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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黄金强一起床,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他不由得心里一咯噔: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是我儿子出事了?
儿子黄麒麟失踪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星期,这期间既没有接到真正的绑匪打来电话索要赎金,警方也没有调查到黄麒麟的任何消息。黄金强坐立不安食不知味,不但每天打电话催警方破案,而且指派阿超发动黑白两道势力帮忙调查,结果居然查不到与那两个绑匪有关的半点线索。事到如今,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这心里越来越没底。
黄金强用力拍了一下右边的眼睛,似乎是想把从右边眼睛里涌出的灾祸给拍进去。后来一想,感觉又有点不对,那句老话好像是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吧?如果这样,那就说得通了,右眼跳财,今天他确实要发一笔大财。
黄金强开办的公司,叫环宇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他自任董事长。其实他的公司并不做任何实体经济,而是专门寻找那些因各种原因濒临倒闭的厂矿、企业、酒店、商场等,以极低的价格将其买下,在进行全面装修后聘请新的工人投入生产,并花钱请人扮演客户和顾客,通过媒体大做广告,制造出生意兴隆的假象,最后再以超高的价钱将企业转手卖掉。等买家事后发现上当受骗来找黄金强麻烦时,黄金强就让阿超请黑道朋友出马,以暴力手段摆平纠纷。如此一来,别人吃大亏上大当,黄金强却赚得盆满钵满。
而今天,就有一桩这样的大生意等着他去做。
前段时间,平京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因破产被法院查封。因为公司欠下许多债务,法院要拍卖这家公司还债。黄金强托人打听过,法院定下的起拍价很低。而这家百货公司位于中心城区的黄金地段,只要他把这个百货公司拍到手,全新装修后稍加运作,就可以卖个好价钱,初步估计到手的利润将不低于五千万。这可是一块大肥肉啊!他已经让阿超查明了竞拍对手的信息,并明里暗里运用一些手段,将这些对手一一搞定。今天法院开拍,只要他到场举一下牌,就绝对能以起拍价拿下这个百货公司。
今天早上,黄金强特意穿上西装系了领带,还让老婆给他梳了一个大背头,他刚走出家门,阿超已经开着那辆宝马在门口等着了。为了显示自己强大的气场,他今天特意叫阿超来充当自己的司机,后面还跟着两辆黑色奥迪,车上坐的全是他的保镖。
拍卖现场设在市政府行政中心大礼堂。阿超直接把宝马开到了礼堂门口,然后下车恭恭敬敬地为老板打开后座车门。黄金强慢条斯理地从车上走下来,后面车上同时下来了八个壮汉,全部留着板寸头,黑西装黑墨镜,步伐整齐地跟在黄金强身后充当贴身保镖。这气势,一下就把在场的人都给镇住了。
拍卖开始之后,一切尽在黄金强的掌握之中,开始几个小项目,大家竞争得很激烈,不断有人举起手中的号码牌,竞价声此起彼伏,最后都是以超过底价十倍左右的价格成交。但是当主持人报出百货商场这个项目,并亮出起拍价时,拍卖场上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举牌应价。
主持人感觉到有些愕然,连续报了几次底价,就在他以为这个项目即将流拍时,黄金强才慢吞吞地举起了手里的竞价牌。
主持人赶紧对着话筒喊:“很好,这边有位先生应价,请问还有比他出价高的吗?”他往台下扫了一眼,但下面的人就像同时变成了哑巴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吭声。
黄金强嘴角边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对阿超为了这个项目所做的前期工作表示满意。
主持人略微有点尴尬,对着话筒卖力地连问了三声:“还有出价更高的吗?”台下仍然无人应价。原本以为这将会是本次拍卖会竞争最为激烈的一个项目,所以主办方才会把它放在最后拿来做压轴好戏。谁知到最后关头却出现了冷场,连主持人都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最后他只得无耐地举起拍卖槌,正要往下砸时,底下忽然有人举牌,喊了一声:“我加价五十万。”
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黄金强脸色一变,心想:这是谁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老子竞价?
他回头一看,举牌的人就坐在他身后,是一个龅牙男,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红光满面,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向外渗着油水。
旁边的阿超附在黄金强耳朵边说:“这家伙叫刁伟德,外号‘龅牙刁’,年轻时是个厨师,后来跟酒店老板娘好上了,把她老公赶走后自己当上了酒店老板。现在他在平京城里经营三家美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不过平时跟咱们在生意上没什么交集,所以董事长您可能不认识他。”
黄金强面露不悦之色,问:“他来干什么?抢咱们的生意啊?”
阿超低头说:“不知道啊,咱们之前侦查到的竞争对手名单里没有他呀。”
“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黄金强瞪了他一眼,说,“这个项目老子无论如何也得拿下。”
黄金强咬咬牙,正要举牌竞价,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坐在身后的龅牙刁凑到他面前咧嘴一笑,喷出一嘴大蒜味,说:“老黄哥,我朋友昨天发了一段视频给我,很有意思,你要不要看看?”
黄金强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张嘴就骂:“你神经病啊,这时候谁他妈有闲工夫看你的视……”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的目光从对方手机屏幕上掠过时,竟然发现那视频里有他儿子的身影。
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一瞧,出现在龅牙刁手机视频里的,还真是他儿子黄麒麟。
视频中的黄麒麟被捆绑在椅子上,眼睛蒙着黑布,嘴巴贴着胶布,镜头前有人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在黄麒麟脸上比画着……
黄金强脑中轰然一响,差点儿从座椅上摔下来。
“去你妈的,原来我儿子是被你……”他怒声而起,正要当场发飙,龅牙刁却忽然朝他挤挤眼,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朝他“嘘”了一下,示意他保持安静。
黄金强咬咬牙,恨恨地瞪他一眼,只得又坐下来。龅牙刁在他耳边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你儿子被绑架的事与我无关,这是我朋友发给我的视频。当然,如果你愿意把这单生意让给我,我可以跟我朋友说说,也许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你儿子。”
黄金强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儿子竟然是被这个龅牙刁绑架的。而龅牙刁绑架他儿子,就是为了今天在这场拍卖会上手里有筹码压制他。龅牙刁绑走黄麒麟后,既没有联系人质家属勒索赎金,也没有给黄金强打威胁电话,现在突然拿出这个视频给他看,确实起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黄金强一下子就在拍卖场上乱了阵脚。
主持人还在台上举着拍卖槌大声追问:“这位先生加价五十万,还有出价比他更高的吗?”
黄金强看着自己手里的竞价牌,一时犹豫不决,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让龅牙刁抢走,他实在心有不甘。可是儿子在他手里,如果跟他硬碰硬,又怕儿子会吃苦头。
他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最后把手里的竞价牌往地上一扔,说:“行,这桩生意让给你,你马上放了我儿子,要是他少了半根寒毛,老子一定杀你全家。”
龅牙刁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说:“好,成交!”
就在这时,主持人也在台上落槌,指着龅牙刁说:“好,祝贺这位先生竞拍成功。”龅牙刁丢下竞价牌哈哈大笑而去。黄金强气得脸暴青筋,叫道:“喂,你还没告诉我我儿子在什么地方呢!”
龅牙刁直到快走出礼堂大门时,才回头朝自己刚才坐的座位指了指。黄金强低头一看,座位上扔着一个小纸团,他急忙捡起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笔架山下林中石屋”几个字。
阿超望着龅牙刁离开的背影,不服气地说:“董事长,这么大一笔生意,就这么让给他了?”
黄金强的满腔怒火顿时发泄在他身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让你妈个头啊,我儿子在他手上呢。老子养了你们这群没有用的猪,查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我儿子在他手里。”
阿超低头站在那里,面露惧色,不敢吭声。黄金强把手里的纸条甩给他,怒冲冲地道:“这是地址,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人?”
阿超看了纸条后挺一挺胸脯说:“是,董事长,我这就去救少爷。”
他朝后面那八个保镖打个响指,带着他们开着两辆奥迪,救火似的赶往笔架山下。
黄金强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开着自己的宝马跟了过去。
他刚把车开出城区,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阿超打来的。阿超在电话里说:“董事长,我们找到纸条上写的那间石屋了。”黄金强忙问:“找到我儿子没有?他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我们找到麒麟少爷了,”阿超在电话里犹豫一下,带着哭腔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已经死了。”
“什么?”黄金强一脚急刹,额头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你说什么?”
阿超放低声音说:“我们在石屋里找到了少爷,不过他已经没气了……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是被人杀死的……”
黄金强对着电话大吼道:“你们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扔下电话,他在郊外的石子路上把小车开得飞快。来到笔架山下,已经有一个黑衣保镖受阿超的指派在树林外等他。看到黄金强的车,保镖立即跑在前面给他带路。
黄金强直接把车开进了树林,车在树林缝隙中穿梭着,很快就看见一间爬满了青藤的石屋。阿超他们几个都默默地站在石屋外面等着他。
宝马车还没有停稳,黄金强就从车里跳下来,问:“到底什么情况?我儿子他……”
阿超迎住他说:“我们赶到这里时,石屋的门是锁着的,我们把锁砸开闯进去,看见少爷确实被关在这里,只不过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
黄金强脚尖踩到台阶边沿,差点儿跌倒,多亏阿超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了。他急冲冲地跑进石屋,看见屋角的椅子上绑着一个人,眼蒙黑布,嘴巴也被胶布封住了,正是他失踪多日的宝贝儿子黄麒麟。再一看,一把匕首赫然插在他儿子胸口!
阿超在后面解释说:“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怕破坏现场,所以不敢解开绳子把少爷从椅子上放下来。”
黄金强用颤抖的手解开蒙在儿子眼睛上的黑布,揭去贴在他嘴巴上的胶布,轻轻叫了一声:“麒麟!”黄麒麟歪着头,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惊恐地大睁着,再也不能回答他父亲的呼唤。黄金强摸摸儿子的脸,已经冰凉冰凉了,看来已经遇害很久。他心里一阵剧痛,忽然瘫坐在地上,看着儿子的尸体号啕大哭起来。
阿超也不由得心下凄然,正要伸手将他扶起,黄金强却猛然从地上跳起来,眼中泪水尚未抹去,却已闪现出可怕的杀机。他咬牙道:“龅牙刁,老子不杀光你全家,誓不为人!”
黄金强朝阿超等人挥挥手:“马上给我叫齐一百个人,全部带上家伙,老子要龅牙刁全家为我儿子抵命!”
阿超点头说:“行,我这就去召集人手。”话音未落,石屋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警笛声,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黄金强瞪了一眼阿超,怒声问:“是你报的警?”阿超赶紧摇头,说:“我没有报警,我们都没有报警。”
黄金强皱眉道:“没有报警,那些臭警察怎么会跑过来?”他走到屋外,只见几名警察从警车上跳下来,为首一人正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宋铎,后面跟着他的两名助手苏晚晚和曹亮。
黄金强站在石屋门口拦住他们说:“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没有人报警。”
宋铎淡淡地道:“确实没有人报警,不过经过上次你私下与冒牌绑匪接触的事之后,我们就已经对你不放心了,一直派人暗中跟踪观察你。我的人看见你和你的保镖都火急火燎地往这偏僻的地方赶,就知道肯定有问题,所以我们也跟着赶过来了。怎么,找到你儿子了吗?”
黄金强红着眼圈说:“他就在屋里,你自己去看吧。”
宋铎注意到现场气氛不对,心中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他急忙带着苏晚晚和曹亮走进石屋。看见黄麒麟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双目暴瞪,已经死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