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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月被带到刑警大队后,很快就低头认罪,她所作的供述,与警方的推断基本一致。黄麒麟的命案,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专案组的人都松了口气。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宋铎抬起手臂,心情舒畅地做了一个扩胸运动,动作还没有做完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法医孟瑜打来的。孟瑜用她一贯高冷的声音问:“宋大队长,黄麒麟的案子怎么样了?”
宋铎下意识地回头朝身后的审讯室看看,说:“刚刚抓到凶手,用匕首刺死他的,是他的班主任袁月。”
孟瑜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问:“袁老师认罪了吗?”
宋铎说:“我刚刚从审讯室出来,她对自己持刀杀死黄麒麟的罪行供认不讳。”
孟瑜在电话里“哦”了一声,显得有点意外。宋铎听出了端倪,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孟瑜说:“还真有点问题。”
在黄麒麟的死亡现场,当时基于现场情况,孟瑜初步得出的结论是黄麒麟系被匕首刺中心脏后当场死亡。当时死者胸口只渗出少许血液,这本来是个疑点,但考虑到匕首并没有被凶手拔出来,未造成伤口大出血,从当时的现场情况来看,也属正常。
后来黄麒麟的尸体被拉到法医中心进行详细尸检时,孟瑜才发现其死因可疑。在征得被害人家属签字同意后,法医中心对黄麒麟进行了尸体解剖,最终确认其死因并不是胸口的刀伤,而是机械性窒息。如果说得更具体一点,他应该是被人用塑料袋之类的东西捂住鼻子活活闷死的。
孟瑜在电话里补充说:“黄麒麟被人捂死的时间,比我们原来确定的死亡时间略早,大约在星期一晚上6点半左右,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宋铎说:“那就是当晚6点至7点了。”
孟瑜说:“是的,就是这个时间段。”
“也就是说,先是有人在星期一晚上6点半左右潜入石屋将黄麒麟捂死,然后袁月再次进屋在黄麒麟胸口捅了一刀。实际上袁月动手杀人的时候,黄麒麟已经死了,对吧?”
“确实如此。这位袁老师刺杀的其实是一具尸体,严格来说,并不构成杀人罪。那个在她之前捂死黄麒麟的,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挂断电话后,宋铎立即转身再次走进审讯室。袁月见他去而复返,并且脸色凝重得吓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说:“我、我都已经承认黄麒麟是我杀的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是要立即把我拉去枪毙吗?我、我……”
宋铎打断她的话说:“现在案情有点变化,有些情况我们还得向你核实一下。”
袁月奇怪地看着他问:“还有什么要核实的?”
宋铎看着她问:“星期一晚上,你持刀进入那间石屋时,看到黄麒麟有什么反应吗?”
“有什么反应?”袁月怔了一下说,“好像没什么反应吧,他被捆绑在椅子上,眼睛被蒙住,嘴巴也被封住了,还能作出什么反应?”
宋铎说:“如果他觉察到有人进屋,或者有人走近,肯定会有所反应的,他的耳朵并没有被堵住,他能听到你开门的声音或进屋的脚步声,他的头可以扭动,身子也可以摇晃,甚至嘴巴可以发出‘呜呜’的声音。总之,如果他感觉到有人靠近,肯定会作出某种反应。”
袁月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宋铎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信息,回想一下之后她摇头说:“好像确实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反应,当时我还想,会不会是他已经睡着了,而且屋里没有灯光,光线很暗。我也没看太清楚,只是辨认出他是黄麒麟,就一刀扎了下去……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都已经说了,人是我杀的,如果要枪毙我,就趁早吧,反正我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宋铎看她一眼,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法医的话告诉了她。
“什么?”袁月不由得惊得合不拢嘴,“我进去的时候黄麒麟已经窒息身亡了?”看到宋铎点头,她竟有些不相信,“那、那我刺中的,难道是一具尸体?”
宋铎说:“是的,严格来说,你用匕首刺中的确实是一具尸体。法医已经证实黄麒麟的死跟你刺的那一刀,并没有直接关联。”
“那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杀人,对吧?”袁月睁大眼睛看着他。宋铎点头说:“是的,黄麒麟的死与你无关,凶手另有其人。”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不是杀人凶手……”袁月有点失神地喃喃自语着,苍白而倔强的脸上终于无声地滑下两行眼泪,就好像紧绷在身体里的那根弦忽然断了。她把头埋进臂弯里,放声大哭起来。
宋铎打开审讯椅,将她放出来,说:“等下会有我的同事带你去办手续,办完手续,你就可以先回家了。但警方如果有需要,你要保证能随叫随到。”
袁月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竟然对着宋铎弯腰鞠了一躬。旁边一名女警搀扶着她正要走出去,她想了想,又止住脚步回头问:“宋警官,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黄麒麟吗?”
宋铎摇头说:“凶手到底是谁,目前我们也不清楚,这个案子咱们还需要再进行深入地调查。而且我觉得凶手能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入石屋杀人,应该也像你一样知道绑匪藏匿钥匙的地点。我们还得去向狄小飞确认一下,看他是否还将这一信息告诉过别人。”
袁月摇头说:“没有,我已经交代过狄小飞,他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你呢?你有没有向别人透露过这些信息?”
“绝对没有。”
宋铎不由得拧紧了眉头,说:“这就怪了,凶手到底是怎么知道钥匙藏匿地点的呢?”他在屋里踱了两步,又抬头问,“你确定狄小飞在跟你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没有被其他人偷听到吗?”
袁月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可以确定没有被别人听到,当时还没到早自习时间,教室里除了我和狄小飞,并没有其他同学,外面走廊里也没有人。”
宋铎“哦”了一声,说:“这倒是有点奇怪。”皱眉想了片刻,仍是毫无头绪,正要转身走出审讯室时,袁月忽然说:“对了,狄小飞跟我说话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人从教室外面的走廊经过,但我觉得他也仅仅是恰巧经过,应该不会听到我跟狄小飞的谈话内容。”
“这个人是谁?”宋铎立即发问。
袁月说:“就是学校的常务副校长严文轩。”
“严校长?”宋铎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即跳出实验中学那个戴着金边近视眼镜、总是有意无意地蹭到警察身边偷听警方办案过程的常务副校长的样子来。
“能给我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宋铎问袁月。
袁月想了一下,说:“我们学校的早自习是从早上7点15分开始,星期一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提前十几分钟,大概是7点左右走进教室。却意外地发现,狄小飞到得比我还早,当时教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特意来这么早的,因为他找我有事。他走到讲台上,跟我说了周日他通过跟踪两个绑匪打探到黄麒麟被关押在笔架山下那间石屋的经过,自然也说了绑匪放置大门钥匙的地点。他还说黄麒麟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不用急着报警。后来我听到外面走廊上好像有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严校长在检查各班上早自习的情况。他正好从我们班教室门口经过,还跟我说了两句班上的早自习纪律,很快就走了。我感觉他好像并没有在我们班教室门口停留,所以不大可能偷听到狄小飞跟我的对话。”
“无论如何,我们也得把这个情况再核实一下,绝不能放过一丝线索。”宋铎抬头问,“我好像看到你们学校走廊是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的,对吧?”
袁月“嗯”了一声,说:“是的,以前有学生在走廊打架,引起了很多不必要的纠纷,后来学校就在教学楼走廊里加装了监控摄像头,以策万全。”
宋铎说:“那行,我送你回学校,顺便去看看监控视频。”
宋铎带着苏晚晚和曹亮,开着警车先将袁月送回学校,然后找到学校保卫科长,提出要查看一下高二(5)班教室外面走廊的监控视频。保卫科长把他们带到保安室,让他们在一台连接着监控探头的电脑里自己找。
曹亮在电脑里调出星期一早上高二(5)班外面走廊的监控,从6点多看起,通过视频可见,早上6点56分,狄小飞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大约过了四五分钟,袁月手里拿着一本书也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严校长就背着双手从楼梯间走上来,沿着走廊巡视各班。当他走到高二(5)班的教室门口时,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忽然停住脚步,靠在门边侧耳偷听室内声音。大约几分钟后,似乎是屋里的人有所察觉,他立即昂头挺胸地迈开脚步,佯装从教室门口经过,还站在门边跟屋里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又背着双手往前走了。
这一段视频,足以证明袁月跟狄小飞在教室里的谈话内容,已经全部被严校长听到。也就是说,知道黄麒麟关押地点和钥匙放置位置的人,除了两个绑匪和狄小飞、袁月,其实还有第五个人,就是那位严校长。
宋铎再次找到袁月,把从监控视频里调查到的情况告诉她。袁月一听,忽然脸色苍白,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说:“难道凶手真的是他?难道他竟然也……”
“竟然也什么……”宋铎听出了端倪,盯着她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觉得他会是凶手?”
袁月脸上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沉默好久,她才叹口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说:“因为我肚子里那个被黄麒麟踢掉的孩子,就是他的。”
“什么,是他的孩子?”宋铎、苏晚晚和曹亮三人都大吃一惊。据他们所知,今年38岁的严文轩,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啊。
袁月看看三个警官,脸色微微发红,竟露出一丝羞赧之色。原来袁月自小就跟平京市结下了缘分,小时候她父母曾在平京市工作,她也随父母在平京上学。她在平京一中读高中时,班主任就是严文轩。当时的严老师喜欢将白衬衣下摆扎进皮带里,脸上总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年轻帅气且博学多才,讲课时旁征博引,就连前来听课和评课的老师都听得脑洞大开,深为折服。情窦初开的袁月,很快就暗恋上了这位儒雅博学阳光帅气的班主任,还悄悄地给他写过情书,只可惜严老师并没有回复她。后来她父母调回外省老家工作,她也回老家参加高考,并顺利考进一所名牌大学。虽然她离开了平京市,但那个喜欢穿白衬衣,有一脸阳光般笑容的严老师,却在她懵懂的青春记忆里扎下了根。
大学毕业后,袁月放弃了大城市里高薪工作的机会,也没有按父母的意愿回老家发展,而是义无反顾地来到平京市。这时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严老师已经步步高升,成为实验中学的副校长。为了圆自己当年的少女之梦,袁月通过招聘考试进入实验中学任教,成为严老师手下的一名教师。此时已届中年的严老师,早已结婚成家并育有一个女儿,但儒雅博学不减当年,而且身上还较年轻时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稳重与从容。袁月愈发迷恋这位当年的班主任老师来。她开始借工作之便,频频亲近严老师。当然,现在的袁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女高中生,而是出落得亭亭玉立青春明媚。看得出来,严老师同样也对她心怀绮念。说不清谁更主动些,总之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暧昧关系。
大概在去年暑假的时候,袁月发现自己怀孕了,严校长叫她去把孩子打掉,但她却倔强地想把孩子生下来。她知道严校长很想要一个儿子,而他老婆却因卵巢早衰不能再生孩子了。她缠着他的脖子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吗?如果我给你生个儿子,咱们就结婚好不好?”严校长一边将她压倒在她卧室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一边点头说:“好,只要你给我生一个儿子,我就跟家里的黄脸婆离婚。”从此之后,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了袁月通向幸福之路的最大希望。
谁知老天无眼,去年11月的时候,她因为批评黄麒麟遭到这个校园“黄天霸”的报复,被其踹翻在地后,又在肚子上连踢数脚,最终导致她下身流血,胎儿不保。黄麒麟这一脚,不但踹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踹掉了她一生的幸福。流产之后,袁月跟严校长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严校长对她渐渐冷淡起来。天生敏感的袁月自然感觉得到,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虽然满心苦楚,也只得强迫自己断绝了跟他的关系。
从这以后,袁月每次看见黄麒麟这个校园流氓,都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但她知道自己为人师表,绝不能做如此出格之事,只能将心中恨意深藏,并没有把黄麒麟从自己班上赶出去。直到这个星期一早上,当昔日与自己温存有加的严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用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没来由地批评她时,她忽然心生委屈,心底深处对黄麒麟的怨恨之情,突然像火山一样迸发出来。杀机刹那间闪现后,就再也挥之不去。晚上回到家里,一个完整的杀人计划在脑海里渐渐形成。夜里7点到她家补习功课的四名女生,成为她最好的不在场人证。她从卧室窗户里伸手拉下电闸,一场黑暗的复仇之旅就此拉开序幕。但是让袁月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她拿刀刺中的只是黄麒麟的尸体。在她杀人之前,早已有人将这个黄天霸捂死,而且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严校长。
说到最后,袁月不禁流下泪来,她喃喃地说:“想不到他心里也有为孩子报仇的想法,而且还抢在我之前将黄麒麟杀死,为我们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报了仇。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不该……”话至此处,却没有再说下去。
宋铎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从严文轩出手为她流产的孩子报仇这一点来看,他对袁月并非已经绝情绝义。袁月此时心中一定后悔,不该在警察面前说出严校长有可能偷听到自己跟狄小飞谈话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苏晚晚看着她问:“你觉得严校长杀人,是为了替你们流产的孩子报仇?”
“那不然呢?”袁月抬头看着她问。苏晚晚叹口气,说不出话来,虽然她觉得严校长的杀人动机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但看到袁月脸上有些欣慰的表情,却又不便说破。到底严校长杀人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只有找到他本人,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宋铎问:“袁老师,严校长还在学校吧?”
袁月说:“我早上倒是看到他在学校,后来不是跟你们去了刑警大队吗?下午我也是刚从你们那里回来,还没有看到他,估计在学校办公室吧。”
宋铎点点头,转身下楼,袁月犹豫一下,也在后面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