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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瓒便也朝她微微一笑,心里却是万千复杂。在一簇的繁花似锦中,虽然她不施粉黛,衣着朴素,却还是发出耀眼的光芒。有那么一刻,他的心,有些后悔。似乎,不该这么莽撞地将她带进宫里,她和他之间,该有另外的一番收鞘……
一旁的玉珺见玉瓒陷入沉思,不禁揶揄:“二哥,你怎么了?从进了这殿里,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你瞧瞧你杯中的酒,都快洒了一地了!”玉珺的话果然令玉瓒回神,他将手中杯盏放好,定了定心神,说道:“我哪里心不在焉?你不知,我人虽在这里,心里却想着边关防御工事!”玉珺将嘴撇了一撇,揶揄道:“是吗?我还以为,这殿中的哪一个女子,是二哥你的心上人呢?”玉瓒遂将杯中的酒一气喝尽,方与他道:“你多心了。我什么时候见我在男女之事上心过?”
玉珺心里冷笑一声,也随着玉瓒的样子,将案几上的酒喝尽。兄弟二人的这番对话被皇后听入耳内,她挑了挑眉,敲打玉瓒:“瓒儿,你当真辛苦。不过,待有一日,太子即位后,大权归拢,你也就不必这样劳碌了!”玉瓒明白皇后意图,听了这话,还是不动声色道:“如今父皇身体康健,为使他多些闲暇时间在宫里盘桓,儿臣愿意这样辛苦。无他,只为父皇分忧!”
皇后不禁变色,眼前玉瓒的面容,已幻化成当日冷宫中云妃的面孔。他这话中,分明有与她做对之意。虽然云妃之事,到最后被她压制下去,但保不定玉瓒一时多心,又重新翻起旧案,那样,可就不大妙了。因此,倒是不能惹急了他。皇后便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你到底不是太子。有些事,还需注意分寸。”“分寸不分寸,儿臣心里,自是有数。”太子见了,又要打圆场,对着母后:“二弟心里有国家,如何不好呢?”皇后冷冷反问:“那么,你的心里可装有国家?”玉瑾就道:“儿臣的心里,当然有永夜。”“很好。我只当你在东宫玩物丧志。你承了贵冠,却不堪其重负,那便就不好了。你不想做太子,别人未必不想做。”皇后的言语,已然再明显不过。玉瑾便朝着玉瓒尴尬一笑,口道:“二弟,母后只是气话,你不必当一回事。”
彼时,殿内已步入几位御用艺师。他们朝着皇后等人行完礼后,逐一进入殿后的四个房间,考核挑选,很快就有了结果。十二个拔尖的姑娘被内侍又带至殿前。那被淘汰的近百个姑娘,见已无望,都心生沮丧。不过,永夜皇后很会安抚,悉知了结果,对她们俱都进行了赏赐。姑娘们领了礼物谢恩,依依不舍地看着玉瑾三人,陆续从宫里退出。
云安歌的书法,在书法组名列第一。她自幼随父皇研习书法,造诣颇深,也只是随便写了几个字,就被考核的师傅相中。姚灵雨分在了棋组,却也名列第二。此番,灵雨和安歌站立在一处,心里都觉得紧张。云安歌看着她,低声道:“灵姐姐,恭喜你啊。”“安歌,我还要恭喜你呢。”其实,姚灵雨对于参加万花大宴,是无可无不可。不过,参加了大宴,能再见到心中的他,还是一件美事。可即便她到了殿前,他的目光还是丝毫未落在她身上,这未免让姚灵雨感到沮丧。那还是小时候的事,都快十年了,想必他也忘了一干二净了吧?毕竟,他是永夜高高在上的燕王,日理万机,事务繁忙。他的目光的确不曾看向自己,却是看向了身旁的……安歌。这令她惊诧。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位云姑娘是昔日云妃的外甥女,从小就和玉瓒相识。他多关心她一分,想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玉瓒那灼灼熠熠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安歌,真的令她心生嫉妒。
五岁时,玉瓒曾救过她一命。从此,姚灵雨的心里,心心念念地就有了他。要说不想被皇后指给玉瓒,那是假话。即便不能当他的正妃,但只要留在他身边,为侧为妾,那也愿意。这番心事,她从来也没告诉谁。入宫之前,她在家中焚香祷告,愿菩萨能明白她的心,助她事事顺遂。
那脱颖而出的十二个姑娘,齐齐跪下,再次拜谢。皇后提起精神,对着她们细细看了又看,方道:“不错。”玉瓒见云安歌果然位列其中,悬着的心,也就放下。这十二女子中,就数安歌的装扮,最为朴素。其次便是灵雨。姚灵雨深知,这样的场合,华贵繁重只是多余,轻简脱俗才是重要。果然,安歌的装扮引起了皇后的兴趣。她缓缓道:“你,上前一步。”
见皇后将注意力转向自己,安歌的心还是一凛。“抬起头。”皇后对着云安歌又一吩咐。安歌只得将头微微抬起,眸子流转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皇后的右侧,那个一身素袍的清俊超逸男子,男子放下了酒杯,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安歌揣测: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男子,就是永夜的太子。心有所想,她的眼睛不禁又看了看玉瓒。玉瓒视若无睹,尽管心里争斗激烈,可面上依然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玉瑾对着安歌,温言:“这位姑娘,我瞧着面善。”皇后心里不禁一喜,说道:“瑾儿这样一说,母后当真高兴。”
玉瑾抿唇微笑:“之所以看着面善,只因为这位姑娘的形容,和儿臣收藏的古画里的美人一模一样。”此言,殿前站立的其他几名姑娘听了,都露出嫉羡之色。皇后更是喜欢:“瑾儿,你中意这位姑娘?”玉瓒的心,此时也一阵似一阵的紧张。他知道,玉瑾惜言如金,更不轻易夸人。此言一出,便知他的确对安歌产生了好感。太子的声音柔似轻风:“母后也别一厢情愿,总是要问过这位姑娘。”皇后摇头笑道:“瑾儿,咱们是天家。这永夜国中的女子,你无论看中哪一个,都是她们的福气。”皇后心里满意,又问安歌:“你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家中都有何人?”
安歌便依玉瓒之言,细细地报与皇后。皇后一听,转喜为惊,心里诧异万分,不想这姑娘竟是云妃的娘家人!因此,非但没添好感,反而增了不少嫌恶。她蹙了眉,心中寻思:如今云妃根本就无什么娘家人。若有,也应当都死了。当日自己做事,可是决绝果断,不留后患。这好端端的,怎地就冒出来了一个?难道,姚璟那老儿并未遵从自己的旨意?
皇后沉吟半响。不用说,这姑娘决计不能留在太子的身边。她哑着嗓子,又狐疑地看向玉瓒,问道:“如此说来,是你将她送入宫中的?”玉瓒知道皇后愠怒,面色也愈加沉稳,将早就编造好的一席话,从容说出。皇后干笑了笑,冷冷道:“好。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藏在府邸,却无一点私心,难得。只是这云家已是旧臣,如今且也败落。这样身份的人,委实不能和太子匹配。”皇后叫安歌退回列中。
玉瑾心里十分失望。“母后,这又是为何?那云家一族,也是开国之功臣。”他有些迫切,“二弟,我看这位云表妹甚好。”皇后怒喝:“瑾儿,选妃事关国体,不可妄来!”皇后想了一想,又对着列中的姑娘问:“哪位是姚宰相的女儿?”姚灵雨闻言出列。皇后细细打量,此女容貌虽不及云氏女,但也算拔尖。皇后的态度即刻又变得亲切:“果然是大家小姐。”皇后指着灵雨与玉瑾道:“瑾儿,你看这位姑娘怎样?姚家世代为相,门第高贵,又是书相门第,我看堪配与你。”
太子便也打量了一下灵雨,但见她垂着眼眸,不露半点欢颜,心里也就明白了一二。“母后,儿臣还是那句,总要问过姑娘的意思才是,若有半分勉强,便不可行。”皇后极不耐烦:“今日,这几个姑娘里,你是不打算挑上几个了?”太子本是温润之人,并不想令母后不悦,只得以退为进,勉强说道:“立太子妃一事,还等再议。不过,儿臣愿意从中挑选一二名女子,充作良娣。”
皇后权衡稍许,便从中挑出自己两个心腹之臣的女儿,充为良娣,纳入玉瑾的东宫。这两名女子初时分在琴艺一组。别的无他,只这一组,皇后却是命人暗作了手脚。她令人告诉选拔的琴师,无论怎样,左侍郎和右将军家的两个女儿,都要入琴艺三甲。玉瑾的神情,显得颇为无奈。他的落寞,尽数落入玉瓒的眼帘,若不是知晓了从前的真相,玉瑾在他的心里,还是从前那个知冷知热的好大哥。现在,一切都变了,当年母妃之死,玉瑾竟也脱不了干系。因此,自打知晓真相的那一刻,玉瓒的心里,便已同他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