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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宋铎刚到单位，值班的刑警刘斌忽然叫住他说：“宋队，今天凌晨值班室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电话内容跟咱们正在调查的黄麒麟命案有很大的关系。我已经将电话录音，你过来听听。”宋铎有些诧异地走进值班室。

　　刘斌在电话机上按一下录音播放键，电话里首先传出的是刘斌的声音：“喂，您好，这里是刑警大队值班室。”

　　对方沉默片刻才说：“你们最近是不是在调查一个叫黄麒麟的高中生被人杀死的案子？我有一条线索想提供给你们。咳咳。”从声音上判断，对方是一名男性，但他故意用自己的假嗓门儿说话，说到最后可能连自己都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连着咳嗽了几声。

　　“是的，目前我们确实是在调查黄麒麟的命案，您有什么线索，请讲！”这是刘斌的声音。

　　对方仍旧用那种尖锐而怪异的腔调说：“那个叫狄小飞的学生，曾把他在石屋探听到的情形告诉过他的班主任袁月，所以他并不是除了绑匪之外的唯一知情人。”

　　“好的，您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会去调查核实。”这时传来了刘斌拿着钢笔，在纸上作来电记录的“沙沙”声，同时他说，“多谢您给我们提供线索，请留下您的联系电话或地址，我们可能需要进一步和您……”话未说完，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显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宋铎示意刘斌关上值班室的门，把嘈杂的声音挡在外面，坐下后把电话录音重新听了一遍，除了对方语言上所表达的意思，并没有听出其他信息。

　　刘斌说：“我已经根据来电号码查询过，对方使用的是公共电话，我已通知附近的巡警去看过，电话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没有监控探头。加上时间是凌晨5点，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所以咱们要查到打电话的人的身份，估计有点困难。”

　　“对方就是要让咱们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要不然他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找偏僻无人的公共电话亭，用假嗓门儿在凌晨给咱们打电话了。”宋铎拍拍他的肩膀说，“先不要急着去查打电话人的身份了，还是赶紧查查他在电话中提供的线索是否真实有效。如果是真的，咱们的侦查方向就得重新调整了。”

　　宋铎召集苏晚晚、曹亮、老杜和刘斌等专案组的人开了个短会，向大家通报了案情的最新进展，重点说了今天凌晨值班室接到的这个神秘电话。

　　苏晚晚说：“如果电话中提供的线索是真的，狄小飞一心要替凶手顶罪的离奇举动，就基本解释得通了。”

　　宋铎明白她的意思，说：“但是就目前来说，咱们不能根据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就作出这么重要的判断，至少咱们得去找狄小飞核实一下这个情况。”他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9点，狄小飞应该在学校上课，咱们再去找找他。”

　　宋铎带着苏晚晚和曹亮赶到实验中学，为了不惊动学校师生，他们没有穿警服，而是身着便装。来到学校办公室，请常务副校长严文轩上楼把狄小飞叫下来。

　　不知是有了昨天的经历，还是因为今天三位警官没有穿警服，狄小飞见到三人时，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紧张。

　　宋铎让他坐下后，自己也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说：“狄同学，你曾把跟踪绑匪知道黄麒麟被关押位置和石屋大门钥匙收藏地点的事告诉过你们袁老师，对吧？”

　　狄小飞好像触电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宋铎淡淡地说：“我们警察不是吃闲饭的，纵有天大的秘密，只要我们想查，就肯定能查出来。”

　　狄小飞只得又坐下去，极不情愿地点头说：“是的，我是在星期天发现黄麒麟被关在那间石屋的。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就跟袁老师说了。当时袁老师要报警，被我拦住了。”

　　“除了袁老师，你还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你昨天在警方面前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并不是因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是想替你们袁老师顶罪，对吧？”宋铎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马上直截了当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我、我没有……”狄小飞猛地站起来，脸色憋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悻悻地坐下。

　　宋铎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就知道刚才的话已说中他的心事，于是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他盯着狄小飞说：“其实当你得知黄麒麟的死讯，听到警方说已经排除两个绑匪杀人的可能时，你就已经知道，黄麒麟的命案肯定跟袁老师有关系。因为黄麒麟被关押的地点和石屋钥匙的收藏地点，你只告诉过袁老师。由于杀人凶手不是你，那么袁老师就很可疑了。因为你不想让自己尊敬的袁老师变成杀人凶手，甚至你知道自己没有年满18周岁，就算杀人，也不会被判死刑，所以你最终选择了替袁老师顶罪，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狄小飞低垂着头，把手掌放在膝盖上摩擦着，好像要在蓝色校服裤子上擦出火花来一样。沉默半晌，他忽然抬起头问：“那袁老师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他这么一问，无异于承认宋铎刚才的推理是正确的。宋铎也暗暗松一口气，不答反问：“绑匪藏匿钥匙的地方，你真的只告诉过袁老师吗？”

　　狄小飞点头说：“是的，除了她，我再也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包括我爸妈。”

　　宋铎说：“这样的话，你们这位袁老师就非常值得怀疑了。不过，到底是不是她杀了黄麒麟，还得等调查完再说。”

　　狄小飞咬咬嘴唇，默默地低下头，好像有点后悔在警察面前“供”出袁老师。

　　宋铎问：“你们袁老师现在在教室上课吗？”

　　狄小飞摇头说：“没有，这节课我们上的是英语。”

　　旁边的严校长说：“袁老师就在隔壁的教师办公室，要不要我去叫她？”宋铎让狄小飞离开之后，才点头对严文轩说：“好的。”

　　很快，严校长就一脸严肃地把袁老师领进了学校办公室。袁老师进门看见宋铎等人，不禁有些错愕。

　　严校长拖长腔调说：“小袁啊，警方的宋队长有些话要问你，你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得有半句……”宋铎眉头微皱，说：“严校长，因为可能会涉及个人隐私，我们希望可以对袁老师进行单独讯问。”

　　严校长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说：“好的好的。”他转身走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袁老师望望苏晚晚和曹亮，又望望宋铎，脸上现出不安的表情问：“是不是黄麒麟的案子有消息了？”

　　宋铎点头说：“是的，我们已经有了重点怀疑对象，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死黄麒麟的凶手。”

　　袁老师一怔，问：“是谁？”

　　宋铎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背着双手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根据我们的调查，黄麒麟被杀时间是在这个星期的星期一晚上7点至9点，关押黄麒麟石屋的门锁完好无损，所以凶手应该是拿到绑匪藏匿在石屋门前石块下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

　　“哦……”袁老师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一副静待下文的表情。

　　宋铎说：“知道钥匙藏匿地点的人，目前我们调查到的共有四人，首先当然是两个绑匪，但警方已经排除了他们杀人的可能，其次是你们班上的学生狄小飞，但他也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除此之外，就只有你了。因为狄小飞告诉我们说，他曾把黄麒麟的关押地点和钥匙的藏匿之处透露给你，而且再也没有告诉过别人。”

　　“也就是说，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我杀了黄麒麟，对吧？”袁老师抬起头看着他，脸色苍白，但表情坚毅。

　　“我们警方只是根据既有线索作出合理推断，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那也可以。”宋铎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盯着她问，“袁老师，我们现在想知道5月16日，也就是这个星期一晚上7点至9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里。”袁老师说。

　　宋铎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袁月说：“很简单，近段时间我们班有四个女生每天晚上都会到我家里让我给她们补课，补习时间恰好就是从晚上7点至9点，总共两个小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吃完晚饭我都会在家里等她们。我记得至少近两个星期以来，那四个女生没有一天停止过补习。”

　　宋铎一怔，他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想了想又问：“能告诉我们那四个女生的名字吗？”

　　袁月说：“当然可以。”她说了那四个女生的名字后又说，“她们现在还在三楼教室上课，如果你们要找她们核实情况，最好等下课以后，请尽量不要耽误她们的学习时间。”宋铎点头说：“好的，我们会等到下课时间再去找她们。”

　　袁月朝门口指了一下说：“我可以回办公室了吗？下一节是我的课，我还有几份学生作业没有批改完。放心，我不会离开平京市的，有什么情况，你们可以随时找我。”宋铎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苏晚晚跑上三楼，找到高二（5）班教室，把袁月提到的那四名女生叫到办公室。

　　几个女生一听警察有事要找她们，都觉得有些好奇。宋铎首先向她们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才问：“听说这段时间，你们每天晚上都到袁老师家里补课，对吧？”

　　四个女孩相互看看，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看起来大胆一点，她点头说：“是啊，我们每天晚上都去，已经坚持了一个多月了。”

　　宋铎像聊天似的问她们：“那你们每天晚上在袁老师那里补习多长时间呢？”

　　马尾辫女孩说：“两个小时左右吧，从晚上7点至9点，太晚的话路上没有公交车，袁老师怕我们回去不方便。”

　　宋铎点头说：“那袁老师对你们还不错啊。”

　　马尾辫女孩说：“当然了，她一直都很关心我们。”

　　宋铎问：“这个星期一晚上，你们也在袁老师家里补课吗？”

　　马尾辫女孩说：“是啊。”她看看另外三个女孩，然后又说，“我们几个都住在一块儿，平时我们都是一起搭公交车去袁老师家。星期一那天，我记得刚好我老爸在家，是他开车送我们几个过去的，所以比平时还早到了几分钟，估计不到7点就到袁老师家了。”

　　“你们到袁老师家时，她在家吗？”提问的是苏晚晚。

　　女孩说：“在啊，是她给我们开门的，我们进去后就开始补习，一直到晚上9点才离开，当时也是我爸在楼下接我们的。我爸难得有时间接送我一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宋铎抱着手肘想了一下，又问：“当天晚上7点至9点，袁老师一直都在家里给你们补习功课吗？”

　　马尾辫女孩点点头，但很快又摇了一下头，说：“袁老师一直都在家里，但没有一直给我们补习功课。”

　　宋铎扬一下眉头，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旁边另一个短发女生接着说：“那天晚上我们到袁老师家后，就拿出几道不懂的习题请袁老师给我们讲解，不巧那天袁老师正好感冒了，身体不舒服，刚给我们讲解完两道题目，就一直咳嗽不止。我们都让她赶紧去休息，后来她就去卧室里睡觉了，一直睡到晚上9点，我们敲门告诉她我们要走的时候，她才起床。”

　　“你们敲门？”宋铎抓住了“敲门”这两个字眼儿，问，“也就是说，当时卧室的门一直是关着的，对吧？那你们确定她是真的回了卧室，一直待在那里睡觉吗？”

　　四个女孩一齐点头，短发女生说：“当然可以确定，我们是看着她进入卧室的，而且房间里还不断地传出她的咳嗽声。”

　　苏晚晚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那袁老师有没有可能趁你们学习的时候，偷偷从卧室走出来，然后溜出大门？”马尾辫女孩说：“这个应该不可能，当时我们就在客厅里做作业，如果她经过客厅走出大门，一定会被我们看见的，对吧？”她最后一个问题，是问三个同伴的，其他三位女生一齐点头说：“是的。”

　　宋铎问：“请你们再好好回忆一下，除了这些，当天晚上在袁老师家里还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吗？”

　　四个女孩想了一下，都摇头说：“没有啊。”

　　宋铎回头看看苏晚晚和曹亮，三人脸上都现出失望的表情。如果四个女孩所言属实，那么黄麒麟被杀时，袁月一直都待在家里，她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正好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苏晚晚只好对四个女生说：“你们先回去上课吧。”就在她们即将走出门口时，短发女生忽然回头说：“对了，停电算不算异常情况？”

　　“停电？”宋铎略感意外，点头说，“也算，你说说看。”

　　于是那个短发女孩又转过身说：“那天晚上，袁老师刚进房间休息，屋里就停电了，到处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很快又来电了。后来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又停了一次电，也是很快就恢复通电了。”

　　宋铎问：“是整栋楼都停电，还是只有袁老师家停电？”

　　短发女孩眉头微皱，想了一下说：“应该只有袁老师家停电吧，因为我当时隐约听到楼上邻居家的电视机还在唱歌，估计是袁老师家的电线跳闸了，以前好像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袁老师给我们讲习题的时候，电灯闪了闪，突然黑了，然后马上又来电了。”

　　“这两次停电，都是很快就恢复通电了吗？大约停了多长时间？”宋铎问。

　　短发女孩说：“最多也就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吧。”

　　宋铎说：“那你们还记得具体的停电时间吗？”

　　几个女孩相互望了一眼，一齐摇头，短发女孩说：“太具体的时间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们也没有看表，只记得第一次停电是在袁老师刚进入卧室的时候，第二次停电是在我们离开前十多分钟吧。因为停电时间很短，好像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一定要说个大概时间的话，第一次停电应该是七点十几分的样子。那时我们刚到袁老师家听她给我们讲解完两道题目，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然后她进入卧室，也就几分钟时间后，灯就黑了。第二次停电的话，估计是在8点45分至8点55分之间，因为来电没多久，我做完最后一道题目就晚上9点钟了。”其他几个女孩没有说话，但也点头表示同意短发女孩的说法。

　　短发女孩说完后，见警方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就赶紧跟另外三个同学一起跑上楼上课去了。

　　四个女孩离开后，宋铎把屁股靠在一张办公桌边，双眉紧皱，脸色越来越凝重。

　　苏晚晚和曹亮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了想法，却又不敢出言相询。过了好久，宋铎才眉头一扬，说：“第一次停电是晚上七点十几分，第二次停电是晚上8点50分前后，这中间大约有一个半小时时间。我在想，会不会是袁老师趁第一次停电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跑到笔架山下树林石屋杀人之后，再趁第二次停电时潜回卧室。女孩们说停电后屋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如果她真的趁黑从卧室走出来，估计也没有人能察觉到。”

　　苏晚晚点头说：“从理论上说，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女孩们不是一直听到袁老师在卧室里咳嗽吗？”

　　宋铎说：“这个很简单，用录音机或手机事先将自己的咳嗽声录下来，然后一直在屋里循环播放就行了。”

　　曹亮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说：“那她又是怎样控制停电时间的呢？难道电线总闸就在她卧室里，她躺在床上就能关闭电源开关？还有，从她家到笔架山下究竟需要多长时间？一个半小时，路途往返加上作案时间，是不是足够呢？”

　　宋铎点头说：“你提的这些问题，只有去这位袁老师的住处实地考察一番，才能有答案。”

　　宋铎打开办公室的门，却看见严校长搬了一把凳子，正坐在门边的走廊里。严文轩见他冲自己直皱眉头，怕他误会自己在偷听，赶紧解释说：“我是怕有人闯进来打扰你们办案，所以一直在门口守着。”

　　宋铎问他：“袁老师现在有课吧？”见他点头，又说，“我们想让她带我们去她家里看看，不知道你能不能找个老师给她代一节课？”

　　严校长立即起身说：“行，没问题，我马上安排。”

　　他“噔噔噔”跑上楼，几分钟后，袁月就一边拍着手上的粉笔灰，一边走下楼来。

　　苏晚晚迎住她说：“袁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上课了。你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想去你家里看看。”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说想搜查我家就行了，我也不会找你们要搜查令。”袁月看着他们三个人，冷冷地说，“我在育才路租了一套房子住，离学校不太远。既然你们想去看看，那我就带你们去吧。”

　　她从学校停车场推出自己的摩托车，缓缓驶出学校，曹亮开着警车，载着宋铎和苏晚晚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