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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再跟杨二郎说她徒弟的事儿, 姜白芷沉默了一会，便转移话题。

　　“你家这些鸡养的怎么样？”

　　“还行吧, ”杨二郎挠挠脑袋, “现在主要是怕它们乱跑，在外头摔死摔伤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叼去了。我哥跟附近的人家都说了一声, 要是我们两个人都不在附近的时候, 会用渔网把四周围起来。要是有人在这附近看着，就放开网, 随它们到处跑跑, 自己啄点虫子吃。”

　　“总共活了多少？”姜白芷又问。

　　这是杨家买的第一批鸡崽, 买来是两百只, 人家多送了十只, 总共两百一十只。如今已经养了一个月, 死了十几只，损耗不大。

　　“这批还剩一百九十多，我跟我哥每天会数一下。死掉的那些, 有摔死的, 有跑丢的, 有单纯没养住的, 还被蛇咬了一只。”

　　“这有蛇来？”

　　“嗯。我们怕洒了雄黄粉, 小鸡崽子不小心啄了些, 吃了被毒死, 就没弄。被蛇吃了一只鸡之后，我去挖了不少凤仙花跟野决明种在周围，最近没见到蛇了。”

　　姜白芷刚刚没注意, 现在看着, 周围确实零星种了不少凤仙花跟野决明，“小鸡不会去啄那些吗？”

　　能驱蛇的药草，也是有毒的。

　　杨二郎摇摇头，“种了这些东西之后，鸡崽子都不怎么喜欢靠近了，还省的它们被放出来的时候自己跑太远。”

　　“等它们长大了，要是会去吃那些，我再全部给掘了。”

　　蛇主要是会吃小鸡崽，等鸡长大了，这边常见的蛇类，也吞食不了大鸡。到时候防备一下黄鼠狼跟村里的狗就行。

　　“你心里有成算就成。”

　　两人就着养鸡的事情，又随便说了许多，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好久。杨大郎提着一篮子鸡食过来，看见姜白芷也在这，笑了一下，朗声打了个招呼，“白芷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呗。”姜白芷随口回，然后看着杨大郎把那篮子鸡食，放在刚刚郭子仪搬过来的木桩上，“你这是自己费心思搭配的？”

　　篮子里头，有稻糠、剁碎的小鸡草、少许剩的米饭，还有少量什么药草似的。

　　“是啊，请教过外村养鸡的了，加了点东西，小鸡不容易生病拉肚子。”

　　“能从别人那学到经验来，整挺好，你这些是打算什么时候喂？”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喂一次呗，然后把它们赶到屋里去，睡前再来喂一次，我们夜里就不来看了。”杨大郎活动了一下四肢，接着感叹，“养这些小东西也怪费心的，一下子不盯着，总担心会出点什么事。”

　　“刚开始养鸡是会这样，过度挂念着，习惯了就好。它们再大一点，就不会很脆弱了。”姜白芷轻轻踢开走到她脚边的一只只小鸡，它们估计以为是要喂食了，才凑了过来。

　　“等它们长大点，我们又得进下一批鸡崽了，新来的小鸡崽子也得费心思。”杨二郎随手抓起一只小鸡，掂量了一下有多重，“哥，这个重量，我们是不是可以不这么细地控料了？”

　　养鸡控料，是指一天多分几次喂食，并且控制喂食量，这样养出来的鸡更不容易生病些。

　　他们兄弟是第一次养鸡，方方面面都做的特别细心。

　　“再控几天吧，人家说最好是这么搞一个月，然后逐渐增加鸡食的量，小鸡就要开始长肉了。到时候，喂的东西也得再丰富一点，没时间去挖蚯蚓，就慢慢加点肉渣骨头渣。”

　　也就杨家是猎户，攒下来的肉食多，不然谁家听说喂鸡还用肉，得心疼死。不过，他们估计也就是把家里肉菜吃不完的、或者肉骨头没啃干净的，洗洗用石头磨碎了，混到鸡食里头去，并不算是浪费。

　　等他们兄弟俩商量完，这边上已经聚集了好些小鸡。

　　被支开的郭子仪，也蹲在一旁，一会看看杨大杨二兄弟俩，一会看看姜白芷。

　　看他像被众人所遗忘一样，姜白芷想起来自己还承诺下午会教他一些关于眼疾的内容，可现在下午都快过完了，她都没跟这徒弟说点干货，不由得有些心虚。

　　“咳咳，你来。”姜白芷招招手。

　　郭子仪知道这是喊他了，两眼放光，从鸡食篮子底下扒拉出他那纸板板跟木头笔，“要开讲了吗？”

　　“嗯，”姜白芷点头，“你不是问所有人眼睛的构造相同，为何不同人的视物能力不一样吗？”

　　“哟，这是教徒弟了？”杨大郎赶走他弟，自己占了那个木桩，坐下来歇会。

　　姜白芷笑道：“之前答应要给他讲这个的。刚好借用一下你家的鸡。”

　　“行啊，你随便抓，是要把眼睛抠出来吗？”

　　杨大郎这么回着的时候，站一边的他老弟杨二郎，已经抓到手一只鸡，打算要现场处置了。

　　姜白芷急忙拍了他一下，“别别别，不用杀！”

　　“我就是拿只鸡，方便让他观察眼睛的状况，不用把眼睛抠出来。”要是需要抠眼睛，她怎么会来杨家鸡圈，肯定去她自家的鸭圈里，弄自家的鸭子啊。

　　杨二郎听不用杀鸡，就把活的给姜白芷。

　　姜白芷接过来，转手就给了大徒弟，“你拿着，别把小鸡捏死了啊，弄死了你得陪给杨家。”

　　“哦……”郭子仪现在节省的很，为了不伤到需要赔钱的小鸡，手上动作果然极其轻柔。

　　“我把正常光线下，人眼看东西清晰度的不同状态，分为四种。一种是正常，就像我们几个一样；剩下的三种是病态，分别是近视眼、远视眼、散光眼。”

　　“这是个什么说法？”除了郭子仪之外，杨二郎杨大郎对此也挺有兴趣。

　　姜白芷拿过郭子仪手中的纸笔——这外出带的笔，并不是需要蘸墨的木头笔，而是麻布包裹的细炭条。

　　她在纸上大致画出眼睛的构造，主要强调画了占据眼球大半面积的玻璃体，还有前端相连的晶状体、瞳孔，最后在外头画了几层圈，晶状体前端的外层圈代表角膜，玻璃体后面的三层膜，是视网膜、脉络膜、巩膜。

　　当然了，具体的名称，她没有写。即使在眼科的构造篇绘图里，她也无法堂皇将眼睛的构造细化到这种连几层膜也讲明白的程度。

　　会把几层膜明确画出来，只是她的惯性思维。

　　“你觉得人的眼睛，是如何看清一样东西的？”画好图之后，姜白芷问大徒弟。

　　郭子仪还在认真想，杨二郎之前也看过眼科篇，对构造的解说有点印象，但觉得姜白芷似乎没写到视物原理。

　　见他们答不出来，姜白芷也没多等，直接又在眼球前面，画了一根很短的、竖着的杠，比那放大绘制的眼睛晶状体的高度还小些。

　　“打个比方，眼前有根针，我们是怎么看到这根针的呢？”姜白芷自问自答，“若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这针摆在我们面前，也是完全看不见，天亮了，我们才能看见这根针，也能看见别的东西。”

　　“所以首先，看东西必须要有光。”杨二郎反应很快地接话。

　　这句话，听着像废话——毕竟谁都知道必须有亮光才能看清东西，但若说到视物原理上面，知道这个“要有光”的道理的人，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必须有光。

　　姜白芷在针的上下，轻轻画了两条虚线，像是平行光线一样，一直穿过形状正常的角膜，连到眼球的玻璃体表面。

　　“这是光——假设这是光。”姜白芷一边画一边解说，“有光投照在针上面，然后针就可以反光，借此将自身的光影，反射、进入到眼睛里面。”

　　三个男人都凑近了些，近乎屏息地仔细听着。

　　“你们看，眼睛前端，有个这样的构造，像个小鸭蛋一样对不对？我把这个叫做晶状体。针反射到眼睛的光线，先穿过前面这层保护眼睛的膜，进入瞳孔，再进入这个晶状体，最后穿越后面这个最大的玻璃体，然后才能投射到眼睛后面接受光影的地方。而光线在此之前经过的这么多部位，它的成分、形状都不一样，而且大多都是有个弯曲的弧度，光线在它们之间是不会直线穿过，而是会发生一些折射的。就单独以这个晶状体举例吧，它两边都是有弧度的，光到这个曲面上，你们看……”

　　姜白芷这会又像是在画物理解析图了，另外单独画了一个椭圆，然后画一条直线连到上头，“假设我们把这个晶状体放大，这个光线是这样射在这个点，它跟晶状体的曲面存在一个角度，并不能直着射进去，它会偏一点，变成了这样。”

　　姜白芷画出光线变化的路径，但暂且没有解释凹、凸镜面的原理。

　　“看东西正常的人呢，他最前面的这层保护眼睛的膜，弧度是正常圆滑的，瞳孔也正常，然后这个晶状体的弧度亦是弯曲的刚刚好，后面的玻璃体不过厚也不过薄。

　　所有的部位都是好的，才能使平常的光线进去，经过晶状体等部位改变光线的路径之后，穿过厚度刚好的玻璃体，让带着物体模样的光影，最终刚好被投射在眼球里面的这层网膜上面，”姜白芷点了一下视网膜，“代表物体模样的那个光点，能正正好好落在这上面，然后这个接受了光影形象的面，会把这个形象传到我们脑子里，就使得我们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东西就是这样。”

　　杨二郎有点兴致勃勃地问：“虽然不是很懂，但你说的那个什么光线经过什么体，会改变一下角度什么的，跟我用木头扎水底下的鱼的时候，木棍刺进水里，水面下的木棍会变大变折这件事，是不是一样的道理啊？”

　　“对，这都是光的折射导致的。”姜白芷又画了一条横线，“假如这个是水面，你想看清水下的东西——”

　　她在代表水面的下方，又画了一条更短的横线。

　　“喏，你看水下的东西，还是要基于光线的存在。不管外面的光从哪里来，我们要看清水下这根木头，是不是需要木头把光反射出来，进入我们的眼睛？”

　　这种物理知识，没有一定基础挺不容易接受明白的，姜白芷以前也不是专门学这个，不太擅长讲解，只能尽量简单化描述。

　　她以那根水下木棍为起点，外头画了个小人，点了一下眼睛的位置，然后连个虚线，“木棍反射的光，若没有经过水面，是会这样子进入我们眼睛，最后看到的木棍，就是正常大小的木棍。”

　　"但经过一层水面呢，这个木棍反射向我们眼睛的光线，它跟水面存在一个角度，就不是正好竖直上来的，所以它会发生折射……"

　　至于为啥会发生折射，姜白芷真的无法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讲明白。

　　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听姜白芷一边画一边写，一直到天色都开始变暗了，才陆续产生一种“我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懂”的恍惚感。

　　杨二郎愣了一小会，提出的问题直指核心，“到底为什么光线经过眼睛里这个东西，还有经过水面，都会要经过一次那什么折射啊”

　　“因为我们平常身体所处的这个环境——就说是自然空间吧，它跟我们眼睛里的晶状体，还有水这种透明物体，它的构成不一样对不对？”

　　“这肯定不一样啊，它们是不同的东西嘛。”杨大郎下意识回道。

　　自然空间其实算是正常的空气环境，这个不容易理解，但眼球跟水面，很显而易见，是两样完全不同的物质。

　　“因为光线在两种不一样的东西里穿过，这两种不一样的东西，对于光的——怎么说呢，你们就当是它们对光的容纳能力不一样，就像不同人跑的速度不一样、吃的饭量不一样差不多，所以光穿过不同的物质，在那个相邻的界面上，会有些变化，这个变化就是折射。”

　　姜白芷绞尽脑汁举例讲下去，讲着讲着，自己脑门都是汗了。

　　跨专业教学可真不是人干事！

　　结果一心向医的郭子仪，没体会到师父此刻的崩溃心态，还追问：“哦，那你之前还没说完，眼睛的那什么近视远视散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