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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如此多娇 吴瑕 6344 2022-05-08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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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在通济坊的东北隅, 虽然不过是一座两进的宅院, 却是周围坊户中最干净齐整的一家, 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林菁下了马车, 将手放在大门上, 轻轻按了按, 就知道门没上栓。

  推开大门之后, 看到的也不是寻常人家的正堂,而是一片演武场,几乎占满了前院, 左侧放了一个巨大的兵器架,上面的兵器种类多得惊人,粗略一看, 便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这类常见兵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形状奇异, 如判官笔、流星锤、胡人用的弯刀等冷门兵器, 演武场的右侧立了几个靶子, 墙上挂着几张大小不一的弓。

  麻雀虽小, 胜在五脏俱全。

  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负手站在演武场内, 听见门声, 便道:“今日的功课,需加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林菁眼前一热, 她刚想唤一声师父, 再一眨眼,便只见空荡荡的院子,萧索地落着些许树叶。

  她差点忘了,她从军后,孟继良也离开了长安。

  从前还在家的时候,每天清晨,她都要去附近的酒铺沽酒,回来推开门时,孟继良便会在院子里等她。

  孟继良有个毛病,每顿饭必须佐以酒才能吃下去,据说是因为年轻时中过毒,差点被人毒哑,至今喉咙带伤,吃饭艰难。她得知之后,便自告奋勇地每天去为师父沽酒。

  而且林菁这位师父,吃饭不仅要喝酒,还从来不肯安安静静地吃,必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大谈自己的辉煌人生。

  他老人家总是忙得很,昨天还在漠北与马贼厮杀,今天便去了河南道会饮群雄,不是得到一方豪杰之女的爱慕,被娇俏的小娘子追得到处跑,便是与什么“潇湘剑客”、“洛阳三杰”之类的人物谈笑风生。

  在饭桌上,他将一场场险恶的江湖斗殴说得绘声绘色,当然,孟某人必须是力挽狂澜的那一个……

  可怜林菁当时年纪小,真的信了。

  直到后来,她知道了漠北与河南道的距离,知道就算豪杰之女,也大多养在深闺,知道这世上或许真的有潇湘剑客和洛阳三杰,但这些名号的价值比酒铺劣酒的水分更大,在江湖上喊一声“潇湘剑客”,至少有三、四个人回头……于是孟师父从神坛被拉下,每逢吹嘘的时候,都会看到林菁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不过,虽然她已经不再相信师父嘴里的故事,却不得不承认孟继良的身手——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孟继良是鬼谷传人,只知道是父亲的朋友。一个能精通上百种兵器、身兼十多个江湖门派功法、又擅马战之人,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而且调/教弟子的手法也十分老道狠辣,各种损招层出不穷,特别容易让人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来,以至于当初与司奉龄谈及师父时,两人某些地方简直一拍即合,原来都被师父这样荼毒过。

  “林菁,你肚子吃秤砣了?不过三丈高的旗子,你居然翻不过去?”

  “呦,瞧我家仙女儿这登高的架势,活像一头没吃饱饭的熊瞎子。”

  “刀如壁垒,泼茶不沾身——你这是洗澡呢?我可没兴趣看黄毛丫头。”

  “这套小摸鱼使得还不错,来,再游半盏茶的时间吧。”

  “腿!腰!再高点!”

  “横刀训练加倍、暗器训练加倍、弓箭训练加倍,午饭之前全部完成,下午还有马战!”

  ……

  林菁咬牙受着。

  功课加倍,但完成时间却没有变化,所以林菁小时候,每次听到“加倍”二字,脸都要再白上三分。

  她甚至哭闹过:“林家人再也不上战场了,我为什么还要学这些?”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孟继良那张总是坏笑的脸突然变得铁青。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林家人。”

  这理由谈不上充分,却说服了她。

  林菁摸了摸门口那棵老槐树,然后径直往内堂走去。

  刚迈进后院,不远处内堂旁边突然出现两个人,一看到她,都止住了步。

  其中一个眉清目秀,比林菁年岁小一些的少年急忙将手里的木桶一放,“菁娘回来了,我去告诉郎君!”说罢,飞也似的跑了。

  这少年名叫修竹,是林慕贴身小厮,五岁时被林慕从长安城外救回林家,专门负责林慕的起居。

  另一个人是林妙真的贴身婢女紫浣,当年嫁给了林家二管事的侄子何六柱,林家败落后,紫浣回来找到了林妙真,成了林家的厨娘,何六柱在前院负责洒扫养马等杂务,两人膝下无子,正好修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便将修竹认了亲,当儿子一般养着。

  紫浣经历过林家极盛之时,跟在林妙真身边的时候没少见世面,就算经历了贫困生活的磋磨,行为举止依旧娴静,大喜之下,仍没有失态,只是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一边道:“菁娘总算回来了,大娘子一定很高兴,我这就去叫大娘子。”

  “先不忙,皇帝的赏赐在门外候着,烦劳嬷嬷带着老何卸货,我自己去找姑姑。”

  “也好,大娘子在内堂等你。”

  天还没黑,内堂就点起了油灯。

  日子艰难的时候,林妙真做了几年绣活,眼睛便有些不好,平时总是早早入睡,若是要点灯,会比正常人要早一些。

  林菁在宫里折腾了太久,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她推开内堂的门。

  两边刀架整齐阵列,林妙真端坐在正中央的榻上,她身后的房梁直垂下一片巨大的黑色幕布。

  看到林菁进来,她优雅地站起身,头上的玲珑簪竟连响都未响,这行云流水般的形容举止跟她身上的粗布衣衫完全不相符。

  只见她抬起手,将身后的幕布一把扯下。

  在幕布遮挡的后方,是密密麻麻的林氏族人牌位。

  “你高祖、祖父、叔祖、阿耶、阿娘、叔伯……林家的祖宗和冤死的亡魂,都在看着你,等你回来。菁娘,过来上香。”

  林家房屋有限,宅院里没有地方设立祠堂,只能把牌位放在这小小的内堂。

  身前是风霜雪雨,身后有列祖列宗在看着,就像是有一道沉重的目光,带着辛酸和冤屈,带着慈悲和关切,默默注视着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

  林菁并不害怕这些牌位。

  林家人口凋敝,她从小便珍惜亲人,这些象征故去族人的牌位甚至能给她带来平静,让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肩头背负着什么。

  点上三炷香,林菁跪下叩拜道:“此一去,儿经历大小战役数场,杀敌于阵前,绝不后退!儿未给祖先蒙羞,未堕林氏威名,今后当再接再厉,重振家声。”

  然后她提起了幕布,身形向上一纵,一跃便上了房梁,将幕布重新挂好,再轻飘飘地跳下来,稳稳当当地站在林妙真身前。

  “姑姑,我回来了。”

  林妙真张开双臂,林菁立刻扑进柔软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她。

  直到此刻,林菁的脊背才放松下来,她撒娇地唤道:“姑姑。”

  林妙真拍了拍她的腰,双手很熟练地找到束甲的地方,说道:“是不是瘦了,怎么连铠甲都没脱?身上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林菁连忙闪开,她不脱铠甲就是怕被姑姑检查,左平的药是不错,可伤疤还没完全消退,如果被姑姑看见那受伤的位置,她肯定完了。

  “着急见姑姑,哪有时间卸甲……姑姑,我饿了!”

  廊下食没吃,上官皇后发了病也没管饭,林菁从早晨进城饿到现在,可怜得不行。

  “我吩咐紫浣做了馎饦,你去找阿慕,正好一起用饭。”

  “好。”

  “一定多吃点,怎么总是不长肉呢,唉。”

  林菁确实一直都长不胖,不管霍九和朝晖怎么投喂,她看上去仍十分纤细,如初春的柳条一般,猛劲儿抽长,个子足足比同龄小娘子高出半个头,身体却十分轻盈,。

  当时孟继良管着叫练轻功的好苗子,一心想给林菁催肥的林妙真听了这话,差点断了孟继良的酒。

  林家将前院用做演武场之后,原本的两进院子基本只有后院能用,房屋也少得可怜,早已没了高门深户的讲究,男女房间都在一起,唯有林菁、林妙真各自有一间独立卧房,连林慕都得跟修竹挤在一个屋子里,又因为分给林慕的那一间比内堂还大,索性将书房和卧室放在一起,节省资源。

  只要林慕在家,就一定在这里。

  越是接近兄长的房间,她的心便跳得越厉害。

  所谓近乡情怯,到了这个时候,才感受到其威力。

  她不由自主地摸着胸口的木头小鸟。

  林菁进来的时候,林慕正靠坐在窗前,竹帘半卷,角落里放着一炉香。

  许是刚沐浴过,他只穿一袭白袍,长长的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一半眉眼,有着云雾一般的温雅气质,映着窗外的青竹,浑若仙人之姿。

  他手里拿着一卷《六韬》,察觉有人进来,才抬起头,露出的容颜比林菁还要精致三分,只可惜苍白无血色,一张略显病容的脸上,只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还散发着年轻男子的神采。

  林菁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发出。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跪在他身前,低下头埋在他膝上。

  修长的手指伸出,柔似羽毛般划过她的脸颊,最后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她梦里渴望了无数次的画面。

  林菁的手覆上了林慕的手,用力地蹭着他的掌心。

  眼泪汹涌而出。

  “阿兄。”

  这一声饱含思念的呼唤终于落了地,有人接住了。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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