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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上次吃的新鲜鱼, 还是过年前的时候，村长送给姜白芷的那几条鱼。

　　之后村里人虽常与姜黄柏做食物交换, 也有拿鱼换的, 但都是拿的小鱼干或者腌过晒干的咸鱼。

　　这回姜白芷准备亲自下厨，给东云婶子做几次鱼汤，就得先去捞一些活鱼回来。

　　“真是好久都没去捞鱼了啊。”

　　这天一早, 姜白芷起来吃过饭, 便拎着约莫两指宽网口的渔网、还有一个装鱼的大鱼篓子出门了，后头跟着三弟、小妹跟小弟。一家子人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长得又好, 村里人瞧见了, 都笑着多看一会, 当是养眼了。

　　小妹跟小弟一起来洗衣服, 小妹年纪稍大些, 就洗一家人的外衣，还有姜白芷跟她自己的衣服，小弟洗一家兄弟几个贴身的衣服, 顺便帮小妹一起拧干厚外衣。

　　他们两个找了个被特意引水出来的清浅小水潭, 在那儿洗衣。

　　姜白芷则是扒拉出放在河边的一个大竹筏——这是村里人做的, 村里的三大姓, 也会组织族里的青壮年一起来捞鱼。这个大竹筏看着比较新, 也不知道是胡家、杨家还是柳家的, 不过, 姜白芷跟每家人关系都好，也就随便用了。

　　把拴在竹筏一端的绳子递给三弟，姜白芷把竹筏推到水面, 自己跳上去, 说：“你在岸上拉着绳子，省的我待会到了河中间，撒网的时候，船自己往后漂太远。”

　　“好，”三弟拽紧绳子，“姐你小心点，竹筏上面弄了水就滑，别滑掉下去了。”

　　“我知道，有经验，别担心。”

　　姜白芷说完，便撑着竹篙，将竹筏往河中间带。

　　去年的干旱发生前，这条大河足足有两百多米宽，光是靠近胡杨柳村这边的浅水区宽度，就有五到八米，足够村里人在浅水区里洗东西或者捞鱼。

　　但如今，大河宽度只剩一百三四十米了，水面也下降了很多。如今的浅水区是原来比较深的区域，即使水面下降，最浅的地方也有小腿那么深，稍往里走一米两米，就比一人高了。而且水下还多有凹凸不平的各种石坑、泥坑，不注意着些，人会突然陷到深坑里去。

　　因为这种变化，使得人们靠近大河的风险大了许多，所以村里人才特意挖河道，引水出来，造了几个浅水潭，供村里人洗衣服鞋子什么的，省的直接在河里洗，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淹死了。

　　姜白芷即使会游泳，在上竹筏前，也做好了一些热身准备，免得意外掉下去，身体反应不及，会抽筋溺水。但她也不想真的到水里游一趟，自然会很小心。

　　她只把竹筏往前撑了五六米多，便停下来，将竹篙绑在边上，喊：“黄柏，你把绳子拉紧一点，我要撒网了！”

　　“姐，我拉着呢，你放心！”

　　姜白芷背对着弟弟的方向，有技巧地一抖手，便将长宽约莫是五米的渔网撒出去。

　　网撒手之后，她手中还握着两根坚固的、手指一半粗的麻绳。

　　这种渔网是她自个编的，为了方便使用，她把渔网边缘的半米网口做的很大，大约有手掌心那么大的网眼。然后就在渔网的边缘一层网眼中，有序穿过一条很长很长的麻绳，这麻绳的两端，最终在一个边角处汇合。

　　这种渔网，平常抖开了就是平坦的一张网，等每次用的时候，把网全部抖落出去，等一小段时间，再靠手中的两条绳子头，将渔网收合成一个网袋，再往上提拉，就不会使得在网里的鱼再逃出去。

　　当然了，由于网的大小有限，在收网口的过程中，肯定会惊动一些机灵的鱼跑走，这也没办法。

　　其实姜白芷这么些年来，真正靠这张改了又改的网捞到的鱼，不超过十条，那些所谓的百捞百中的鱼儿们，绝大多数是她从农贸市场里偷渡出来的市场活鱼。

　　她反正不指望大河，心中有别的底气。撒了这张网之后，她就坐在竹筏上等，感觉渔网沉底了，再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毫不犹豫地迅速收绳子。

　　等到长绳全部出水，手重新触到渔网的边角时，姜白芷抖了抖，轻飘飘的，知道又是空网，便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三弟，又看了一下不远处洗衣服的小妹小弟，才偷偷把网口打开一些，把手伸了进去。

　　“好久没动用过农贸市场里的存粮了，好歹消耗一点吧，不然放里头也是浪费啊。”姜白芷这么想着，便取用农贸市场里的一些活鱼，全放进渔网里头了。

　　做完这些，她才用力将渔网拉到竹筏上来，一脸喜意地看向三弟，通告这次的成果，“这把捞了几十斤呢！”

　　姜黄柏激动地跳起来，“还是姐你厉害！几十斤够我们家吃好多天了。”

　　姜白芷又背过身，稍稍心虚地捂嘴咳嗽一声，解开渔网口，将里头十几只比手掌略长的汪丫鱼先挑着放进鱼篓里，然后把一巴掌半长的两条大张公鱼也放进去。还有一条十几斤的草鱼，姜白芷另外给绑了稻草绳，紧紧系在竹筏上——因为她带来的鱼篓口子比较窄，把大草鱼扔进去之后，不好倒出来。

　　最后就是几十条两指宽到三指宽的旁皮（鳑鲏）鱼，全部抖进鱼篓里了。

　　这些加起来，应该有四五十斤。

　　见姜白芷直接在竹筏上处理这些，岸边的三弟喊了一声，问：“姐，你是打算再捞一网吗？”

　　“是啊，捞一次鱼，渔网带回去还得仔细洗了晾干，怪麻烦的，不如一次性多捞几次。”

　　说完，姜白芷把竹筏往前又撑远了一米，重新撒网。

　　等待片刻后，肯定又是一次小丰收。

　　这样想着，姜白芷收网，往上提。但不知道是不是网里不小心包住了石头，特别沉，她刚开始没怎么用力，都没提动。

　　好不容易把收紧的网口拉到竹筏边，她赶紧操作一番，往里头丢了部分想要的鱼，然后才使劲给弄到船上来。

　　放船上一看，这一波，是十几条汪丫鱼，几十条旁皮鱼，三条比两只手掌还长的大鲶鱼，再加上一条巨大的大草鱼。

　　这条草鱼是真的大河野生鱼，不小心被捞起来，而不是姜白芷从农贸市场里偷渡到渔网里的。

　　提网看到它的时候，姜白芷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的天哪……难怪刚开始拉不动！”她这回不敢在船上弄了，赶紧将渔网收口用麻绳绑起来，撑起竹篙，“黄柏你也拉一下绳子，我先回去一趟。”

　　姜黄柏只能看到船上那个渔网鼓鼓囊囊的，远超刚刚那一网，知晓姐姐又是收获很多，满脸喜意地用力扯绳子，配合着姜白芷自己撑竹篙，很快便将竹筏带回岸边。

　　“这条草鱼太大了，我怕在船上弄它，反倒会被它折腾得掉水里去。”

　　草鱼的活力很强，大草鱼在手里挣扎，确实有可能把人给弄摔，最后掉到大河里。

　　这条真正土生土长的大草鱼，足足有一米多长！

　　姜白芷看见这玩意的时候，才明白预想中的空网，为什么沉得她差点没提起来。

　　“我差点把腰给闪了，你看这鱼，长这么大！”

　　姜黄柏长大了了嘴，盯着这条草鱼，呆滞了一会，才嘎嘣一下合起下巴，“我的姐啊，你这也……太牛了吧？”

　　一米多长的大草鱼，几乎有七八十斤重了，这重量，可比得上一头小猪崽子了啊。

　　姜黄柏咽了口口水，“有这条大草鱼，我们这趟怎么着都不亏了，姐，我们回家去？”

　　“回什么回，我还没捞到鲫鱼呢。”答应了要给东云婶子做鱼汤的，刚刚她是想着多捞几网，就最后一网放一些鲫鱼进去，没想到中途捞到了这么个大玩意。

　　她先把之前那只十二三斤重的“小”草鱼解下来，放到岸上，然后喊三弟一起把没分开的一网鱼给抬下船。

　　“不是，这么大一草鱼，我们怎么弄回去啊？”姜黄柏看着姐姐先把小一点的汪丫鱼跟鲶鱼丢进鱼篓，只剩下一条巨大的草鱼在网里扑腾，简直让人无法下手。

　　“呃，你让小弟回村一趟，叫一下大哥或者二哥，借个板车过来运鱼吧。”姜白芷也头皮发麻了。

　　姜黄柏赶紧跑去小水潭那边，吩咐年纪最小的弟弟去做这件事，然后又回到姐姐这儿。

　　“我们先把它推到沙上放着，离水远一点，它就蹦不回去。”姜白芷跟三弟一起，又把渔网抬着往里走了几米，才把大草鱼给抖到地上放着。

　　现在不是很热的天，草鱼生命力极强，这么放着，时不时洒点水，也死不了。

　　做完这些，姜白芷赶紧又乘竹筏到河里，换了个跟刚刚不一样的方向，划了大概有七米，重新下网。竹筏连着的长绳只有十米，一般村里人用这竹筏，也不会跑过八米这个距离，免得出意外后，别人救不回来。

　　这回姜白芷不敢浪了，一张网抖进去，也没算它沉底没沉底，就等了一盏茶功夫左右，便赶紧收手。

　　这次收网前，她是打算往里头投放二十条鲫鱼，都是她从农贸市场里精挑细选的，全是一巴掌到一巴掌半长度，很适合做鱼汤。另外还准备两条四五斤重的桂鱼，这种鱼清蒸很鲜美。

　　她只打算放这么多，因为那条意外进网的草鱼太大了，一家人都吃不掉，再捞更多的鱼，家里也没处养着。这网就单纯打算搞到想要的鲫鱼后，便收手回家。

　　但万万没想到，她收紧渔网，提着两根麻绳，打算往回拉网的时候，却根本提不动。

　　而且这收起来的绳子长度，有点短过头了，不知道是不是渔网卡到了什么石坑里。

　　但姜白芷又扯了几下之后，发现可能不是卡住，而是里头有东西，因为她感觉到有东西跟她在对拉一样。

　　如果里头是鱼，应该是知道被抓了，要离开大河了，所以疯狂挣扎着，力气不小，大概像是两个成年男人在渔网里玩搏击一样。

　　姜白芷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网在往上扯动一点，反倒把竹筏都弄得有点乱晃荡。这可是她挑的大竹筏，能同时坐六到十个人呢！

　　当下她就觉得不好，赶紧喊三弟，“黄柏，这网我提不动，你帮忙扯一下绳子，把船拉回去！”

　　三弟听了，赶紧扯绳子，使出吃奶的劲了，才缓慢地让竹筏往岸边靠近。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紧紧闭嘴，免得憋得那口气散了，就使不上劲了。

　　好不容易船靠岸，姜白芷赶紧跳下来，“来，帮我一下，这网不知道捞到什么了，根本提不动，咱俩一起往岸上拖！”

　　她鞋子跟衣摆都湿了，但现在不是能在乎这个的时候。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能沉成这样？

　　刚刚那网，她放进去的那些鱼，再加上自愿入网的野生大草鱼，总共有一百多斤好吗，那么重，在水里还有重量加成，她都憋足了气给提到竹筏上了，怎么这网她都还没往里头加料，反而根本弄不动了呢？

　　姜黄柏直接挽起裤脚，把鞋袜脱了扔远，赶紧帮姐姐扯着渔网，死命往岸上拖。

　　“该不会是捞到落水的人了吧？”姜白芷因为湿了脚，微微打了个寒颤，但想着，如果真的是有人落水淹了，还有点气挣扎，她无论如何也该把人弄上来救一救。

　　反正她是不怕尸体的。

　　不知道两人是拖了多久，网里的鱼终于没挣扎那么厉害了，才成功被他们姐弟俩给扯到岸上来。

　　“按照这个折腾法，我这渔网带回去，估计得修好久了……”姜白芷有点心疼地想着，然后继续把渔网向更远离水面的沙滩上拖。

　　弄张渔网不容易，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一张这么好的网，她拉不动的时候，还有可能直接放弃。

　　但她不可能不要这张网的，不管里头是什么大石头、活人、尸体、还是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姜白芷都不想丢弃这张渔网。

　　“啊！”三弟姜黄柏突然吼了一声，停顿一下，大喘气之后重新憋住，使劲儿继续拉网。

　　他们都没先回头看看网，就趁着手上的劲还在，赶紧把这渔网拉的越远越好。万一里头真是鱼，挣扎成这样，肯定活力很足，一开网，鱼搞不好又蹦回河里去了，白累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