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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声萧萧, 书房一片静寂无声。
傅新桃乖乖巧巧坐在大圈椅里,保持安静, 等萧衍先行开口。
他似乎提前有所准备。
傅新桃随他过来他的书房, 丫鬟婆子已经备下茶水点心退出去。
知道萧衍中了蛊毒后,再见到这个人,她心里止不住生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但傅新桃知道她不能也不应该在萧衍面前表现得悲伤。毕竟萧衍自己都不哀哀戚戚。
何况又不见得就治不好了。
她如果一见他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只会让萧衍更加难受罢。
萧衍的确瞒得很好。
这么大一件事,偏偏就硬挺着半个字都不说。
或许这是为了保守秘密, 为了将那些隐秘的事情摁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却不见得他不会为此痛苦煎熬。傅新桃不敢说遭遇同样的事, 她也能一个人硬抗。
不过萧衍今天找她是为着什么?
她刚从师傅那儿回来……总不会他已经发现她是为了什么事情去的?
傅新桃胡思乱想间, 终于听见萧衍出声道:“我以为你从你师傅那儿回来, 会有话想要问我。”她思绪回拢, 抬眼望向书案后的人,萧衍复开口,“没有吗?”
“没有。”
傅新桃压根不打算和萧衍谈论这些, 是以回答得毫不犹豫。
萧衍沉默一瞬:“不久前, 我说过, 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也不至于刚说完便做不得数了。”
可傅新桃不认为那些是直接能问萧衍的事情。
她对萧衍道:“我知道的, 可是我当真没有要你亲自解答的问题。”
萧衍明白过来这个人是已然打定主意装什么都没发现。
他微微拧了下眉, 继而低低一笑:“我有。”
傅新桃一怔:“什么?”
萧衍看着傅新桃问:“我问, 你就会告诉我实话吗?”
一句话听起来很有些耳熟。
傅新桃耳朵红了红, 不由鼓一鼓脸颊,横一眼萧衍:“干嘛学我说话。”
之前郑家的事情,她就是这么问萧衍的。
怎么还反过来用在她身上?
萧衍嘴边泛起一丝笑意, 说:“因为想听你的实话。”
傅新桃思考过片刻, 才回答萧衍:“得看都是一些什么样的问题。”
萧衍道:“和我有关的。”
傅新桃闻言,一颗心骤然悬起来,心下几分警惕,面上仍旧表现得平静。
“那你问罢。”她想先听一听萧衍怎么说,因而没有拒绝。
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
然而,萧衍再度开口,便是不留任何余地的一句:“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了,对不对?”傅新桃被问得噎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他,萧衍却笑,继续追问,“这段时间你去见你师傅,也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
傅新桃:“……”
她要怎么否认,萧衍才有可能相信?
傅新桃乍一下想不好怎么回答萧衍的问题,因而没有马上给出答复。
这会儿,萧衍已经抬手,动作利落,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
在目光触及他面庞的一个刹那,傅新桃霍然起身。
她心脏这一刻间仿佛被狠狠攥住般,难受得令她遏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
萧衍垂下眼,随即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将那些狞狰遮挡。
傅新桃跄踉往前两步,口中喃喃:“衍哥哥……”
萧衍说:“我只能以面具示人,虽然本不希望你为我的这些事操心,但想不出一个好法子彻底打消你的疑虑。其实也想得到,以你的聪慧和固执,除非你不在意,否则自有办法翻出来。”
“即便希望隐瞒你直到这蛊毒发作或寻到解毒之法,却再瞒不到那一天。”
“那么不如同你谈一谈。”
傅新桃从震惊中回神,走到书案前。
稳住情绪,她也对萧衍说:“是我自己自作主张,非要弄个清楚。”
“我想帮得上你的忙,不希望你有事。其实,我没有那么好奇,也可以不必告诉我更多……只是没办法放弃找能解这蛊毒的法子。既然是毒,总归有办法的。”
萧衍抬头看一看傅新桃,压低声音:“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傅新桃咬唇:“我……”
她的那些猜测要一一说给萧衍听吗?
萧衍看出她犹豫,不逼迫她,兀自道:“我是被下毒的,你肯定猜到了。”
“对方既然下毒于我,无非想取我性命,我活了下来,事情便不会轻易的结束。我为何接任这锦衣卫指挥使,你如今想必也猜出几分大差不差的原因,进而能对我如今想要做的事情做出些推测。”
傅新桃瞠目结舌,为萧衍如此直白说出一切。
确实,这些她此前都已经猜到了,却同样从未打算和萧衍对峙。
现在这些一一被摊开来说。
傅新桃忍不住暗暗叹气,这要她怎么继续在萧衍面前装傻?
“我只知道这么多。”她慢吞吞道,“对于我来说,知道这些也已经足够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追问到底。是我之前说过的,你有你要做的事,我有我的。”
“就是心疼你。”
越说傅新桃声音越低,“这么多的事情却没有人能帮你分担一下。”
萧衍只道:“你想帮我找出解毒的法子,也是分担。”
“其他的那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得自己去想办法解决的。”
傅新桃小声说:“那也还是心疼。”
执拗的话使得萧衍嘴角微翘:“年年妹妹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傅新桃:“……”
飞快看一眼萧衍,她稍稍别开脸:“你别这么喊我。”
萧衍问:“为什么?”
傅新桃咬唇道:“……怪别扭的。”
她哪儿敢告诉萧衍,小时候不觉得,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他再这么喊她,她就不争气的受不住,几个字听得骨头都酥酥麻麻。被他晓得,她当真又能羞死过去。
萧衍见她耳根都红透了,压下笑意:“有吗?我觉得挺好的。”
“你喊我哥哥,我喊你妹妹,扯平了。”
傅新桃自认为凶巴巴瞪一瞪萧衍:“以后只称呼你萧大人,可以了吗?”
萧衍轻笑一声:“年年妹妹随意。”
傅新桃:“……”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欠揍!
“刚回京都那会儿,你故意冷着我,是不是以为那么做我就不会对你的事情感兴趣了?”她盯住萧衍自顾自说,“可惜我们打小认识,一起长大,我根本做不到随随便便对你不管不问。”
起初确实想过冷着她一点,也许可以让她知难而退,放弃深究。
但又清楚她不是这样肯随便放弃的性子。
很快他就改变心思了。
有朝一日若得幸平安健康,这般冷着她关系只会越来越僵。
又假如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只有这么多,与其让她后来遗憾懊悔难过,不如让她多几分快乐。这样倘若有一天仍记得他,也好歹能回忆起一点愉快的事情。
这份心思,萧衍自己压在心底。
他温和对傅新桃道:“那时是我不对,你关心我,我不该那样对待你。”
萧衍语气软下来,傅新桃只会比他态度更软。
她小声说:“我不是责怪你。”
“只是如果出于这样的目的,我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事,尤其是你的那些事,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但不要打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名义故意疏远我们,好不好?”
萧衍轻撩眼帘:“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名义?”
傅新桃轻咳一声道:“比如我会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之类的……”
“真的为那个人好,应该是全心全意的支持、陪伴和信任,是不做伤害那个人的事情,而不是冠冕堂皇用为那个人好的名义,实际上却做尽让人难过的事,说尽让人伤心的话,对不对?”
萧衍便明白傅新桃的担心忧虑。
他含笑应声:“对。”
傅新桃悄悄松下一口气。
萧衍会这么说,等于许下承诺,不会做那样的事。
“所以——”萧衍话锋一转,又说,“年年妹妹如果希望我好,便不要太为我的这些事担心焦虑、伤心难过,不用总想帮我,这样很容易让我分心。我自己会有分寸,你要相信我。”
傅新桃感觉萧衍之前说得那么多话,都是为了这一段。
她想一想,问:“包括蛊毒?”
萧衍颔首:“你大约已经晓得,这蛊毒要解,实非易事,甚至全凭运气。风险太大,在做完其他的事情之前我没办法分出精力去解毒,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好歹能撑得住一些时日。”
“我答应你不会乱操心。”
傅新桃一笑,“那你也答应我,如这蛊毒有变故,要找我、要让我知道。”
她忽而间俯下身,凑近萧衍面前。
同时,她压低声音悄悄说:“我这些天没有在师傅那儿白待。”
明媚的脸孔近在咫尺,靡颜腻理,皓齿朱唇。
一双眸子明亮澄澈,灵动潋滟。
傅新桃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钻进鼻尖。
萧衍微怔,随即扯了下嘴角,淡淡的笑容说:“好。”
得到肯定答复,傅新桃欣喜抬头,一时不察两个人离得太近,嘴唇几乎是擦着萧衍的脸颊而过。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她慌张中眨眨眼退开两步,脸上烧起来。
“那你要说话算话……”
傅新桃视线游弋,不敢看萧衍,“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萧衍仍是笑:“好。”
傅新桃如蒙大赦,迅速逃离萧衍的书房。
回到傅家,脸上的热度未退,心口依旧怦怦直跳。
傅新桃一面懊恼拿手背反复贴着脸颊,一面又为萧衍的坦白而高兴。
她喜欢和萧衍这样的沟通。
无论有什么事都能说个明明白白,能互相体会体谅彼此的心思。
傅新桃嘴角弯弯。
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不值得?
·
萧衍的坦诚,对于傅新桃而言,便是莫大的安抚。
他希望她能相信他,可是除去相信他,她能够做的又有多少呢?
傅新桃对萧衍十二分的信任。
那些关心,也悉数化作衣食住行的点点滴滴。
不觉间已是七月流火。
在夏天的躁意逐渐褪去之际,杨正安的医馆终于开张了。
这种大喜事,傅新桃自然要去捧场。
甫一从马车上下来,抬眼瞧见医馆上悬挂的牌匾,她忍俊不禁。
哪有人开个医馆便直接挂个医馆的牌匾?
也就她师兄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但行医最要紧的可以医治好病人,别的都是其次。
以她师兄的能力,想必很快在京都站稳脚跟,有所名气。
如是念头转过,杨正安恰巧发现傅新桃,冲她挥手:“师妹!”
傅新桃点点头欲拔脚往前,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拨人,将杨正安围堵住。
这些人直接把杨正安围在中间。
他们披麻戴孝,又老的老、少的少,老的哭天抢地,小的拉拉扯扯。
杨正安显然被闹懵了。
这当口,却听得一个老人家哭喊道:“庸医害人啊!我丈夫死得惨啊!”
闹事的意图已显。
傅新桃皱眉,扫过这些人,偏是叫老人孩童打头阵,只觉得他们有备而来。
她正准备吩咐天冬上前去解救自个师兄,邢丽春也从医馆里出来了。邢丽春面色冷淡,凭着自己的武艺,控制力道,伸手一下一个把杨正安身边的人揪到一旁。
最后是把杨正安揪到自己身后。
邢丽春冷眉冷眼看向其中的一个老婆子:“你丈夫没了?”
老婆子似乎打了一个哆嗦。下一刻,她变脸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哭:“你们这家医馆的杨大夫害死了人,还不认,你们不是人,你们明明是禽兽啊!”
周围很快不少百姓凑上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邢丽春“呵”的一声,冲着老婆子一伸手:“我们医馆治的,那药方呢?”
“若是我们杨大夫帮忙看诊的,这药方,一份给病人,一份自己留存。这么做为的便是预防出现像你们这样企图闹事的人的时候,好有证据能自证清白。”
“既咬定责任在我们,药方拿出来对一对。”
“对完药方,确定无误再说别的。”
邢丽春一席话是有理有据。
傅新桃站在不远处听着,见她这般袒护自己师兄,不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