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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姜白芷率先出门, 留下一串儿开朗的笑声，杨二郎也舒展开眉眼, 急忙扣上草帽, 拎着两个水壶，笑着追上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姜白芷突然这么开心，可看到这样放松、愉悦的姜白芷, 他同样觉得很开心。

　　炙热的阳光铺洒着, 让人的身影都有点恍惚。杨二郎想，好像这样一直跟在她后面, 也挺不错的。

　　只是这个想法来得快, 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便又因突然回头的姜白芷那爽朗的笑容, 晃花了眼, 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忘了一切，才又在姜白芷的催促下，傻笑着追到她身边去, 一起往村外走。

　　两人这一趟的目标明确, 到了镇上, 时间还早, 先是去铁匠铺定了一套设计好的蒸馏装备, 仔细要求尽量不易生锈, 表面光滑些, 说了许多，两人才去关大伯关大婶的小馆子吃午饭。

　　午饭后，没多跟这老夫妻两唠叨, 紧忙赶去药行, 按照先前列好的清单，买下大量的药材。

　　她要做清凉油、要做风油精、要做润面油，没有在原始的古代条件下成功的先例，亦没有完全公开比例的原配方，她势必要耗费大量原材料跟时间，靠自己来复刻出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你怎么买这么多……”就连药行的掌柜，也纳闷，“感觉不是平常会用到的药材啊，尤其是马油，不是冬天里手脚干了才买这东西去抹一抹么？”

　　大热天买马油，着实是怪异，其他一同买的芳香类药材，反倒不怎么扎眼了。

　　姜白芷也不瞒着药行掌柜，“我是要试着做一些特用的药物，只是在最终确定药方的配比之前，得不停尝试，用的材料便多了些。”

　　“原来如此。”药行掌柜的感慨地看了姜白芷一眼，“你虽然年轻，但在我接触过的大夫里面，是最努力尝试做新东西的人。”

　　这一点并不容易。太多接受家族式传承的医者，一半会保守地守着传承，不再改变，一半会在传承基础上来改进。极少数才会无中生有，真正靠着自己的知识、见识、技术，来尝试做一些前人根本没做过的东西。

　　药行就在医馆隔壁，姜白芷找易大夫卖了那搓药丸的法子，药行的人很快便知道了。医馆因着掌握了这药丸制法，将一些常用药一个疗程的药价，都给压低了一些，着实是造福了民众啊。

　　光是这一件事，足以让药行掌柜一生都高看姜白芷一眼。没想到才过去多久，人家又想做新东西了。

　　他也没问姜白芷想做什么，只在思考片刻后，招来学徒，“以后小姜来买药材，价格再压低一些。”

　　至于压低多少，他没有细说。原本姜白芷已经是用优惠过的价钱在买药了，再压低，恐怕药行就真的只赚她一些小小的人工服务费了。

　　姜白芷本想拒绝，可药行掌柜的挥挥手，“我总觉得你有一颗大善心，年纪轻轻，在医者父母心这方面，比隔壁那小易做得好。我家当年决定做药行生意，也是因为许多药物买卖不易，大夫即使开得出药方，病人要凑齐药方上的药，也得花上不少时间，更是会耗掉更多的银钱。我这搜集天南海北的药材，自己赚些差价，却能方便大夫跟病患取得自己需要的药材。”

　　“你研究新的药物，大抵是出于跟我们类似的想法吧，都是为了方便普通人们。我为你提供一些便利，也是全了我自己的善心，你不必拒绝。”

　　姜白芷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那便多谢了。”

　　以她家的存款，不是供不起她的研究，可掌柜的都说是出于一片善心，她不想在拒了。这世上，总归是有一些人，真正在为天下人忧虑。

　　意外得到如此支持，姜白芷觉得自己研究新药的动力都更加强烈了。

　　原本更多的是为了杨二郎他娘以及村里人，才决定开始做这些研究。而现在，她想快点让更多的人能用上物美价廉的药物，让更多的贫苦民众，免于受一些病痛的折磨。

　　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只要努力去做，总会带来更好的改变。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抠着手指，计算做药物实验的时间。蒸馏设备她拜托铁匠铺子的人加快时间，那尚未完成的切丝器则是可以延迟交货日期。

　　杨二郎帮她背着一篓子的药材，听她嘀咕些他不太听得懂的话，也不打搅，只在合适的时候递一下水壶，让她喝口水。

　　“家里的事情得渐渐让大哥二哥接手了，”算计了大半个路程，姜白芷得出如此结论，“不然我没法专心做自己的事。”

　　原本她是打算，在自己出嫁之前，家里的事务，依然由她来把控大小细节，家里人也习惯了如此。可是，她现在做了决定，希望能更快更好地做出好用的药物来，就得需要更多的自由时间。

　　以后家里什么时候种地种菜，怎么种、种多少，以及三餐怎么吃，一家子人怎么分配工作，最好都由大哥、二哥来处理。刚好，也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一家之主的位置。

　　等以后两个哥哥都再次娶亲，姜家兄弟姐妹们分家，是必然的结局。姜白芷出嫁后，家里少了一个润滑剂，又没有长辈在上头压着，兄弟姐妹们一直住在一起，难免会积累太多矛盾。

　　先叫两个哥哥知道怎么管家，成亲后，也好体谅妻子的不易，一家人处的更和美也说不定。

　　当然了，这些或许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就畅想，着实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但让哥哥们学会打理家庭，却是迫在眉睫。

　　“大哥、二哥管家里的里里外外，劳作、人情往来，他们商量着做，不懂的再来问我。三弟年纪也大了，又跟我在学做调料，干脆把做饭这件事交给他全权负责。小弟小妹做一些轻省的活计，帮忙带带两个侄子……”

　　这样一梳理下来，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以前姜家没有长辈，姜白芷害怕家里哪儿没管好，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一直没敢把管家这件事交给别人做。在有了前面两个嫂嫂之后，也由于她们为人不靠谱，亲家都嘱咐她别交出管家权，她放心不下，更是大小事情都得过问一下。

　　明明只是个小小村子里的小家庭，她愣是过出了大家族主妇的日子。

　　苦力活不多，就是有些劳心劳神。

　　现在决定不再严格过问这些，姜白芷竟有种松快了的感觉。

　　“也不知道他们短期内能不能适应？”姜白芷嘀咕着，惯性忧心着，却没有再跟往常一样，把他们所有人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她意识到，作为一个个体，她能为全家人做的，不是面面俱到地为他们安排一切，而是适当地做一些引导，甚至是开阔一下他们的思维方式，至于细节的东西，需要让他们自己去摸索、成长，这样，即使以后姜白芷没有心力再管姜家事，一大家子人也不至于跟没了主心骨一样。

　　交接管家权的最大阻碍便是姜白芷自己，她捏紧拳头，暗自决定，“绝对要忍住，凡事可以指点，但不再替他们做决定了！”

　　这过程中可能家里会有些乱，开始掌家的几个兄弟，肯定也会产生一些争议，甚至可能有小的不再听从安排，导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做不完、做不好。

　　好在村里人都很照顾姜家，即使姜家干活的全劳力少，偶尔有些乱子，也能借助外力，顺利地完成大部分工作。

　　杨二郎一直没干扰姜白芷的思路，这会儿也只是大致听明白，她是打算不怎么管家，专心去做她的研究了。

　　虽然在村人眼里，一个到了能嫁人的年岁的姑娘家，待在家不帮着兄长管理家事，有些不懂事，但杨二郎觉得姜白芷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有道理的。

　　杨二郎想着，即使姜白芷是他家的人，她若是不想管家，只想鼓捣她那些药材什么的，他也会支持。虽然这个想法有点没头没脑——姜白芷不会莫名其妙变成他家的人，但他就是这么一想。

　　天色转暗，约莫着已在酉时中间，两人才回到了村子。

　　这次镇上没什么新的官方消息，姜白芷便没有去村长家，而是先跟杨二郎去杨家，拿一下她上午丢在东云婶子房里的旧衣服。

　　就这么一个白天的功夫，东云婶子居然已经做好了一对鹅黄色的小巧绢花，就放在姜白芷的衣服上。

　　谢过东云婶子，姜白芷将绢花装进荷包里，抱起旧衣服，就要回家。

　　“我送你。”杨二郎去放好水壶跟油纸伞，背上的背篓却没有卸下。

　　今天买的东西比较多，杨二郎本就是打算帮姜白芷送回家的。

　　还未到晚饭时间，杨家有杨大郎在厨房里捣鼓，姜白芷穿着新衣服又确实不怎么想背着沉重的竹篓，便承了杨二郎的贴心，由他送回去。

　　走在路上，杨二郎冷不丁撸了一把路边的野花，往姜白芷头上比划，“我觉得戴红色的也好看啊，回头叫我娘再给你做些红色的头花！”

　　姜白芷无语地回头瞥了杨二郎一眼，“我天天不是在村里头跑就是待在家里，哪有闲心换不同颜色的绢花戴。”

　　再者说，她其实不擅长梳好看的发型，胡乱往头发里簪东西，搞不好会弄得特别俗气。

　　“你可别跟你娘说这些了，回头我没有经常戴，她看见了会以为我不喜欢。”

　　杨二郎挠挠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对了，我家要开始打猎了，今年干旱，山下大的猎物不多，应该都抢着占领山上有小水潭的地儿。可能我跟我哥今年弄到的小东西多一些，你要是想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我每天给你送一只过去，有荤菜，还能省着少吃点粮食。”

　　送不出装饰物，杨二郎想起来他还能送猎物，便又开心起来。

　　姜白芷也搞不懂这人怎么那么喜欢送东西给她家，有时候也不像是单纯为了报答恩情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单纯喜欢送东西这个过程。

　　“你家明年要试着养鸡，有猎物尽量攒着卖到镇上去，多攒些钱，或者跟村里人换点别的吃食吧。我家也养了鸡鸭，还能捕鱼，并不会短了肉食。”

　　“我捞鱼没你厉害，那我送你野鸡野兔野猪肉，你捞到鱼也分我家一些，我娘爱吃鱼汤。”杨二郎这话说的也不见外，好似这样有来有往的赠送，更令人欢喜一样。

　　不过，他娘东云婶子爱吃鱼倒是真的。

　　“你娘偷偷跟我说过，你跟你哥做的鱼汤都腥，算了吧，我不给你家送鱼，哪天我家做鱼吃，直接分些现成的给你家。”

　　杨家这两个大男人，除了因为做了太多次而很擅长做鸡汤之外，其他吃食都做的普普通通，谈不上难吃，亦不能称作美味，有些食材在他们手里，着实是浪费了。尤其是像鱼、羊肉这类需要额外处理一下味道的东西，他们做出来，太过腥膻，就有点难以入口。

　　“呃，”杨二郎不晓得这件事，他娘这些年很少提出想吃鱼，他还以为是他娘心疼他们嫌弃肔鱼麻烦，才不提的呢，没想到是不喜欢吃他们做的鱼，“那麻烦你了。”

　　想起之前吃的姜白芷做的菜，那个土豆炖肉的滋味，从记忆里冲到舌尖，这刹那，杨二郎都有点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