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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安的医馆请了几位药僮帮忙。
邢丽春控制住局面, 他们反应过来也立刻赶到她身边把情况稳住了。
上一次见过邢丽春的功夫,不觉得如何。
今天再看, 她的身手要对付普通人果然绰绰有余。
场面得到控制之后, 傅新桃看着这些闹事的人,既认为他们有备而来,也怀疑今天这一出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论起来, 这样的事其实算不上多么稀奇稀罕。
一间医馆刚开业就出现不好的传言, 有多少病人还敢来?没有病人,这医馆说不得过些日子就开不下去了。如此, 那些病人依然只能去原来那些医馆看诊治病。
如果当真有人捣鬼……
傅新桃环视过一圈凑热闹的老百姓, 目光在一道身影略略停顿, 便收回来。
随即, 她交待小厮天冬几句话。
天冬一听就明白傅新桃是什么意思。
他是个身手不错的, 钻进人群不过片刻, 又揪着个人回来。
只是天冬没有往傅新桃跟前走,而是把人抓到杨正安和邢丽春的面前。那些正忙着打头闹事的老婆子乍一瞧见这个人,表情有瞬间的凝滞。杨正安更为诧异与不解:“这是做什么?”
天冬笑了笑:“杨公子不认得这一位李大夫么?”
杨正安更为疑惑, 天冬继续道, “这些闹事的人只怕是李大夫找来的。”
被揪住的李大夫眼睛狡猾转了两圈, 正准备训斥天冬血口喷人, 又发现眼前走过来一个人。他看一看这张冲他微笑的脸, 一愣之下, 想说的话哽在嗓子眼。
傅新桃问:“还认得出我吗, 李大夫?”
见李大夫不说话,她笑又不笑道,“您当真是舍不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往前傅新桃曾经遇到过差不多的事。
后来派人暗中仔细的查一查, 发现是这一位李大夫在背后捣鬼。
他花银子让人闹事, 只为旁的老百姓以为她不是真心为大家治病,也为叫他们以为她说的不收银钱都是假的。这么做的原因么……无非就是挡了他的财路。
那一次见他哀哀戚戚求饶,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会老老实实开医馆,加上他家里确实上有老、下有小的,傅新桃最终心软选择放他一把。他也的确老实了很长一阵子,谁知又闹到她师兄头上。
李大夫认出傅新桃,心下咯噔,却格外“审时度势”。
他立时间选择故技重施,认错求饶。
若非有天冬在旁边制住他,只怕这会儿已经跪在傅新桃面前磕头了。
但这一次,傅新桃不可能放过他。
心术不正之人,要如何治病、如何救人?
兴许到头来旁人性命尚不及他想拿到手的金银来得要紧。
“天冬,把他送走,莫在这儿脏了我师兄的地方。”傅新桃吩咐一声,扭头去看闹事的那家人,露出一个和善笑容,“你们也走一趟衙门去?不然李大夫这些事,叫人怎么审、怎么查?”
一句话叫那些人露出惊慌之色。
人群中有认出傅新桃的,不禁热烈讨论起来。
“是不是常常在西郊义诊的傅小大夫?”
“傅小大夫不是少年郎?”
“你傻啊!傅大人只有一位千金,傅家哪来的少年郎?”
“这……”
“说起来这个李大夫以前确实找人去傅小大夫那里闹事,我亲眼瞧见的。”
“那他怎么一点事没有?”
“觉得他可怜,放过他了呗。”
“那他还出来害人。”
“这有什么,还不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
傅新桃没有管这些议论,而邢丽春当下现掏银子找了几个壮汉,指挥他们拿下几个闹事的,和天冬一起把这些人扭送到官府去了。医馆前的闹剧暂且平息。
趁着人多,傅新桃抓住机会,拉过杨正安对围观的人说:“自是该祝大家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但倘若有些个病痛,需要找大夫医治,不妨来找我师兄,往后我也会常常来这儿义诊的。”
杨正安微笑附和:“但凡前来看诊的,在下定全力医治。”
话说罢,他们穿过人群,相继走进医馆。
一场热闹到此也很快散了。
医馆内,杨正安认真对傅新桃说:“幸得师妹识破他们的诡计,多谢了。”
傅新桃笑:“光谢我么?最开始站出来的可不是我。”
几分调侃令杨正安脸上一红,他转身拱手对邢丽春鞠一躬:“多谢丽娘。”
邢丽春别开脸,嗤笑道:“你就是个笨蛋。”
杨正安却笑一笑说:“方才我确实笨,不知所措,全靠你们帮忙。”
又有杨正安的熟人前来祝贺医馆开张,药僮进来喊他。
他转而出去招呼客人。
邢丽春淡淡看一眼傅新桃:“里边喝茶罢。”
话音落下,她转身往里面去,傅新桃便抬脚跟在邢丽春的身后。
杨正安平常依旧住在东梁河的宅子。医馆除去前边的大堂是看诊抓药之处外,里面几个房间,有的用来安置病人,也有两个是用来自己休息或招待客人喝茶的。
邢丽春带傅新桃到其中一间屋子。
医馆里自然没有请伺候人的丫鬟婆子,春雨和秋杏机敏为她们端水倒茶。
自个师兄和邢丽春之间关于感情的事,傅新桃以前没插手,现在更不会有意八卦追问。这是他们的事情,只要邢丽春不会故意害她师兄,她不觉得有必要多嘴。
但她看着,邢丽春并未真正接受她师兄。
许因邢丽春惦记为父报仇,那毕竟是一件大事,压在心上便无心想别的了。
不知傅新桃心事的邢丽春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她喝下一口茶,终是朝傅新桃看过去,率先开口:“我没有肖想萧衍。”
出声却叫傅新桃差点被茶水呛到。
傅新桃看着邢丽春,哭笑不得:“邢小娘子为何同我说这个?”
邢丽春说话十分的直接:“我听杨正安说,你和萧衍自幼相识,相伴长大,关系不俗,怕你之前听到外面的传言,对我有些误会。总之,我从未肖想过萧衍。”
“我企图刺杀萧衍那天,听说你也在场,都瞧见了。”
“后来知道是我误会萧衍,他没有计较,留我一条命,我欠他一份恩情。”
“不过这份恩情,也算还回去了。”邢丽春看着傅新桃说,“虽然不能告诉你更多我的事,但你不必认为我和萧衍有纠葛。我就是有一天和你师兄有什么,也绝对不会和他有什么,你尽可放心。”
邢丽春信誓旦旦。
傅新桃觉得,一时不知应该心疼萧衍还是心疼她师兄才好。
尤其是邢丽春语气很认真。
这个人正儿八经告诉她,自己绝不会和萧衍有感情纠葛。
傅新桃没忍住扑哧一笑:“邢小娘子怎得这般可爱?”
似乎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词形容过,邢丽春不可置信般拧眉瞪着眼。
傅新桃压下笑意:“我知道的。”
“你和萧衍之间是误会,你们之间没有感情纠葛,这些我都知道。”
邢丽春微讶,继而恍然:“萧衍告诉你的?”
傅新桃没有否认,不过她粗粗解释道:“原本是担心他安危。”
邢丽春又看了一眼傅新桃。
她略略沉吟,眉眼舒展,轻笑一声:“当真是错看了。”
这是在说错看萧衍。
只是,邢丽春也没有打算深聊下去。
傅新桃同样不准备谈论这些,笑着问邢丽春:“邢小娘子在京都住得习惯、吃得习惯吗?好在京都各种菜式的饭馆都有不少,各地的正宗菜许多都吃得到,想念家乡的时候,好歹能解个馋。”
这样的话题无伤大雅,会意的邢丽春和傅新桃聊起家乡与边关的风土人情。
两个人如是一边聊一边喝得几盏茶,关系也不似最初僵硬。
·
交浅言深是大忌。
傅新桃和邢丽春都懂得这个道理,谁都没有谈太过私密的话题。
虽然聊得都是些琐事,但从邢丽春的谈吐里能意识到她毕竟是将军之女。
邢家变故使得她多少落魄,可一身傲骨仍在。
在医馆待了一个多时辰,未免耽误他们正事,傅新桃便乘马车回傅家了。她刚从马车上下来,底下的人上前禀报:“小姐,宫里头来了人,一直在前厅等您。”
傅新桃听言,蹙眉道:“怎么没有派人去找我?”
“是那位公公说不必……”
得知前厅的那位公公是太子赵祐景身边的人,今日是遵从太子吩咐来为她送几本医书,傅新桃颇为诧异。她往前厅去,果然见到了赵祐景的贴身太监福安。
福安一见傅新桃,立刻离座行了个礼道:“傅小姐。”
傅新桃回了个半礼:“福安公公。”
“今日我师兄医馆开张,我出门去捧个场,因而不在府里,叫公公久等了。”她有意解释,继而又说,“府上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公千万见谅。”
福安笑着回:“奴才刚到,不曾久等,傅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给傅小姐送来的医书。”
福安将一个匣子捧到傅新桃的面前。
他道:“太子殿下说,这些书都是借来的,待傅小姐看完须得还回去。”
掩下心思,傅新桃双手接过匣子:“谢太子殿下恩典。”
福安笑一笑:“东西送到,奴才也该回去复命了,傅小姐请留步。”
既是这般,傅新桃只吩咐管家和丫鬟去送人。她把匣子抱回沁芳院,后来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将匣子搁在榻桌,打开发现里边躺着几本颇有岁月痕迹的书籍。
当下无心细看医书,傅新桃本想着随便翻一翻,却发现匣子里的一封信笺。
这封信无疑是赵祐景写的。
信里内容不多,也没有其他什么话。
只特别对几本医书里的一部分内容进行了标注和说明。
此外,这些内容都与她之前和赵祐景在宫中藏书楼谈论过的病症有关系。
傅新桃回想起当时的事情。
难道是在畅春园藏书阁、宫中藏书楼都无意中遇到过她,此前又听她谈及那病遍寻不到医治之法,所以专门派福安出宫,把这些医书送到了傅家?可是……
傅新桃感觉看不懂赵祐景的心思。
他这是随手为之?还是……总不会是有意在向她示好?
对于拥有太子身份的他而言,要找出这些医书,许不过一声令下的事情。只要他开口发话,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去为他办事,且办得要多漂亮就能有多漂亮。
唯独这封信又叫人感觉到几分真诚之意。
半句旁的话都没有,仿佛是单纯想帮她一点忙,让她能更好研究病症而已。
傅新桃有些纠结。
但她一想再想,仍然决定,之后把这几本医书好好的看完。
无论如何,书是无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