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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过，但是现在我想你再给我们说一遍。”罗杰说道。
“好吧。那个周日晚上，我、梅子阳和梅夫人在一起吃饭，”他认真地说：这顿晚饭就好像是我们三个人以前在一起吃晚饭一样，说完之后，梅子阳沉默寡言，情绪低落，和最近这段日子的表现一样。之后白昭平来了，但是梅子阳没怎么搭理他，所以我们几个凑在一起聊聊天。我想大约在九点钟的时候，梅夫人走进会客室，白昭平回去了，说去看一位熟人。梅子阳让我到屋子后面的花园去，说要和我说话。我们沿着小径踱来踱去，走到僻静的地方。梅子阳抽着雪茄和我讲话。他当时的态度很认真，或者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温和。他说他想让我为他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一件大事，但是没说清楚是什么，就说这是秘密，而白昭平等人对此一无所知，我知道得也越少越好。他让我完全按他说的去做，不要问原因。”说到这里，马洛抬头看了看罗杰，继续说道：“我尽量告诉你们他的原话——他当时说的是：‘你来做这件事。现在东洲市有一个人，他与我有点儿关系。他明天中午要乘船去北京。他的名字叫蒋松——至少他现在在用这个名字。你还记得那个名字吗？’‘记得，’我说，‘一个星期前你让我在明天启航的船上用这个名字订了一个包舱。我还把船票给你了。’‘船票在这儿，’他说着从兜里掏了船票出来。”
“‘现在，我想蒋松明天就留在此地。我也想让邦纳留在这儿。但是得有人乘那条船走，把一些文件带到北京去。不然的话，我的计划就付诸东流了。你能去吗？’我说：‘当然可以。我听你吩咐，’‘这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然后呢，他就给我下达了命令。‘你现在就去开车，’他说，‘到东洲市去——眼下没有合适的火车。你得开一夜车，如果途中顺利，应该在明天早晨六点钟到达那里。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到那儿，都直接开到平安旅馆去，找蒋松。如果他在那儿，告诉他你要替他去，让他给我打电话。但是如果他不在那儿，就意味着他已经收到了我今天发的消息，没有去东洲市。那样你就不要再管他，等着船就行了。你可以用一个假名字把车存在车库里——一定不要写我的名字。注意乔装改扮一下——随便你怎么变，只是你化妆得好就行。你用蒋松的名字去一趟北京。你喜欢扮做什么样子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和任何人多交谈。你到了之后，就在平安旅馆定一个房间。你在那儿会收到一个捎给蒋松的信，告诉你把我交给你的档案袋送到哪儿。公文包上了密码锁，但是你要仔细看管。这些都清楚了吗？”
“我复述了这些命令。我问他移交了档案袋之后是否可以回来。‘想多快回来都行’他说。‘注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旅途中任何时候都不要和我联系。如果你在北京没有立刻联系上蒋松，就要等到你接上头为止——如果必要的话，可能要等几天，他很少用手机，所以不一定能打通电话。但是不要用任何方式给我留下一句话。明白了吗？现在尽快做好准备。我要和你乘车先出去一会儿。快点。’但是这时候，我把车倒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没钱了，身上没带现金。我的卡里也没什么钱了，每个月都要给家里寄去生活费。”
“当然，梅子阳也知道这一点。我把车开出来以后，就到书房向梅子阳讲了我没带钱。然后我就看到他的手伸向口袋，摸索半天，从钱夹里取出了几百的现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些钱之后，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我因此想起一个星期以前，我去为蒋松订船票的时候，从银行里帮梅子阳取了三万块钱，所有的钱都按照他的吩咐换成了小面值钞票。我不知道这笔现金做了什么用，但是我的确知道那一捆钱锁在书房的抽屉里，这天早些时候我还看见他坐在桌前看了看那些钱。”
“但是梅子阳没有走向桌子给我拿钱，却站在那儿看着我。他的脸上当时好像充满了怒气，但又慢慢地控制住了愤怒，眼神变得冷峻起来，很奇怪。‘在车里等着，”他慢慢地说，‘我去拿些钱。’于是我们俩走出书房，但是我在大厅穿外套的时候，却看见他走进了会客室。”
“我也没有多想，此时走到房前的草坪上，点燃一支烟，来回踱着步。我在想他是否把钱留在会客室里？可是如果在那儿，又是为了什么，很少有人放现金到会客室里吧。大概是好奇，我就走了过去，经过会客室的一扇窗户的时候，注意到梅夫人映在薄薄的窗帘上的身影。她好像站在写字台前。窗户开着，我经过的时候听见她说：‘我这儿的钱还不到三万。够用吗？’我没有听见回答，但是紧接着梅子阳的身影就和她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我听见点钱的声音。然后他站到窗边，我正要走开，就听见了这些话——这些话我还可以准确地复述出来，因为太让我震惊了。我听见梅子阳说：‘我现在要出去了。马洛劝我在月下开车兜兜风。他催得很急。他说这样也许会有助于我的睡眠，我想他的办法应该不错。’”
“我告诉过你们，在和他认识的五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听过梅子阳当面撒过谎。不论大谎还是小谎。于是听完这话，我站在草坪上呆住了。我站在那儿直到听见前门的脚步声。最后我使自己镇静下来，快步向汽车走去。他递给我一个里面装着纸币的纸袋，‘这里面的钱足够你用了，我不太适应用支付宝，所以家里都是现金，’他说，然后我机械地把它放进了公文包里。”
“在离梅子阳家住宅大约一公里的地方，你们记得吧，左侧有一个小门，对面就是高尔夫球场，梅子阳说他要在那儿下车，我就把车停了下来。‘你都清楚了吗？’他问道。我点了点头。‘这很好’，他说，‘那就再见了。’然后他慢慢走了。但是我觉得他似乎特别愤怒，脸桑的表情由于愤怒而变得扭曲可怕。他没有戴假牙，嘴里是光秃秃的，露出狞笑。那双眼睛……反正，这个影像一闪而过。我继续往前开，不断加速，开着开着，我的思维突然运转起来。一切全明白了。我停住了汽车。我停车的地方是公路的转弯处，从这儿看不见梅子阳下车的地方。我思索着这一切。我总觉得我马上要出事了，会在北京吗？很可能——不然为什么梅子阳要用钱和船票把我派到那儿去？但是为什么是北京？这使我感到不解，因为我对北京的了解甚少，以前我是在南方工作的时候多。我把这点先放在一边。我又想起那天晚上引起我注意的其他事情上。他撒谎说是我‘劝他在月下兜风’。这个谎言的目的是什么呢？梅子阳独自回去，而我则开往东洲市。他会对别人说我些什么呢？怎么解释他独自一人回去，而且连车也没了？而且，他身上的所有钱都在我这里。还有，蒋松是谁？文件袋里是协议，可是我没听说他和蒋松签订了啥。于是我站了起来，走出车子。我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很恶心。”
“我眼前忍不住出现了他是在嫁祸给我的可怕可能，于是我把档案袋从公文包里拿了出来。说是档案袋，这是我自己的说法，其实是个带着密码锁的盒子。梅子阳其实很喜欢在这些细节上做的花哨，这种盒子基本是我们送协议的时候用的，所以我都叫它档案盒或者档案袋。我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捆着盒子的带子，并把锁打开。你们知道，说是密码锁，可是那么小的锁有多大作用？这种锁一般是相当容易撬开的。”
马洛说着停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系了飘带的小钥匙。
他把钥匙递给罗杰：“这把钥匙的锁被我弄坏了。我如果当时知道这把钥匙就在我外套口袋里，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梅子阳一定是趁我把大衣挂在大厅里的时候，或是在车里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把钥匙塞进了我的口袋里。他以为我很可能好几个星期也找不到这东西；实际上，梅子阳死了两天之后我就找到它，但是警察只用几分钟就能搜查到。那时候，我兜里有这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用的还是假名字，还有假眼镜和其他玩艺儿，根本就洗刷不清冤枉。但是我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证据，就是我并不知道钥匙放在兜里。”
罗杰冷笑一声：“你说的这个也算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