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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让他租用我家的铺子？”

　　郭子仪一边问着，一边暗自琢磨着, 这事是否有可行性。

　　“我是有这个想法, 就是不知道关大伯他们能同意不。对了，我记得，你家铺子, 是带着个厨房跟后院的吧？”

　　“嗯, 后头还有三间屋子，我爹娘住一屋, 大娟……姐姐原先的闺房还留着, 剩下那屋, 以前放杂物, 现在整理出来给我住了。院里还有口井。”

　　镇上没有河水经过, 店铺自带一口井, 确实值得特意说一下。

　　姜白芷闻言更是觉得满意，便点点头，说：“其实我是想, 如果关大伯同意的话, 等到快七月的时候, 让我三弟租下你家铺子, 他带着卤汁去镇上, 就住你家, 省的每天来回在村里、镇上来回跑。至于需要的活鸡活鸭, 我哥他们轮流分批送过去，让他现杀现用就行了。”

　　不然的话，姜黄柏前期真的会很辛苦, 在家得提前杀鸡杀鸭, 按部位分割，卤好后再运到镇上去卖。要做这么多事，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回家估计也是到了天要黑的时候了。

　　若能直接先租下关大伯那个地段的铺子，姜黄柏可以把一直续着火的卤汁，想办法先运到镇上去，他自个也在店里住。至于需要的材料，活鸡活鸭，家里人隔几天送几十只去；豆干他能自己做，家里送点豆子去就行了；若还要做其他的，到时候再考虑是从村里送，还是直接在镇上买。

　　而且，“他这生意若好做，还能雇关大伯、关大婶两人帮忙。他们不至于闲在家里发慌，更不用劳心费力主动管着店铺，每个月收点租金跟雇金，帮我三弟打打下手便好。”

　　姜白芷这样说，郭子仪确实动心了。

　　这事真能成的话，郭子仪就有理由拒绝接手父母的饭馆，想办法再求易大夫让他回去。

　　而且姜黄柏是他相熟的人，姜家一家人，都挺可靠。若是姜家租用他家铺子，还额外花钱雇他爹娘，他就不用一直挂念担忧父母了。作为店主的姜黄柏，还能顺便看顾着些他们。

　　他刚想到这些，姜白芷又说：“你家铺子后院，关大娟那间屋肯定不能动，剩下只有两间住人的屋子，若我弟过去占用你那间，你自己在家就不方便了。要不然，你来我们村？”

　　“啊？”郭子仪愣住，傻了似的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不知道这个说法的逻辑关系何在。

　　姜白芷“咳咳”清了下嗓子，也是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她耳尖微微泛红，尽量装的很自然镇定地说：“那啥，其实我今年是打算正式收徒的，我的意思是，你到时候在家没处待，可以到我这做学生嘛。我这边呢，跟易大夫收的学徒不一样，我不藏私，会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东西都传授给徒弟——你能学多少都是你的本事。学成之后，你们可以自行离去，随意在别的任何地方以医术立足。”

　　刚起收徒心思时，姜白芷就想到过郭子仪，毕竟他们有过短暂的师徒缘分，而且郭子仪实在是太符合她心目中好弟子的要求了。

　　只是，先前碍于他已有师父，姜白芷不好“横刀夺爱”，如今，郭子仪因家事离开易大夫的医馆，岂不是说她的机会来了？

　　这年头，不止是徒弟拜师父难，师父要找个合心意的好徒儿也难啊。

　　郭子仪这回愣了小半晌，才理解到姜白芷的意思。

　　他有点欢喜，又有点纠结。

　　说实话，在医术方面，即使是易大夫，也经常在学徒面前夸姜白芷，郭子仪本人还过来跟姜白芷学过一段时间，对她确实很佩服。若能学会姜白芷的东西，郭子仪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我毕竟跟了易大夫那么多年……”

　　刚离开师门，就又重新拜了师，难免会让人心里不舒服吧？

　　“这倒是我疏忽了，”姜白芷其实觉得易大夫不会挽留，但郭子仪这边是该先跟易大夫通个气，显得尊重些，她想了想，“你回去同关大伯、关大婶先商量一下，他们同意的话，你再去跟易大夫说，他若想留你，我也不强求，他若支持你来我这边，我自然欢迎。”

　　郭子仪点点头，“好，我回去便与他们说。”

　　“这事也不急，你们可以慢慢商量。我家做卤味要用的鸡鸭还没开始养呢，我三弟大概到六月、七月边上才能开始卖卤味。我自己这边，授徒需要用的书，也还在编写，估么着，也是到了那个时间才会正式收徒。”

　　怎么着都还有小半年的时间，足够郭子仪想出个结果来。

　　郭子仪最后向姜白芷拜了一拜，“那，我这便回去了。”

　　“等会，给你拿块卤肉吧，带回去给你爹娘尝尝。”姜白芷让三弟去拿来今天卤好的猪肉，这卤猪肉表面呈现棕褐色，油光并不明显，看起来比较厚重。姜黄柏拿出来的那块，大约有两个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够三口人吃几餐了。

　　说到这卤肉，其实是姜家年前才杀了猪，足足三头，所有的肉都没卖，家里就攒了不老少。

　　杀猪放出来的猪血，当天就跟关系好的人家分了。猪肉则是分好后，跟村里亲近的几家拜年时送了一些出去。

　　但三头大肥猪的肉特别多，全给分好后，即使送了不少给别人，自家也还有许多新鲜猪肉。剩下的这些猪肉，一家人努力加工处理，一半做腌肉、烟熏肉，剩下的，再有一半多做了油浸肉，小部分才被姜黄柏做成了腊肠跟卤肉。

　　让郭子仪带些卤肉回去，倒不是姜白芷有多客气，而是为了让关大伯他们先尝一下卤肉。他们本就是做饭馆生意的，能吃出好歹来，他们觉得好吃、晓得这玩意有卖头，才确定姜家有能耐长期租他们店铺。

　　除了卤肉，姜白芷还想起，去年做了些栀子油，原本是想冬天拿去，托易大夫代为售卖的，结果她一心想着编写医书，竟然忘了。

　　凑巧郭子仪今天过来，她便将剩余的所有栀子油，都拿给郭子仪，“这个叫栀子油，抹在手上脸上，可以预防干裂，帮我送去易大夫那里，托他帮我卖，每盒售价半两银或者五百文铜板，他每帮忙卖出一盒，可以分二十文钱。”

　　这栀子油预留的盈利空间是两百文不到，所以姜白芷没有太大方地给更高分成。前段时间，她也算是稍稍指导了易大夫一番，两人还有别的合作在，易大夫肯定不会拒绝帮她这个小忙。

　　“记住提醒易大夫，这栀子油是药，跟人家那白玉膏不一样。有病人手脚、脸上干裂不适，或者有人想提前预防这个情况，医馆才会卖这个栀子油给他们。”

　　说到这份上，易大夫便能懂她的意思。

　　“好的，我一定代为转达。”郭子仪将事情放在心上，打算回去，先立刻跟爹娘说租店铺一事，确定之后，第二天便去易大夫那。

　　虽然已经过了年，但现在还是有点冷，加上气候很干燥，镇上不少人都还有手脚开裂这毛病。他们舍不得买那五两、十两的白玉膏，半两银子的栀子油，总能咬牙买下。

　　这批栀子油不算多，除了留下自家用的，就让郭子仪带走了六十盒，应该能在天暖前卖掉。

　　送郭子仪离开后，一直装着成熟稳重的三弟，才藏不住雀跃的心思，拽了拽姜白芷的胳膊，“姐，姐！真的要给我租个铺子啊？！”

　　“嗯，咱家不差钱，之前没说直接给你租个铺子，主要是镇上好地段的铺子，人家都用着呢，根本没有租给外人的打算。如今刚好碰上关家这事，他们精气神不能够支撑起一家饭馆子，郭子仪心思不在这上头，雇人其实也不怎么划算，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会想要出租店铺。我只是提前让他们想到可以这样做而已。”

　　两边算是各取所需吧。

　　姜白芷心里也不太舍得弟弟真那么吃苦，有个机会能叫他轻松些，自然就抓住了。而关大伯那边，也是心力不足，没什么精神再搞他家小饭馆，还拖累郭子仪无法继续从医。

　　“我感觉这事，基本能成。”姜白芷心思通透，不止预感到关大伯他们迟早会想靠租铺子养家，还意识到易大夫那边，或许本来就有点纠结要怎么对待郭子仪这个问题。

　　郭子仪从小就跟着易大夫，在镇上其他人眼里，就形同易大夫门下最重要的大弟子了。这种身份，一般是能够跟易大夫亲生子争一争医术传承的。只是，易大夫最近虽然稍微放开了点，教了郭子仪一些本领，但他还是更想把所有东西传给亲生儿子。

　　随着他儿子年岁愈大，易大夫也会愈发烦心有个太招人喜欢的大弟子。

　　这种事，连关大伯他们都感受到了，刚好就借着身体不好的缘由，干脆让郭子仪顺理成章“不得已”地主动离开医馆。

　　这样一来，易大夫即使短时间里心有不舍，但日子久了，保不准会多庆幸能如此甩脱这个大弟子呢。

　　不是易大夫心肠硬，而是他真的太过坚持传统，觉得医术只能父子传承。

　　这番郭子仪回去，若关大伯那边先认可了租店铺的做法，后面那一关，易大夫八成会劝说郭子仪不要在意过往，另拜姜白芷为师。

　　姜黄柏暂且没想到这些弯弯绕绕，他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毕竟才十五岁，阅历有限，对事件中的几个人都不了解，自然不会想通这些。他只信任着姐姐的话，既然姜白芷说这事大概率可以成，他就先开心着了。

　　“要是能租个铺子的话，我就能分几个缸，至少能分别养着五香的、香辣的、麻辣的三种卤汁了。刚开始就弄三种吧，太多了也挺费原材料。”

　　家里厨房还得烧饭做菜，只能腾出来一块地，挤挤能放两个炉子。之前，姜黄柏都是一个炉子不断火，上面养着原味的卤汁。白天里想做什么其他口味的卤菜，就舀些老卤到锅里，另外调制口味。

　　“随你，不过，若是在人家铺子里，要一直保持炭火煨着卤汁，你得注意预防起火。”即使是古代，也得注意消防安全问题啊。

　　姜黄柏多次听姐姐强调这个了，在家的时候，他也特意将燃着火的炉子跟其他橱柜保持距离，防止小火星溅出来起了火。

　　而且他这半年还养成了夜里起床的习惯，每天夜里大概会起来两三次，到厨房来看一下火。他是既要防着里头火灭了，又要防着外头起火了。

　　“姐你就放心吧，我做事——稳！”

　　姜白芷笑着摸摸他的头。

　　三弟只比她小两岁多，不到整三岁，如今已经比她高一些了。

　　“我们黄柏，是个小男子汉了呀。”

　　“嘿嘿，那可不，我今年就快十五了呀。姐，你就等着我赚大钱，供你吃香的喝辣的！”

　　“行，回头说不准呀，你这个当弟弟的，还能在我嫁人的时候，给我添些妆呢。”姜白芷笑着回他。

　　一般姑娘家，嫁妆是父母以及辈分更长的长辈来准备，若父母和上头的长辈都不在，则是由兄长来添置，轻易轮不到弟弟头上。

　　如今姜白芷说这话，也就是跟三弟开个玩笑罢了，就当是给他一点赚钱的动力。

　　姜黄柏果然备受鼓励，信誓旦旦道：“我尽量攒钱，给你买对玉镯子、一只玉簪！还有啥，到时候你说，我买得起就给你买。”

　　他是知道姜白芷不太喜欢金饰才说要买玉的。——主要是现在这个工艺水平，做出来的黄金首饰，纯度不够高，造型也不够精致，容易有点土气的感觉，所以姜白芷不怎么喜欢。

　　而这个世界里，跟金子差不多值钱、甚至比金子更值钱的，便是好玉。

　　先前两个嫂子，也不过两人合起来拥有一对金镯子，每只镯子很细，加起来不到一两重，但这已是村里极贵重的嫁妆了。

　　姜黄柏要想给姐姐买对好玉镯子，估计得赚几十两银子才能祸祸。

　　“那你努力吧。”弟弟有这份心，姜白芷就很开心了。她也不会真的让弟弟花个几十两给她买首饰，到时候兄弟合起来给她添对普通的银镯子，心意就已足够。

　　“要给你在镇上租店铺的事，郭子仪没给确切答复之前，你先别跟大哥他们说了，”说过玩笑话，姜白芷又回到正事，“让他们专心准备养鸭的事情吧，他们昨天不还说要把前院后院重新整理一下么？”

　　“嗯，说是明年不养猪了，把猪圈腾出来，原先的鸡圈鸭圈也得重新弄一下子，反正要改挺多的，他们没让我插手，也不晓得他俩具体要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