那只巨无霸般的九阴尸魃看了一眼赵珏,立即扑向了李沌,李沌一个转身躲开了。那怪物扑了个空,愤怒地呲着獠牙,这下怪物彻底火了,气得全身都在颤抖。

  陈尘夺过来福冈亚美的配枪,几个点射逼退了那只九阴尸魃,并没有打中要害。那怪物定睛看到祭坛上的陈尘和福冈亚美,一阵刺耳的尖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跃上了祭坛。陈尘打光了手中的子弹,却全部被那怪物闪躲过去,只有些许的擦伤,完全没有阻止它雷霆之势的进攻。怪物直挺挺地向他们冲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陈尘本能地一把推开了福冈亚美,并抽出福冈亚美腰间的唐刀迎面冲向了那怪物,他举着唐刀双膝跪地从怪物身下滑过,刹那间,陈尘的脸上溅满了血渍,他手中的唐刀在滴血,那只九阴尸魃活生生地被他开膛破肚了,血渍染红了祭坛。

  “我们胜利了?”韩欲问。

  “才刚刚开始。”陈尘说道。

  这只巨无霸毙命以后,陈尘和众人刚缓了一口气,其他群龙无首的九阴尸魃顿时从黑暗中涌了出来,步步紧逼,数量之多难以估计,这些九阴尸魃虽然不比死去的那只巨无霸,各个鬼魅的身形却也犹如蟒蛇一般,众人无奈退到了祭坛中央。

  洞穴中子弹横飞,打得岩洞上的壁画脱落了一层。众人被逼无奈只得退避三舍,迫不得已全部都背靠背缩成一个圆,被围困在了祭坛上。螭吻鼎中燃烧的烈火犹如日炎,熠熠炽光,让它们不敢上前,这火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暗了,祭坛下聚集的怪物越来越多。

  “这些东西都从哪儿冒出来的?”赵珏开枪打穿了一只小个头的九阴尸魃,焦躁地问。他打光了弹夹中的子弹,便抡着枪去砸正在冲上来的一只尸魃,一直站在他身边一脸无辜的小兄弟戳了戳他的肩膀,说:“现在可以把枪还给我了吧!”

  陈尘身上沾满了鲜血,挥舞着一把唐刀在这些尸魃中游走,刀尖上的血滴在空中挥洒,李沌掂量着手中的板砖,无奈地说:“这生存环境也太恶劣了吧,最锋利的武器怕就剩下自己这满口洁白的牙齿了,在这帮畜生咬死我们之前,我们先咬死它们。”

  赵珏看见李沌楞在祭坛上一动不动,匪夷所思地问:“你这么悠闲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李沌扔了手中的板砖说道。

  赵珏疑惑地问:“你想先去找个地方磨牙?”

  哈里克和老牛听到深渊中传来急促的阵阵枪响。老牛探着头向深渊中张望,发现深渊中火光闪烁,他却一个失足跌了下去,好在抓住了绳索,抱着绳索滑了下去。老牛十指紧扣着绳索,慌张失措地向哈里克求救,哈里克慢条斯理地蹲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老牛,他那张狰狞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把老牛看得心惊胆战,心中一阵悸动。哈里克手中竟然多出来了一把亮晃晃的刀子!老牛骂了一声,这架势可能是要落井下石,他望着脚下的深渊,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哈里克也挥着刀子去拉扯晃动的绳索,不料他脚下也同样一滑,直接冲着老牛的头顶砸了下去,两个人在惨绝人寰的叫声中双双坠入深渊。

  祭坛下,三只巨型的九阴尸魃将陈尘重重包围。陈尘用刀逼退了左侧一只尸魃,纵身跃起将刀刺进了另一只尸魃的口中,刀身整根插了进去,直没刀柄,不过那近在咫尺的獠牙却死死地咬住了唐刀,陈尘只感觉到右半身突然麻痹,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身后的一只尸魃已经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齿痕处立即血肉模糊。陈尘手中的唐刀几欲脱手,面对前后夹击的两只尸魃,顿时束手无策。突然,两个身影从天而降,砸在了两只尸魃身上,两只尸魃顿时血浆四溅,死状之惨烈,让人不忍直视,其他的一些尸魃见状纷纷避让,再次藏匿到黑暗深处。

  “牛啊!哥们,够义气!传说中所谓的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不过如此吧!”李沌看傻了眼,感叹道。

  老牛和哈里克则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老牛突然咳嗽了一声,从嘴里摸出来一颗摔断了的门牙,他被溅了一身血,一时半会儿没分清楚这血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他从血泊中揉着屁股坐了起来,看着一旁喘息的哈里克,抡起拳头砸了过去,两个人厮打成一团。

  李沌一时半会儿没分清眼前的局势,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是什么状况,陈尘半只臂膀血肉模糊,齿痕惨不忍睹,断裂的锁骨已经穿透皮肤。李沌拖拽着陈尘上了祭坛,为他简单地做了包扎。

  福冈亚美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死不了!他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老牛和哈里克的打斗引起了众人的围观,韩欲在一旁把两个人劝解开,问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牛暴跳如雷地指着哈里克大骂:“这老小子有问题,他想杀了我,他想弄死我!”

  “你为什么想弄死……”韩欲疑惑地看着哈里克,转念又改口道,“你为什么想杀他?”

  “你们当我瞎吗?把我绑在无极碑外的石栏上,还怕绑不结实,那个死扣就是他系的。”哈里克辩驳道。

  韩欲说:“就为了这个你要杀他?”

  哈里克委屈地说:“我只是想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你想给他点儿啥颜色看看?这哥们除了怕黑,还真的啥色儿都不怕!”李沌忍俊不禁地说道。

  老牛站起身拎着哈里克的衣领,气急败坏地说:“我弄死你!”

  “你现在还不能弄死我。”哈里克挣脱了他,理直气壮地说。

  “凭什么?”老牛撰起拳头问。

  哈里克昂首挺胸地说:“就凭我知道这里的唯一出路。”

  “你是说这里还有其他出路?”韩欲紧握着老牛的手问,所有人都振奋异常地看着他。

  赵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逼问道:“你早来过这里!你早就知道这里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这一路上都在警告你们,试着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没人听我的啊!”哈里克无奈地说。

  “这是一场阴谋!”赵珏看着身边每个人都遍体鳞伤,祭坛下的洞穴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会儿怪起我来了,这一路上你们把我的话权当耳旁风。”哈里克埋怨道。

  韩欲做出检讨,说:“这发生的一切谁也没有预料到,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儿,我们绝对没有把你的话当耳旁风。”

  “我们绝对没把你的话当耳旁风,全把你的话当放屁了,还奇臭无比。”老牛补充道。

  “这里真有其他出口?”李沌看着四周问。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查看了洞穴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黑暗深处一些九阴尸魃的退避时候的溶洞,面对黑暗没有人敢再涉足。

  赵珏突然调转了枪口,指向了哈里克:“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哈里克焦躁地说。

  赵珏继续逼问:“说点我不知道的。”

  哈里克委屈地拨开枪口,如实相告:“这里不远处有一个战时留下来的防御工事,当年在挖防御工事的时候发生了塌方,清理完碎石的时候有当地的民兵发现过一个绘满壁画的洞穴,在洞穴中涌现出很多蛇虫,咬死咬伤很多人,死状诡异。当地的民兵怕再次发生坍塌和流血事件,就让人重新填上了洞穴入口,久而久之防御工事便成了废弃的矿洞,渐渐地,知道这些事情的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这个洞穴也就被人们遗忘了。”

  “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赵珏又把枪指向了他。

  “当年我还小,年幼时没有人照顾,经常跟着父亲去山里下矿,我父亲就是当年发现洞穴的矿工当事人之一,我亲眼看见了塌方事件。”哈里克再次把枪拨开,并引导他把枪口对准福冈亚美。

  “这么说你也曾经是一个有故事的小屁孩。”李沌调侃道。

  “那你还记得防御工事具体在哪个方位吗?”韩欲殷切地问。

  哈里克回忆道:“当年塌方的地方在地下洞穴的北方,需要走过迷宫一般的溶洞才能到达壁画的洞室,根据现在我们身处的位置,应该往南走。”

  哈里克指着一个方向,可他所指的方向让众人立即又陷入了沉默,他所指的方向就是尸魃们退避三舍的溶洞。

  “如果我们要穿过那些怪物们的巢穴才能够到达防御工事,那我们直接去死,是不是更容易些?”李沌看着黝黑的溶洞问。

  “所以说这是一条血路!”哈里克左右为难地说。

  福冈亚美庆幸地说:“还好这是一条血路,而不是一条死路。”

  “这有区别吗?”李沌问。

  “当然有区别,死路是走不通的,血路就不一样了,最大的区别是流谁的血!”福冈亚美狰狞地笑着,从地上拔出了插在尸魃口中的唐刀,擦干净血渍。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福冈亚美以绝对的优势控制了话语权。

  福冈亚美的人重新填充了弹药,不过这次枪口对准的是勘探队的人员。

  韩欲率先带着队伍打了头阵,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队友,这些人是他带出来的,即便是死也要坦坦荡荡,他叮嘱男同胞要照顾好女同志和伤员。

  进入溶洞后,并没有见到那些四处逃散的尸魃,那些尸魃消失得无影无踪,溶洞深处越来越开阔,走出几十米后开始出现岔路,犹如迷宫一般,赵珏用指南针辨识了方位,一路向南走去。

  他们不知道在溶洞中走了多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昏暗的灯光中完全看不到后边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所有人顿时健步如飞,晃动的灯光在惶恐的人群中显得更加的诡异,一阵凌乱地逃窜过后,韩欲几个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路已经走到尽头,碎石不断跌落,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断崖。在他们面前是一个辽阔的坑洞,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这四通八达的坑洞中央,一只体格肥硕的九阴尸魃盘踞在巢穴中,无数的尸魃围聚在它四周,那些灯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灿如繁星,血红色的液体流淌在由尸魃组建成的蜂巢一样的网,成千上万的卵虫如同一条血河。

  “这次真算是倒霉到家了,我们闯进了尸魃的大本营。”李沌唉声叹气地说。

  韩欲观察着这些安静的尸魃,让大家放慢步伐,小心翼翼地说:“这只尸魃,应该就是尸魃王,所有的尸魃都在供养它,小心不要踩踏到这些虫卵,惊醒了尸魃王,我们瞬间就成了自己送上门来的开胃点心了。”

  李沌故作神秘地使了个眼色,让韩欲看了看他包裹里装着的十几枚手榴弹,做了个“嘘”的手势。

  韩欲惊讶地问:“哪儿来的?”

  这些手榴弹是他从福冈亚美队伍里偷来的,李沌低声道:“我趁那日本小娘们不注意,顺手牵羊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这玩意儿,就随便顺了一个箱子。”

  “那箱子呢?你当他们瞎啊,丢了这么一箱子东西,就没有人知道?”赵珏低声问。

  “我把板砖装了进去,还回去了。”李沌说。

  韩欲压低了嗓门说:“这东西危险,你这不惹事儿嘛!”

  “这东西放在他们手里,对咱们才更危险。”李沌说。

  “你要拿这些东西干什么?”韩欲突然神情紧绷,说,“你不会要拿着这些东西跟尸魃王同归于尽吧?”

  “它多大的脸啊!跟这畜生同归于尽?”李沌把目光投向了福冈亚美一行人,说,“这些主子都不是善茬儿,一旦脱离险境,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光我们,自己种下的恶果,留几枚给他们吃,做人就要留一手。”

  “你这不是留一手,你这是留一手榴弹。”赵珏说。

  众人蹑手蹑脚地从蜂巢状的蹊径旁绕过尸魃王,踮起脚尖儿从虫卵的缝隙中走过,尸魃王呼之欲出的鼻息,犹如飓风,夹杂着一股血腥的恶臭,吹得人站立不稳,举步维艰。老牛闻到血腥味,鼻子有点过敏,一个喷嚏没打出来,几只手捂在了他的鼻子上,憋得老泪横流。福冈亚美的队伍紧随其后,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躲过脚下的虫卵,勘探队打头阵的人绕过尸魃王后,果然有一个被回填的洞口。

  李沌一脸坏笑地看着福冈亚美全副武装的队伍,挥了挥手告别,冲着尸魃王手舞足蹈地大喊了一声:“嘿!哥们,醒醒,开饭了!吃早餐啦!”

  那尸魃王蠕动了一下身体,走到尸魃王鼻子前的两个外国退伍军人已经吓得尿湿了整条裤子,尸魃王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瞥了一眼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不打算管这档子混乱的闲事儿,选择继续沉睡。这尴尬的场景和李沌想象的结果完全不一样,福冈亚美拔出枪骂了一声浑蛋,冲着李沌开了两枪。李沌抱头鼠窜,眼看再也无处可躲,拉响了一枚手榴弹,这手榴弹并没有扔向福冈亚美他们,而是扔向了犹如红海血河一般的虫卵中,一阵血海翻腾的爆炸后,彻底激怒了尸魃王。它起身犹如山洪暴发,坑洞中的岩石纷纷掉落,气吞山河,四面八方大小各异的九阴尸魃洪水般从四面八方向蹊径处涌现而来,福冈亚美的队伍面对尸魃王,刹那间溃不成军。

  坑洞内子弹横飞,火光四射,在枪林弹雨中惨叫声不绝于耳。李沌将剩余的手榴弹全部塞进了回填的碎石中,一阵山崩地裂的爆破后,一束光照了进来,一座防御工事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沌灰头土脸地从坑洞中爬了出来,有条不紊地从坑洞中接过来几个受伤的同志,稍作整顿,李雪和秀梅为陈尘清理伤口,却惊讶地发现陈尘断裂的锁骨已经愈合,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血肉模糊的陈尘倒在血泊中的话,她们断然不会相信一个人的康复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肩膀上的伤疤也只剩下几颗齿痕。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赵珏也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尘。

  陈尘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陷入苦战的福冈亚美,起身要折返回洞穴中,众人的劝阻都无济于事。

  “她现在还不能死,还有太多的秘密需要答案。”陈尘踉跄地转身,再一次步履蹒跚地冲入到洞穴中,想去救回福冈亚美。

  李沌想制止他进入坑洞,为时已晚,他指尖还残留着陈尘身上的血迹,又突然看到一只抽出了拉环的手榴弹还残留在碎石的夹缝中,碎石转眼间便滚落下来,李沌大喊了一声:“卧倒!”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众人的耳畔响起,嗡鸣一片,坑洞中顿时尘土飞扬。等到尘埃落定,拨开了缭绕的烟雾,坑洞已经被坍塌的碎石严严实实地堵上了。李沌跪在坑洞旁,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用双手去搬动石块,石块坚如磐石,十指扒出了血渍,李沌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福冈亚美的队伍和陈尘一同被掩埋在这坑洞中,他们将面对无尽的死亡,这防御工事屡次受到剧烈的震动,墙体出现裂痕,坑洞的隧道已经开始坍塌,赵珏和韩欲拉扯着李沌,强行拉着他离开了隧道。

  一行人狼狈地在崩塌的隧道中逃生,崩裂下来的石块砸伤了不少人,众人口耳眼鼻中都沾满了灰尘。在哈里克的带领下,众人穿梭在这迂回曲折的地下防御工事中,忽然,哈里克欣喜若狂地指了指前方的隧道,说:“走到这条隧道的尽头,就可以看到地下工事的大门了,出口近在咫尺。”

  哈里克的兴奋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反而神情更加紧张,哈里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耳边传来断裂声,两旁隧道上的岩石崩裂出一条细纹,细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外断裂,隧道中昏暗的灯光摇摇欲坠,忽明忽暗,脚下的石块也微微凸起。

  大家一动不动地僵持着,如履薄冰,只能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迈出。老牛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隧道中的裂痕势如破竹地裂开,以雷霆之势坍塌了下来,众人躲进了隧道一旁的石室中,合力关上了铁门,一阵山崩地裂的坍塌后,眼睁睁地看着一步之遥的出口,瞬间成了废墟。

  老牛几欲撇清自己的关系,坍塌跟自己打喷嚏无关,推卸道:“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赵珏看了看大家的困境,现在谁也甭想出去了,安慰他道:“现在有关系了。”

  众人还没有从惊魂未定的情绪中恢复过来,面对黑暗中未知的前路,比起坎坷的命运,目前的遭遇更为沮丧,死亡到来的时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来临前的黑夜,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或者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你。

  计划失败了,出口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近在咫尺的希望被撕得粉碎,面对残酷的现实,那种凝固了的绝望令所有人都偃旗息鼓。

  李雪和秀梅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被吓坏了。真正的恐惧是失去希望,两个人相拥着痛哭流涕,看得赵珏、韩欲等人心酸不已,鼻尖一阵酸楚。

  哈里克垂头丧气地说:“我们只能启动B计划了?”

  李沌不解地看着众人,韩欲和赵珏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回事儿,李沌忍不住问道:“什么玩意儿,啥时候多出来了一个B计划?”

  “究竟B计划是什么?”韩欲问。

  哈里克看着石室的结构说:“我还没想好,你们要相信我,毕竟我的童年就在这里,基本上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闭着眼睛都知道这地下工事里有什么。”

  “那你还是先闭着眼睛,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吧。”李沌说。

  “在燃料储藏室的隔壁有一个弹药库,穿过弹药库就有一个半封闭的飞机仓库,仓库以山坳为掩体,为了方便飞机的进出,建了一个辽阔的停机坪,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飞机跑道可以直接通往外界,现在最让人头疼的是……”哈里克还没有说完,众人喜出望外,仔细去看石室中的布局,幽暗的石室中果然是一间储藏室,墙壁的一侧堆放满了油桶,油桶中装满了刺鼻的燃料。大家熄灭了手中的火把,留了一只照明,哈里克找到了方向,清理干净一侧墙壁旁的杂物,一扇铁门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铁门上了锁,李沌试着推了几下,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

  众人看着固若金汤的铁门束手无策,哈里克拍了拍铁门,一筹莫展地说:“这就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你最好祈祷别再出任何问题,再有什么变故,我怕保证不了你的生命安全,如果B计划没了,我让你跟B计划一起没!”老牛来势汹汹地威逼道,他一直栖身躲藏于人群中,不敢独自面对黑暗,此时走出人群的老牛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相信我,如果找不到出路,我就在你们面前一头撞死在这堵墙上。”哈里克发誓,焦躁地说。

  “别许错愿望了,万一实现了就尴尬了。”赵珏安慰他说。

  韩欲观察着石室中墙壁上的裂纹,这些裂纹深浅不一,像蜘蛛网一样遍布整面墙壁,韩欲抚摸着墙壁说:“目前的这个情况,拆了这堵墙,比打开这扇门更容易些。”

  李沌也趴在墙上用手指去触碰墙壁上的裂纹,裂纹很脆弱,还在不断地延伸,老牛也学着李沌去看墙上的裂纹,在一旁指指点点,李沌招了招手让老牛过去,说:“你把背上的铁锅拿下来借我用一下。”

  老牛取下铁锅,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肝宝贝递给李沌,疑惑地问:“你是想把这堵墙吃了是吗?”

  李沌接过来铁锅,在手里掂量着铁锅的重量,众人给李沌退让出一个发挥空间,围成一个弧形,看样子李沌是要抡着铁锅把这堵墙给砸了,他们翘首以待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李沌抡着铁锅一把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老牛心疼地看着地上已经牺牲的锅,不解地问:“你腿脚不利索,眼神也不好使吗?墙在那边儿呢!”

  李沌说:“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这只锅,看着碍眼。”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沌摩拳擦掌地走到了石室的中间,做了几个热身的动作,一阵助跑撞上了一侧的墙壁,墙壁轰然坍塌出一个洞口,李沌扶着脱臼的手臂,从废墟中走了出来,他撞上去的那堵墙纹丝不动,反而另一堵墙坍塌出一个出口。

  李沌气愤地看着哈里克,哈里克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时间过了太久我记错了方向,你撞的那堵南墙是实心儿的,不过效果是一样的!”

  “你以前干过拆迁?”赵珏惊愕地看着李沌。

  李沌义愤填膺地指了指哈里克的鼻子,压住了心中的怒火,韩欲看着摇摇欲坠、快要坍塌的石室说:“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清理了墙壁前崩裂碎石,鱼贯而入,走进了隔壁的弹药库,拨开蜘蛛网,地上散落着一些弹药,可以看得出来当年撤退的时候比较仓促,这些弹药物资还没有来得及搬运出去。李雪和秀梅两个女同志刚踏进弹药库,手中的火把跌落在了地上,李雪指着角落里两具风干的尸骸,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有鬼!”

  赵珏抢着捡起了地上的火把,怕引燃了这仓库里的弹药,看到角落里风干了的两具尸骸,催促她们说:“赶紧走吧,再不走这里的尸骸就不止两具了。”

  在弹药库里所有人都没敢逗留,也没有进一步发掘,唯恐留下来凑了数,变成千百年后被发掘的对象。打开弹药库沉重的铁门,光线照穿瞳孔,众人来不及遮蔽眼睛,短暂的致盲后,眼前是一座广袤的飞机仓库,一架运输机搁置在掩体内,几只落满了灰尘的油桶摆放在飞机旁,一条目测有五六百米的跑道,笔直地通往洞口。

  众人欢欣鼓舞地行走在跑道上,一时忘记了疲惫,走到跑道的尽头,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这条飞机跑道的尽头是悬崖峭壁,四周危峰兀立,脚下是万丈悬崖。

  李沌绝望地站在万仞绝壁上,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哈里克的脖子,厉声质问:“这就是你口中直接通往外界的道路?你是让大家飞出去,还是让大家死出去?”

  韩欲劝住了李沌,说:“哈里克同志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出于一番好心。本来就是绝境求生,这事儿不能怪他,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认命了。”

  “或许我们还真的可以飞出去!”李沌和韩欲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身后的那架运输机上。

  赵珏坐在驾驶位上,身边围满了遍体鳞伤的群众,一种望眼欲穿的期待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赵珏身上,赵珏愁眉苦脸地看着众人,无奈地说:“我真不会开飞机!”

  “别谦虚,我相信你行的。”李沌从李二叔的口袋里掏了盒香烟,皱瘪的烟盒中只剩下一支,李沌递了支烟帮他点上,鼓励他说,“都到这份儿上了,您就别推辞了。”

  “我没谦虚,这个真不行!”赵珏一脸难为情地说。

  李沌怂恿道:“其实开这玩意儿很简单,就跟骑自行车一样一样的!”

  赵珏站起身想走开驾驶室,无奈地说:“胡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开这玩意儿?飞机我都没坐过几次,我用什么开这飞机?”

  “就凭你是一个一腔热血的唯物主义战士,就凭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堂堂拿了四国博士文凭的高级知识分子。”李沌鼓励道,“用你的四国博士文凭来搞定这架飞机!”

  韩欲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赌一把,“试试吧!”

  赵珏低头看着成百上千个按键,抠弄了几下,李沌带了几个年轻人,搬了几桶燃料,充当后勤。赵珏根据留学期间对一本飞机科普读物残留的记忆,检查了电源、起落架、升降舵、操纵杆、空速……

  没过多久,一架飞机摇摇晃晃地攀越云层,划破天际,机舱内传出了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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