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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晚晚和刘斌来到江东大学平京校区，找到在门卫室执勤的两名保安，拿出钱德发的照片给他们看了，然后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这个人到学校来过。

　　一个保安看后说：“这个人我有印象，他来过学校好几次，但每次都没有进学校，一直站在校门前，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直到放学后，他上前叫住了贾乐，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在等贾乐——当然，我以前也不知道那个学生叫贾乐，前几天他不是被杀了吗？你们公安局的人来调查过好几次，我看了照片才知道那个学生叫贾乐。”

　　苏晚晚追问道：“这个人找贾乐有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两个保安都摇头说不知道，每次见到贾乐，这个老头儿都把贾乐远远地叫到一边，两人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想了一下，接着说：“对了，有一次我看见贾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这老头儿，老头儿接过后把信封里的东西掏出来，用手指蘸着口水一张一张地数，我这才看见原来信封里装的是钞票。”

　　“你确定你看到贾乐给这个人钱了吗？”苏晚晚追问了一句。

　　那个保安说：“我亲眼所见，那还有假？厚厚一沓钱呢，我估计至少也有万儿八千吧。我当时还以为这老头儿是这学生的什么亲戚，来找他借钱的呢，心里还想这孩子准是富二代，随便一出手就比我三个月的工资还多。”

　　苏晚晚知道，自己已经找到队长所说的杀人动机了。

　　贾乐也遭到了钱德发的勒索，第一次他偷他妈妈的首饰换成钱，交给了钱德发。但钱德发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后来又几次三番找他要钱，贾乐被他逼得无路可走，于是就对他动了杀机。但是贾乐觉得不能亲自动手，因为那样很容易让警方抓到把柄，与孔乙己他们交换杀人，无疑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苏晚晚回到市局，把情况向队长做了汇报。

　　宋铎听完，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并没有说话。苏晚晚知道队长心里在想什么，她的这个调查结果应该说并不出人意料，只不过是进一步证实了宋队先前的推理而已。

　　“如果先前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在这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曾小狼对自己的盟友动了杀机呢？”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刘斌。

　　苏晚晚说：“后来的事，应该就比较简单了。直到计划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贾乐才知道曾小狼要他去杀的人，竟然是他妈妈。这事听起来巧合得不可思议，可是偏偏就真的发生了。贾乐当然不可能去杀自己的妈妈，于是曾小狼一怒之下，就把他给杀了。”

　　宋铎忽然开口道：“你的推理方向基本正确，但事情却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刚才小颜告诉我，她从曾小狼那部旧手机里查出曾小狼曾用这部手机向贾乐发过一条短信，但我们从电信公司打印出来的贾乐手机的通话清单上，并没有看到这条信息。小颜分析说这是因为当时贾乐对曾小狼和孔乙己的手机号都使用了屏蔽功能，所以他当时既接不到两人打来的电话，也收不到两人发送的信息。”

　　苏晚晚忙问：“这是一条什么信息？”

　　“小颜已经把信息打印到纸上了。”宋铎递给她一张打印纸。

　　苏晚晚接过来一看，只见短信内容如下：

　　乙是你杀的吧？我和乙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你不但没有履行承诺帮我杀人，还居然用乙的手机号诓我出来要害我。约我到烂尾楼设计要杀我的也是你吧？老子告诉你，我当时已经看见你了，曾爷爷我大难不死，你就等着看你曾爷爷怎么收拾你吧！

　　她把这条短信看了两遍，才把目光从那张打印纸上移开，迷惑不解地问：“怎么会这样？难道贾乐已经杀了那个孔乙己？”

　　宋铎看着窗外一株被风吹动的小树，沉思片刻说：“因为贾乐没有履行自己的杀人诺言，所以孔乙己替曾小狼去质问他，贾乐自然不敢告诉他们，曾小狼要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妈妈，但他又敷衍不过去，最后被逼无奈，只好动手将孔乙己杀死，然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孔乙己身上的手机冒充‘乙’，将曾小狼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本想将曾小狼也一块儿杀了，但最后被曾小狼识破，所以没有成功。曾小狼见他居然敢朝自己下毒手，自然恶向胆边生，最后就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杀死了贾乐。”

　　苏晚晚略略松了一口气，说：“调查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把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宋铎把目光从窗户外面收回来，在办公室踱了几步说：“接下来咱们再搞清楚三个问题，这个案子就算是破了。”

　　苏晚晚问：“哪三个问题？”

　　宋铎说：“第一个问题，自然就是那个孔乙己，也就是曾小狼和贾乐手机通信录里的那个‘乙’的身份；第二个问题，曾小狼烧死贾乐的那天晚上8点，那个叫玲珑的女孩还看见他在宿舍，9点他出现在昌记大排档门口，这中间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是怎样跑那么远的路程去杀贾乐的？第三个问题，曾小狼现在在哪里？无论他是畏罪潜逃，还是另有隐情，咱们都必须查清楚，只有尽快找到他，这个案子才能真相大白。”

　　苏晚晚想了一下，说：“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在曾小狼用钓鱼竿和花生糖诱杀脑瘫儿吴望的那天早上，有人在中江大道一个公共电话亭里打电话叫醒了吴望。苏晚晚实地调查过，那个公共电话亭距离二中很近，步行的话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而昨天傍晚查到的香槐路上那家黑网吧，也在二中附近。而吴望的哥哥吴名仕，恰好就在二中就读。

　　通过调看二中校门口的监控视频发现，在吴望坠楼身亡的那天早上6点零4分的时候，吴名仕曾单独离开学校，大约二十分钟后返回。他用这段时间走到那个公共电话亭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绰绰有余。而且他是吴望的亲哥哥，如果是他打电话告诉弟弟后面阳台有花生糖吃，吴望一定会相信的。

　　说到吴名仕的杀人动机，也是显而易见的。吴望是个脑瘫儿，几乎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把这个悲惨的家庭往更黑暗的深渊里拖。而且因为给弟弟治病，他已经失去了一次上大学的机会，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觉得为了挽救这个家，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彻底解除弟弟的痛苦，所以他不得不做出让弟弟尽早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定。当然，这事不能由他亲自动手，因为他的杀人动机太过明显，警方稍一调查就能查到他身上。当他在本地文学网站上看到一篇题为《交换杀人》的推理小说时深受启发，于是他在这篇小说后面留下了自己的QQ号，希望能找到与自己有同样目的的人。结果，他真的找到了曾小狼和贾乐这两个同道中人。

　　最后一点，从种种迹象来看，孔乙己最后去贾乐学校逼迫贾乐履行自己的诺言时，就已经被贾乐所杀。而吴名仕的死亡地点，正好就在贾乐就读大学前面的江大公园，死亡时间正好就在贾乐被杀前一天，这绝不可能是一种单纯的巧合。吴名仕的命案，是由城区公安分局办的，因为缺少线索，分局的人并没有查到贾乐头上，但这并不能说明贾乐跟吴名仕之死无关。

　　宋铎很认真地听苏晚晚说完，点点头说：“你的推理，跟我的思路基本一致。但是很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咱们基于案子中出现的疑点而做出的合理推测。就目前来说，咱们其实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孔乙己就是吴望的哥哥吴名仕。要想知道你的推理是否正确，就必须得找到能证明孔乙己身份的确凿证据。”

　　苏晚晚抬起头说：“宋队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正在这时，一名女警员带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走进来说：“宋队，这个人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宋铎抬头一看，认出黄发青年正是曾小狼的同事，法兰西面包店的员工山猪。他请山猪坐下后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山猪显得有点紧张，两只手掌不停地在膝盖上摩挲着说：“警官，我来找你们，其实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们。”

　　宋铎让苏晚晚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说：“行，你说吧。”

　　山猪说：“第一件，其实我女朋友骗了你们，那天她告诉你们说……”

　　“等等，”宋铎插嘴问了一句，“请问你女朋友是……”

　　“哦，我忘记说她的名字了。”山猪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女朋友叫玲珑，就住在曾小狼宿舍的楼下。”

　　宋铎“哦”了一声，想起在曾小狼宿舍楼二楼看见的那个正在晾衣服的女孩儿，原来她是山猪的女朋友。他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山猪，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山猪说：“那天她不是告诉你们，4月8日，也就是曾小狼杀人的那天晚上8点，她在宿舍楼楼道里碰见过曾小狼吗？”

　　“是的，她确实是这样对我们说的。”

　　“其实她是骗你们的。以前我跟她吵架，曾小狼曾帮过她，她记着曾小狼的恩。那天她在二楼宿舍偷听到你们说曾小狼在4月8日晚上8点多在什么地方杀了人，心地单纯的她不相信曾小狼会杀人，觉得一定是警察在冤枉他，所以当你们下楼向她打听情况时，她决定帮帮曾小狼，于是就向你们撒谎说那天晚上8点，她在楼道里碰见了曾小狼。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直到今天失踪的曾小狼还没有被找到，看上去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才有点不安地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觉得这个情况很严重，说不定她的话会误导你们破案，必须得把真相告诉你们才行，所以我就直接到公安局来找你们了。”

　　“你女朋友真的是这样说的吗？”宋铎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他看着山猪问，“你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过来？”

　　“她真是这样说的，我保证她这次没有撒谎。”山猪见警察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有些着急，举起手来做出要对天发誓的样子说，“我本来想带她一起来的，可是她不敢来，她担心警察会抓她去坐牢，所以很害怕。”

　　宋铎盯着山猪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揣测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沉默半分钟后，他终于点一下头说：“那好吧，我们相信这一次你女朋友说的是真话。”

　　山猪不由得松了口气，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顺着裤管轻轻擦了一下手心里的汗水。

　　苏晚晚看看队长，而宋铎也正在看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是的，这样一来，一直困扰他们的曾小狼没有作案时间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宋铎才接着问山猪：“你说你来找我们是有两件事要告诉我们，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跟我手机里的几张照片有关。”山猪朝宋铎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说。

　　山猪告诉宋铎，他一直觉得曾小狼的女朋友潘静挺漂亮的，所以就想甩了现在的女朋友去追潘静，他甚至还悄悄给潘静打过电话。可是潘静在电话里明确拒绝了他，她说她喜欢的人是曾小狼，不可能再喜欢别人。因此，他心里就对曾小狼暗生恨意。

　　山猪后来经过细致观察后发现，曾小狼总喜欢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厕所里打电话，还经常在下班之后去向不明。山猪怀疑曾小狼可能脚踏两条船，除了潘静这个女朋友，还有其他相好的女人。他心里就想，如果我偷拍到曾小狼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鬼混的照片拿给潘静看，她一定会跟曾小狼分手，那我岂不是有了可乘之机？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开始在下班时间暗中跟踪曾小狼。这一天，他看见曾小狼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来到了沙岭鞭炮厂，觉得有戏。虽然那里是出了名的“鬼楼”，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为了搞清楚曾小狼到底在跟什么样的女人在鬼楼里幽会，他还是硬着头皮悄悄跟在后面，慢慢地靠近鬼楼。

　　山猪生怕被曾小狼发现，就躲在鬼楼窗户外面不敢露头，只是用手举着手机悄悄伸出来，对着屋里拍了几张照片。后来他一看照片，才知道屋里坐着三个大男人，曾小狼这小子根本不是在跟女人约会。他顿时没了兴致，也没有听他们具体说些什么，就赶紧溜了。

　　因为知道自己跟潘静没戏，所以在此之后，山猪也就没有再关心这件事。直到这几天曾小狼出事，他才想起这件事，一翻手机发现那天晚上照的几张照片还在，看了照片，感觉当时曾小狼好像是在跟另外两个人躲在鬼楼里神秘兮兮地商量什么事情，他觉得这些照片可能会对警方破案有点用处，所以就拿着手机到公安局来找宋铎了。

　　山猪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宋铎。

　　宋铎接过手机看了里面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是同一个场景，虽然拍得不是很清晰，但鬼楼里的大致情形还能看清楚。只见屋里有一部手机一直亮着灯，灯光下，摞起的断砖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是曾小狼，一个是贾乐，另一个虽然是侧脸对着窗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吴望的哥哥吴名仕。

　　宋铎收到城区公安分局发来的吴名仕命案的材料，见过吴名仕生前的照片，基本可以确认，这个暗夜里坐在沙岭鞭炮厂与曾小狼和贾乐秘密商议“大事”的孔乙己，就是吴名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