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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哥哥他们回来之前, 姜白芷一边与郭子仪商量，一边在纸上写写改改, 把租赁合同给完善了。

　　一碗热茶, 也渐渐降了温度。

　　姜白芷一口口饮尽茶水，正待再问拜师一事，就听见哥哥他们回来的动静。

　　大哥走在最前头, 二哥跟三弟并行, 进堂屋前都还在低声嘀咕些什么。

　　“大哥，二哥。”姜白芷喊了一声。

　　他们对着姜白芷露出笑意, 然后看了眼郭子仪, 就进屋分别在桌子的左右位置坐下。

　　“我再去泡两碗茶。”三弟进去厨房, 手脚麻利地泡好热茶端给两个哥哥, 然后又给姜白芷以及郭子仪添了水。

　　做完这些, 他才坐到姜白芷身边, 想参与这件事的讨论中。

　　以后主要负责卤味生意的人就是姜黄柏，他确实该参与进来。姜白芷挪了下位置，给三弟留出更大的空间。

　　“这是我们刚刚粗略议定的合约, 你们看一下, 觉得可行不可行。”姜白芷把合约的草稿先递给大哥。

　　大哥姜白术拿着看了会, 微微蹙眉, “这一年就要直接用掉三十多两？”

　　姜家即使有钱, 他们也节省惯了。看到这个花费, 一时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段时间, 他们跟杨家两兄弟的往来特别多，两边一家是养鸡、一家是养鸭，养殖的目的还都一样, 自然会常常凑在一处, 互相商讨、帮助很多。他们私下也讨论过镇上的铺子，杨二郎讲过，镇上地段一般的铺子，大约价值二百多两银，比较好的就得三四百两。

　　买下来需要这么多钱可以理解，可怎么单租用一下也要这么贵？按这个价钱，他们租个七八年的租金，都能直接把铺子地契买下来了。

　　姜白芷知道哥哥的意思，“你这么看着是贵，但其实镇上的好铺面就那么多，像关大伯家那样靠近官府，还自带后院与住房的，极其少有。这样的铺子，别说卖给你了，愿意租让，也是人家如今没心力继续维持生意，不得已，才选择租出去的。”

　　而且，说是租几年的钱能直接把人家铺子买下来，但其实租下人家店铺好好利用，这几年赚的钱，够买好多家铺子了。

　　重要的不是铺子要收多少钱，而是它刚好出现在姜白芷眼前，地段、配置等，又恰好符合姜家的需求，还是那附近唯一一家因主人状态不好而愿意出租给他家使用的。

　　能碰上关大伯这个铺子，在姜白芷看来，真的是运气好。

　　花几十两租一下店铺，这个投资，最终有很大概率直接产出两三倍的收益。

　　“目光不要太短浅。”姜白芷如此说道。

　　郭子仪去年在胡杨柳村住过一段时日，跟姜家兄弟也是相识的，不希望他们误会自家是狮子大开口。即使姜白芷帮他说了几句，他依然不好意思地补充道：“镇上跟我家这样的铺子，基本都是类似的价钱。”

　　他家其实给的报价真的合情合理。

　　其他人不怎么想租让自家铺子，即使有人愿意，也会乱开高价，比关家铺子差一些的，都敢嚷着一年收四五十两的租金。

　　曲陵镇周边有大大小小十多个村子，很少有生在村里的人，能顺利带着家人去镇上落户，因为镇上的房屋、铺子都太贵，而且镇上居民，大多有意识地在抗拒有更多人到镇上生活，跟他们争夺有限的资源，所以在出让房屋、出租铺子等事情上，会索要极高的价钱。

　　曲陵镇整体环境就是这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改变。对于生长在村子里的人来说，与其指望家里成功攒个几百两，得以在镇上有个落脚生存的空间，还不如指望祖坟冒青烟，让后辈成功考上功名，从此改变身份阶层。

　　大哥没亲自去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会抗拒几十两的租金。

　　“黄柏，你先前跟杨二他们一起做卤肉卖，总共做了多久？”姜白芷让三弟讲话。

　　姜黄柏想了想，“可能有两个月吧？不太记得清了。我记了账本，要拿来数一下日子吗？”

　　“不必那么准确，有个大致的时间就行。然后你总共赚了多少？别忘了扣掉成本。”

　　“赚了多少啊……”姜黄柏仰起头，默默回想着，他去年通过卤肉赚的钱，都是自个收着，预备今年做生意要用到，那些钱只动用了一些给姐姐买纸墨，加上剩下的，总共经过他手的银钱，大概有十五两？扣除成本之后，“赚的应该有十两多吧。”

　　“有这么多吗？”二哥惊讶道。

　　最初的账本，是由二哥帮着做下来的，后来家里忙，他就没再关心这个，随姜黄柏自己管账了。

　　他们一家人不会互相算计，就没有盯着别人花多少、赚多少的小心思。反正大概的总账，还有姜白芷把关着，家里总不会败了去。

　　万万没想到，短短两个月里，姜黄柏做的事那么简单，分明只是像个小厨子一样罢了，结果却闷不吭声攒下了这么多钱。

　　“你们看，他去年是随便利用杨二他们打猎来的肉类，就赚了十两。若是我们在镇上有个固定的铺子，稳定现做卤鸡卤鸭，还有一些素卤味来卖，一个月总得有个十两左右的收入吧？”姜白芷给两个哥哥算账。

　　大哥估算了一下，觉得还真的有可能赚这么多。

　　“那若是他租下铺子，一年连租金、雇金、买香料的钱，总共花不到五十两，最后却能赚回手一百多两，还不用累死累活每天往返在村子跟镇上之间，这样不行吗？”

　　“这很可以啊！”大哥被说服了。

　　实打实的金钱是最能动摇人心的。

　　二哥也没有什么异议。

　　至于顺带的雇用关氏夫妻俩，他们没多关注。三十两的租金都接受了，五两的雇金也就看一眼放过。

　　“都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就重新誊抄一遍，双方签字画押，把合约定下。这个正式租用期，是今年七月开始。但我们需要六月底就提前去铺子里做准备，所以关大伯他们自己的饭馆，开到六月初就会关闭了，我们要额外给二两银子来弥补。之后的租金是每个月初就给到他们手上，他们自家需要这钱来花用。”

　　“好，就这么办吧。”兄弟三个都同意了。

　　姜白芷便将草稿放下，跟郭子仪两人分别重新誊抄一遍，双方签字画押，分别持有一份合约书。

　　各自收好合约书，租铺子的事，便这么定下了。

　　姜白芷等郭子仪喝了几口茶水，摸摸鼻子，问：“那……你跟易大夫说的那事怎么样？”

　　郭子仪笑了笑，“他挺支持。”

　　“那就好，”姜白芷虽然预想到是这个发展，但还是听到郭子仪给出这个答案，才真正放心，“你自己的想法呢？”

　　郭子仪抿抿嘴，从长凳上起身，朝姜白芷拜了几拜，又跪下磕了个头。

　　这里拜师，没有什么敬茶的说法，亦不需拜师礼，只需跪拜即可。

　　拜师后，师徒便是一种同等于父子关系的存在，所以师父不需要也不会去索取徒弟的什么东西，但可以随心吩咐徒弟去做很多事，徒弟需要听从师父的安排。

　　见郭子仪真心实意跪拜了，姜白芷知道自己终是得偿所愿，收到了第一个合心意的弟子。

　　“好！”她喜上眉梢，干脆从刚刚收到的银子里，掏出十两左右，让三弟拿块红布来，随手裹了，塞到郭子仪的手中。

　　郭子仪懵了。

　　姜白芷咳嗽一声，“这算是师父给第一个徒儿的见面礼，你毕竟早些年跟着易大夫学过，基础过硬，我教你会很省心。而且，从今天起，你作为我的大徒弟，还需帮我修缮医书、撰抄医书副本等，以后或许还得帮忙带一带其他师弟师妹们。需要用上你的时候很多，这算是提前给你辛苦费了。”

　　“徒弟给师父干活是应该的……”郭子仪拿着钱，觉得有点烫手，有些人收徒确实会给徒儿一些礼物，但像姜白芷这样直接塞你个十两银子的，基本没有。她还说什么提前给的辛苦费，更是让郭子仪哭笑不得了。

　　他以前拜易大夫为师，拜师时还是不懂事的小孩，易大夫当时更像是随手收留他一样，便没有给什么。之后很多年，他也是任劳任怨在医馆干活，每年获得的银钱很少，这么多年也没靠自己攒到十几二十两银子——不包括最后易大夫赠予的那十两。

　　没想到姜白芷这边，开头就给塞了这么多钱。

　　“你先收着吧，跟我学东西，我会要求你回去还独自做一些功课，这些功课或许是解剖一条鱼、缝合兔子身上的外伤等等，你要获取这些东西，不还是要花钱？你现在还没到能给人看病治病的水平，不能靠这个赚钱，只能依靠家里跟师父的支援了。”

　　“你以后三餐饭跟我家人一起吃，粮食不必忧心。至于你要在村里落脚，是花钱找谁家租个房间住；还有以后找药材、小动物做功课，都是需要你自己来解决的问题了。”

　　听到这，郭子仪恍然意识到，姜白芷这边跟易大夫的医馆有个最大的不同。

　　医馆每天开门看诊，易大夫收益不低，所以易大夫的学徒可以像半个雇员一样，每个月能拿一点银钱。即使远远比正常的雇金少，那也是能拿到钱的。

　　而姜白芷却只是一个村子里的大夫，不固定营业，还早早教会了村里人怎么自己处理常见的小毛病，所以只是偶尔会有村民找她看病，六七成还是直接带实物来抵诊金。

　　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活干，也不能靠治病赚多少钱，来给她做徒弟，好像真的就是单纯来学东西的学生了。想给她干活，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农忙时帮姜家做些农活，平时或许就是给她抄抄书吧。

　　如此轻松的学徒生活，郭子仪自然不能还想着从姜白芷这里领银钱用，只能靠家里供着些。姜白芷提前给他十两银子，估计是想着减轻一些他接下来这段时间腰包“只出不进”的心理负担。

　　突然变成这样，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他刚成为关家养子没多久，竟然要靠父母来养他了。

　　可他是真的好想跟姜白芷学些实在的东西，不想因为钱的事离开。

　　“她提前给了我十两银子，又包我吃饭，再加上易大夫之前给我的十两银子，以及早些年攒下来的一些钱……我自己只需要花点银子在村里租间屋子住着，其他应该花费不了什么。”这样想着，郭子仪又放松了些。

　　或许，他还能借着一些清闲的时光，想办法自己赚些钱来，尽量不朝父母伸手要钱。

　　这时候的郭子仪，尚未意识到，自己作为姜白芷的首徒，将来要面对的是何等充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