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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闲聊之后, 柳莺娘便回去开始做她的嫁衣，只隔三差五来跟姜白芷说会话。

　　姜白芷这边, 则是依然专心写她的医书。

　　时至二月底, 她终于将外科的构造篇写完，连文带大量配图，总共六十七张纸, 正反页都是满当当的字或图。

　　顺便, 她还随手写了个外科病理简述。原本是不打算写这些的，只是在做构造篇的时候, 总是会联想到一些常见病症, 便像是做随记一样, 大致写了一些东西。

　　这外科病理简述, 内容也确实只是简述。她尽可能简略又明确地区分介绍了外科里“痈、疽、疔、疖、疮、疡、疥、癣、伤折”等病症, 以及大致的治疗思路。并未详细到如何检查、如何完全确诊、以及用哪些药物对症治疗。

　　这算是一个附带的小册子, 也简略地做了配图，总共用了不到三十张纸。

　　“接下来就写内科了。虽然这样闭门不出，一个人闷头写, 容易写漏一些细节要点, 但总归是个比较规范完整的教材。等到用这些教材指导学生时, 学生随堂会发出什么疑问, 我再针对他们的疑点解惑, 同时对教材进行编注补充。”

　　她个人的思维并非全知全能, 即使她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得够全面了, 也不一定能解开所有人的困惑。她忽视的一些角度，需要在真正授课过程中来发现。

　　“终于开始内科了，我应该能赶在四月前搞定吧？虽然内科的配图特别多……”

　　姜白芷做了个手指操, 给手腕按摩了一会, 才继续提笔。

　　她很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即使这样的工作，让她大脑很疲惫，手指手腕亦酸痛不已，她也会单纯因完成某一个小节而心神欢愉，然后继续去写接下来的内容。

　　刚完成的外科，基本是按照中医的说法来概述。

　　而内科的构造篇，姜白芷想以西医说法为主，中医为辅。以后要写的病理偏，则依然是中医疗法为重——这方面其实也没得选。

　　“让我看看之前写的纲要……”

　　她将已完成的外科构造篇、以及外科病理简述分别装订成册，收到专门装这些教材的木盒里，然后拿出最开始写的概论大纲。

　　“内科除了血液、风湿、神经之外，基本都是与内脏紧密相关，大体上按四个系统来分——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生殖系统，”姜白芷有些头疼，用木笔的根部敲打着自个脑壳，“唉，最麻烦的是要把这些内容，尽量全面又清晰地用这里的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肯定不能写什么“内科、姜记第一、构造篇”，然后紧接着来个什么“消化系统”。

　　人家看了会问：“什么是消化？为什么叫消化？什么是系统？你凭什么这么搞个系统？……”

　　烦都要烦死。

　　仔细想了想，她提笔在纲要里随手比划，像是打草稿一样写着，“呼吸科、脏腑科、风湿科、血液科——划掉——改成心血科”，以及犹豫了一番，添上了“神经科”。

　　这个神经，其实在姜白芷的上辈子，也是外来词，对应的是中医里曾提及的“细筋”，这个世界暂且也未出现过神经的说法。

　　姜白芷短暂犹豫过，还是决定将这个词给“创造”出来。

　　就如血管的重要性一样，这神经也很重要。

　　血管的存在，使得人体生存必须的血液能够通过心脏泵出，由动脉将新鲜的、裹挟着营养的血液，运输到身体各个部位，供需之后的血液也能再通过静脉，反向输送回心脏，如此形成一个大循环。

　　而神经，不如说是神经元、神经纤维构成的神经系统、组织，是不同于血管的另一种层次的存在，它负责传导人体的“感觉”。

　　比如说，身体觉得冷了热了，这种感觉传递给大脑，大脑才会相应下达指令，让人自主去增减衣服，同时还会发生一些身体的应激反应，比如说舒张血管或者打寒颤等，抵抗外来的影响。再比如说，由于某些原因，大脑过度兴奋，这种兴奋传达到脊髓、躯体上，身体也会做出一些兴奋的反应。

　　这方面的东西比较复杂，神经系统上的毛病，即使在姜白芷上辈子那样的医疗环境下，也是很难完全治疗好的。

　　——比如说老年人有一定概率患上的“帕金森病”。

　　姜白芷想把神经部分也写出来，就是想尽可能将她所知的人体，全面描述一下。有了这个底子，以后徒子徒孙们遇到什么面瘫症之类的病症，也可综合考虑多方面元素来检查，免得弄错了病根，反而把能自然恢复的临时病给治成一生相随的永久病了。

　　至于先前提到的人体各大系统，她会将对应内容拆解开，写在不同小科目里。以后有什么契机来做某某系统的论述，她再带着徒弟们重新搞一本新的专业书。

　　不多想之后的安排，按照姜白芷目前这规划，内科下，又分为五大科：呼吸科、脏腑科、风湿科、心血科、神经科。

　　除了她首次“造出来”的神经科之外，风湿科这个门目，在当下人看来，或许也有点“玄学”，但姜白芷会尽力，隐晦指出人体内部，或有所谓的能使人“自愈”微小物质存在，这种物质，自愈力弱了，人容易生病，自愈力强了、或者是自愈物质受到什么刺激过度反应了，便会使人体发生另一些病。

　　也就是模糊化描述“免疫力系统”这个层次的内容了。

　　姜白芷只能这样在书中留个启发，等未来的研究条件好了，或许会有人按照她给出的指引，去不断研究，然后不停在这本教材的基础上做改编、充实。

　　“呼……”姜白芷打完草稿，将这纲要放一边去，翻出新的干净纸张，便要开始写内科的构造篇，“刚好上次解剖尸体的时候，顺便画了一下内脏的构造，那就先从脏腑篇写起吧。”

　　“气管、喉、肺、膈归到呼吸科去，心脏归入心血科，心血科还得兼顾写一下血管的内容。然后是脏腑篇，这里只顺带提一下心、肺的存在，提醒心肺受伤的严重后果等等，然后这一篇正文里，就只需细写脾、胃、肝脏、胆囊、大肠、小肠、盲肠、阑尾与膀胱。”

　　将之前解剖尸体时画好的脏腑图拿出来，姜白芷打算先重新画一张人体躯干部分的解剖图，也就是除掉头与四肢，单独画一下腹腔以及其上下附近的东西。她会像画透视图一样，抹消正面的血肉，然后把内部状况——从上面的气管、喉咙一直到最下头的膀胱，明确清晰地绘制出来。

　　之前在府衙里，画这些图时，为了节省时间，大体的结构图她只是简单画了一下不同器官所在的位置以及大致形状。

　　这次重画，就得把每个细节都尽可能还原了。

　　“姐！”

　　她刚做好所有准备，要集中精神，开始绘制躯干解剖图的时候，三弟突然敲门喊她。

　　“唉……”姜白芷无奈叹声气，将蘸了墨汁的木笔放好，又用镇纸将其它散放着的纸张压住，这才出去，“怎么了？”

　　三弟姜黄柏两眼亮晶晶的，压抑不住兴奋之情，“姐，郭子仪他来了！”

　　这个时候，郭子仪来了，或许已经跟父母、前任师父商讨过，做好了是否出租店铺、以及是否拜师的决定。

　　姜白芷点点头，“你给他泡茶了吗？”

　　“泡了泡了，他正在堂屋坐着呢！”

　　“行，那我先去跟他说说，你去喊一下大哥、二哥。”若真的要租店铺、甚至雇用关大伯夫妇，这种需要花费不少银钱的决定，定然要与全家人说清楚的。

　　姜黄柏知晓这些，跟姜白芷一同去了堂屋，也给姐姐端了一碗茶之后，才快步离开家，到养鸭院子那去寻两个哥哥。

　　“你来啦，怎么样？”姜白芷没多客套，在郭子仪上首位置坐下，一手捧着热茶，随口一问。

　　郭子仪先拿出一袋银两，“这是易大夫让我带给你的，之前托他代为售卖栀子油，他开了一盒，自己用着，顺便也让别人试用，所以短短十几日，那剩下的五十九盒栀子油便卖光了。这是他给你的二十九两银子。”

　　按照分成，姜白芷应该拿的是二十八两银子加八百文铜钱。易大夫直接给了二十九两，或许是不怎么在意这两百文的收益。

　　姜白芷收了银两，“多谢你帮我跑这两趟了。”

　　“不必谢。”郭子仪摇摇头，顿了一会，才继续说别的事。

　　他话少，讲事情便爱开门见山，明明白白，“我家愿意将铺子租与你弟弟使用，只是每年的租金，要按月给付，因为他们需要钱时时去给狱卒通融照顾关大娟。”

　　“这点无碍，”姜白芷也不确定弟弟这个生意能不能稳定做下去，这样按月租用，也方便随时停止，不过……

　　“我们得白纸黑字写下约定，我弟弟租用你家铺子，最初是什么价格，两年内不得变动，两年后，每年的租金即使要上浮，也不可超过毗邻十多家铺子给出的平均租金。而且我弟弟永远拥有这间铺子的优先租用权，你家即使要收回铺子，也得至少提前三个月告知我弟弟，若有意将铺子租与别人，给别人的价格，须得比给我们的多半倍以上。”

　　“可以。”郭子仪跟关大伯他们商量这件事时，由于姜白芷对他家有恩情，所以关大伯直接说了个价位，表示除了此租金底线、以及要留两间屋子给关家人自己住之外，其他都可以随郭子仪自己决定。

　　姜白芷去自己屋里，拿出好久没用的毛笔，还有干净的纸墨，“我们一边说，一边写吧。”

　　“你家每个月要收多少租金？”

　　“我爹说，每年至少要三十两租金，分到每个月，就是二两半的白银……”

　　姜白芷心算了一下，“那这样吧，我家每个月第一天就给足二两银子加五百文铜板。”

　　这样，每年就是三十两银子的固定租金支出，比姜白芷预想的要低。

　　“若需要再雇你爹娘帮忙干活，需要给多少钱？”

　　“两个人加起来，一年给五两银子就行了。”这是镇上比较普遍的雇人价格，关大伯他们没有太客气，也没有提价。而且他们原本就是做饭馆生意的，对姜黄柏接手店铺做熟食生意，很有帮助。

　　租店铺加上雇人，每年固定是有三十五两银子要支出。

　　姜黄柏一开始就能拥有一间铺子来做生意，自然不能像去年预想着需要推板车做买卖那样，单纯只卖卤鸡卤鸭。有了铺子，万事便利，不怕卤好的熟食在热天的运输途中变质，便可在卤鸡卤鸭等物之外，再卖些别的，不然铺子的内容太过单调。

　　而且肉食相对较贵，愿意经常消费的人只是少数。他们可以做些便宜的卤蛋，还有卤豆干、一些卤素菜等等，这些素卤亦是美味，家里没那么宽裕的人，也可以时常买一些素卤解解馋。

　　卤肉是盈利比较多的，素卤味相对薄利，但可以靠分量来提升盈利额。

　　生意做得好的话，姜黄柏每天能净赚四百文以上。虽然开店投入的东西太多，这店铺，每年还得因年节以及供货不足等其他原因，休息个把月，但一年赚到的钱，已经有一百两左右了。

　　每年能赚个一百两，这事就有搞头；若三弟辛苦一年、家里人也相应承担更多活，甚至还需要雇人干农活，结果搞来搞去却赚不到五十两，姜白芷就不怎么乐意大力支持这件事了。

　　当然了，这只是姜白芷的想法。若是村里其他人，只要给个一年能赚十两银子的机会，他们都能踊跃参与。

　　姜白芷的要求稍高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