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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徒儿的求知欲, 姜白芷深呼吸几次，才稳住心态。

　　她不能退却, 作为师父, 她有责任带着徒弟去探索未知的世界，即使那涉及到她原本并不擅长的领域。

　　没有再过多讲光线折射的问题，她冷静一会之后, 发现自己授课的角度有些偏了, 不适合目前的郭子仪。

　　“我们换种讲法吧，光线传播这种事, 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 我们就单从眼睛的构造上来解析。”

　　姜白芷换了一页纸, 重新画了四个眼睛的侧面解剖图。

　　“你们都可以看一下, 这四个眼睛, 大致有什么区别。”

　　杨二郎跟他哥算是意外蹭课的, 也颇有兴致地参与进来，而且杨二郎还会抢先发话，让真徒弟郭子仪总开口慢了那么一步。

　　“我觉得这几个眼睛的大小不一样诶, 应该不是你故意弄成不一样大的吧？这个大小区分, 就是它们的不同吗？”杨二郎拿手指在上头比了比, 发现四个眼睛解剖图, 第一个跟最后一个大体上差不多大小, 第二个偏大一些, 第三个偏小一些。

　　姜白芷干脆用炭笔做标尺, 直接在上头比给他们看。

　　“这是我故意画不一样大小的，”她以第一个眼睛为标杆，用炭笔比出它的长度之后, 先对照着第二个图来比了一下, “我画的是眼睛的侧面剖开的图，也就是如果把眼睛挖出来，从正对着瞳孔的方向切一刀，然后切开的那个口子所呈现的模样。你们看，这个眼睛的侧面厚度，明显比第一个厚对不对？”

　　“对，”杨二郎再次抢了郭子仪的回话。

　　姜白芷无所谓是谁在配合，继续往下说：“举例，第一个是正常的眼睛，光线这样进去，折射一下，最后通过这个占据眼睛最大空间的玻璃体，将物体光影以一个点的形式投射到这个接受画面的网膜上。”

　　“而第二个，它主要是玻璃体变厚了对不对？它太厚了，但光线还是一样的角度照进去，发生同样的折射，最后会怎样呢？”

　　姜白芷一边画一边解说，光线交合的那个点，呈现在了玻璃体内部，而不是视网膜上，“由于这个玻璃体太厚，导致光影没能正好投射到后面的网膜上，这就是所谓的近视。我们眼睛只能看清极近距离的物体，距离稍远，这个光影就愈发模糊，因为它没能正好传递到这层网膜上，使我们感受到的模样，是模糊的，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第三个，这个跟第二个相反，是玻璃体厚度不够，光线同样照进去，最后交合的点在网膜后面，同样看不清。这个是远视，你看越近的东西越不清楚，远处的反而能看清。”

　　“第四个，它玻璃体厚度是正常的，但你们看，最前面这层保护眼睛的膜，它这个曲面不圆滑，光线进入它的时候，它不是正常的折射，有些折的过大了，有的折射过小了，导致一个物体，进入眼睛的光影，最终呈现一个有点扭曲变形的模样。这叫散光。”

　　这样讲，三个人居然基本都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郭子仪终于能说出一句话来了，感叹之后，便以极其崇拜的目光看着姜白芷。

　　这种说法，他们都是第一次听，真的感觉好神奇。

　　杨二郎兄弟俩，也很佩服姜白芷，能把一个小小的人眼，就说到这种程度。

　　“咳咳，”面对这些崇拜的目光，姜白芷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鼻尖都有点痒痒的，她忍住想摸一下鼻头的欲望，赶紧把这部分知识做了个后续补充。

　　“我这只是举个例子啊，别看人眼不大，其实里头的学问可多了。无论是近视、远视、散光，或者是看东西有黑影、到暗光环境下就看不见、还有失明等问题，这些眼睛的疾病，也不一定是由单一的病变导致的。”

　　“两个人同样近视，可能其中一个，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是眼睛里面的玻璃体增厚了——可这个人的玻璃体为什么会增厚，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由于一些不良的用眼习惯造成的，或者是什么病造成的，都有可能；那另一个，或许并不是玻璃体变厚，而是角膜弧度改变了、或者晶状体弧度改变了，这都有可能……”

　　“而且，一旦眼睛开始出现小问题，可能最初只是一点点看不清东西——就比方说郭子仪吧，假设你连着一个多月，白天夜里都用功看书，眼睛累了也不歇息，这时候，可能眼睛的这个小晶状体，在疲惫下，弧度发生了改变，它变得更凸了，就会使眼睛逐渐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

　　若你没有及时重视，休息、调整回来的话，眼睛它自己的调整能力会变弱，过凸的晶状体不能自行恢复正常，最终会使你的眼睛视物能力永久性衰减。”

　　被师父拿来举例子，郭子仪刚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最近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别的私人时间，基本都是抱着自己抄录的基础医学概论不停研读，眼睛确实经常觉得疲惫。他之前没有重视，现在有点恐慌了。

　　“为何用功看书看多了，会伤到眼睛呢？”他急忙问。

　　姜白芷叹一声气，趁着天色没黑，赶紧又快速画了两幅图来讲解。

　　“使你无论看远处物体、还是看近处物体，都能看清楚的一个重要部位，就是这个晶状体。左边这个图，是你看远方时眼睛的状态，这个晶状体它会自发变扁平一点，使光线折射角度变弱，便能将远处的东西看清。”

　　“右边这个是看近处，你看的东西越近，晶状体就会变得越凸出，使光线折射更强，将近处的物体看清。”

　　郭子仪想了想，一时没想出这个跟看书多了伤眼睛有什么关联。

　　“人正常生活时，你眼睛看的东西，时近时远，这个晶状体，是会经常变化的。

　　但你若长时间看书，每个人看书的习惯固定，你眼睛跟书本的距离，变化基本很小，这就使得晶状体长时间不变化。这样的日子久了，晶状体渐渐失去了正常变化的灵活性，固定成过于凸起的模样。

　　这个过程中，甚至有可能，因为单纯晶状体的凸起，也不足以使你看清放得太近的书，所以后头的玻璃体逐渐变厚，这个玻璃体变厚更无法复原。种种因素，会导致你永久性近视。”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说，杨二郎都大致懂了，“诶，那如果看书的时候，看一会书，就换着看一下窗户外面、远处的东西，会不会好点？”

　　姜白芷笑着对他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我教我弟弟妹妹们自己看书识字的时候，都是每看约莫一炷香时间的书，便要看一看远处的青山绿树。对了，多看远处绿色的东西，对眼睛的保护作用更好。”

　　“哇，这个真的……”杨二郎下意识去看了眼远方的青山，觉得姜白芷说的这些东西，着实是太奇妙了。

　　而本就作为姜白芷学生的郭子仪，对师父的崇拜之情，简直只能用五体投地来形容了。他原先就很喜欢医学，现在跟着姜白芷学了这么些奇妙的知识，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都能得到升华。

　　可惜现在天色渐晚，姜白芷不想继续干扰到杨二他们的事情，便站起来，拍拍衣摆，“行了，今天就讲这些吧，明日我要去捞鱼，子仪你自个留在讲堂，将过去几天、以及今天所学所想的东西，仔细思考整理一下，写个总结交给我。”

　　“好的师父！”郭子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就得想想这个总结要怎么写了，这些天里，真的学到了很厉害的东西啊。而且他还有些问题想多问问，明天先写总结，刚好把自己存疑的部分也单独列出来，方便姜白芷一条条为他解说。

　　不过，原本打算用来做教学道具的那只可怜的小鸡，倒是因为姜白芷中途改变了讲法，并没有用到。

　　姜白芷本来还打算让郭子仪观察一下，鸡的眼睛在暗处跟明亮处是否有明显区别呢，但在讲光的折射之后，她想起来，鸡的眼睛本身就缺乏视杆细胞，大多是视锥细胞，所以它们在天暗之后基本就是瞎子，而且鸡的眼睛实在太小了，拿鸡来当例子实在不合适，不如改天跟村里人借只猫来用用。

　　看着郭子仪小心放掉那只实验鸡，也没问她为什么没有用上，姜白芷悄悄松了口气。

　　她也是第一次当师父嘛，临时起意的教学，很难想得周到，这都是小问题啦！

　　“天要黑了，你们赶紧喂了鸡，把它们关到屋里去吧，不然它们晚上看不见，不好赶动，还容易受惊。”

　　杨大郎刚刚也沉浸在教学中，这会有姜白芷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忘了正事，“哦对，我这就喂鸡！”

　　说罢，便提着篮子，赶紧将鸡食均匀地洒在鸡食槽里，嘴里“啧啧”吆喝着，喊小鸡们吃食了。

　　“那我不打搅你们干活，先回去了啊。”姜白芷拍了一下杨二郎后背。

　　杨二郎得帮忙把吃过食的小鸡弄到屋里去，不能离开，便也没说要送姜白芷回家，“行，你回家吧，走慢一点别摔了。”

　　“天又没黑，怎么可能走路摔跤。”姜白芷内心吐槽着，嘴里却回了声“好”。

　　“那你明天捞鱼，要我陪你去吗？”姜白芷才走几步，杨二郎想起来这个问题。

　　姜白芷回头看他一眼，“不用啦，我弟他们跟我一起去，刚好小弟小妹他们要去大河边上洗衣服。”

　　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过去，也不会带郭子仪，杨二郎就没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