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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银宗犹豫到最后, 还是迈步出了房门。
知道他曾被抢上山的,是泰和县和易县的人。
他现在停在永庆镇, 镇上无人识得他, 如常地驻足看他的模样。
“姑爷?”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步子看过去,见是莫寻。
莫寻走近了, 高兴起来, “真的是姑爷!”
许银宗第一次不排斥这样的称呼,刚准备接话, 他变了脸色, 又道:“哦, 对了, 不能叫你姑爷了。虽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告诉我, 不要在九爷面前提你就对了。”
许银宗心里的意动被他一盆凉水浇下来,透得不能再透了,“不提?她……”
现实中的薛九源和梦里的不一样, 甚至已经到了连提也不愿意提他的地步, 他再上山去, 恐也是无用的……
莫寻见他面上神色无异, 没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 点点头, “是啊。那天, 我睡一觉醒来就听弟兄们说,九爷伤心伤狠了,为了九爷, 我们以后都不会在她面前提你。”
许银宗拧着眉, 不太明白伤心伤狠了的含意。
即便是他的人上报了朝廷,有人要来剿匪,那也是他分内之事,并没有做错。
虽然梦境里两人相处的场景如驹过隙,并不细致,他却笃定,梦里的薛九源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
“要不去我家坐坐?我家很好找,永庆镇最大最好看的宅子就是我家的。许……”莫寻停了停,勉强找了个自觉合适的称呼,“许官人是不是很好奇,我家这么有钱,怎么还要把我送上山去当山匪啊?”
许银宗此时满心都想的是现实与梦境不同了,即便梦里的人与薛九源有着一样的面容,他们之间也有争执,有了距离。听得他的问题,顺着音就看了过去。
莫寻引着他往自家家门走,一面走一面道:“我爹是莫大官人,永庆镇最有噜的。就我一根独苗苗,可我十来岁就一身病。我爹花了四分之一的家产,才请动玉娘子给我诊病,结果玉娘子说是我家把我养病的。于是我爹又花了四分之一的家产,求九爷把我带上山……”
许银宗眉心一动,关注点却不在他的身体上,“虎栖寨不出来抢财物吗?”
莫寻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许官人不会上山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九爷寨子里的财物是哪里来的吧?”
“寨子里能自给自足,寨子里的兄弟,下山之后便是各处的百姓,自家会有营收,分出些银钱来上交寨子。寨子护我们周全。一样的钱,交给寨子,比交给官兵靠谱。”
“看到前面的屋子没?那里以前是镇长的宅子,自从两年前,镇长要投降契丹,被九爷斩了之后,咱们这里就再没有镇长了。没有寨子,我们现在,早就要成为契丹人的奴隶了。”
那个时候出现的九爷,一身是血,一刀一个契丹人的头颅,刀无虚招,给被困于绝境的百姓们拉开发希望之门。
许银宗微愣,随后笑了,与有荣焉,“是她会做的事。”
“多谢。”他拍拍人莫寻的肩,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莫寻还愣在他的笑容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喔滴个乖乖,他这要是回九爷面前笑一笑,九爷哪里还会生他的气啊?”
他拍了拍头,这才想起下山来的正事。
虎栖寨的事情被传出去了,朝廷要来剿匪,他得通知家里准备起来。
这两年,山寨没少派人出去帮着朝廷打契丹人,可要是朝廷要打他们了,他们也就不会再帮朝廷了。
许银宗到山脚下,明显发现四周的草木有了变化,想起许义送来的消息,顿时明了了原委。几颗石子丢进去,不多时便有人探出头来。
许银宗瞧了他一眼,见他又将头缩了进去,“和你们九爷说,我要见她。”
小喽啰没有露面,只色厉内荏地回道:“九爷说了,你要是想见她,就去阎王殿里等着。她到时候会一笔一笔地和你好好算账!”
许银宗心内疑惑,不知自己还有什么是需要薛九源来和他算账的。
被这般拒绝之后,他确定自己所熟悉的薛九源与他梦里的那个不同,心思便淡了下来。
待他的身影从山前消失,小喽啰才匆忙上山禀报。
薛九源躺在林玉苏门口的树上叼草根,闻言垂着的腿随意晃了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只要他进来,便把他丢出去。他敢闯,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小喽啰犹豫着,收到薛九源警告的视线,连连答应。
林玉苏瞧见这一幕,赶走小喽啰,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以往你把人抢上来,即便送走了也是和和气气的。如今怎的对他如仇人一般?”
“九源,他是大晋的守护神。他……”
“他不是。”薛九源冷冷地将话头接过去,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纵使他是,也是踩在薛家人血肉上成就的。他,不,配!”
林玉苏心头一跳,蓦地慌了起来,“你说什么?你……”
她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是否要问下去。
也就是这犹豫的一瞬,薛九源从树上翻了个筋斗,屈膝落地,笑嘻嘻地道:“小玉儿,这段时间,你休要乱跑。我出去一趟,不必等我餔食。”
她说完便飞速离去,在林玉苏面前带起一阵风,将后者一直以来平静的心湖扰乱。
薛九源在虎栖山周围漫无目的地跑着,一双眼染了血色。
直到筋疲力尽,才拖着发沉地步子回屋躺下。
血,入目的,是鲜红的血,沾手的,是噬心的湿热。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到那张冰冷却让她升起希望的身影。
还未开口,却见他纤尘不染的靴子一步一步踏在染血的地面上,面无表情地念出,“薛家,涉嫌叛国,按律,当诛九族!”
她求救的步子僵住,身上的力气在瞬间泄尽,毫无预兆地跌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呼唤她,又似乎只是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寻回一点神智,见那副冰冷的面孔正盯着自己,薄唇里吐出无情的字眼,“丢出去!不许她再进军营!”
灰黑的云压下来,似要将她最后的一片空气都抽走,忽地,如玉珠一般的雨点砸下来,砸到她的身上,似要砸弯她的脊梁。可她谨记,薛家的家训里,不许薛家人弯了脊梁。
她跪在军营外,不知跪了多久。
她紧咬着唇,将破碎的闷哼声咽回去,看着被雨水冲刷后越发鲜亮的血迹,突然心慌,害怕无情的雨水会将她的亲人和战友们存在过的痕迹洗刷得再无半点。
薛九源猛地坐起身,剧烈地喘息着。
梦里一幕幕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密密麻麻的痛苦啃噬着她的心。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到了林玉苏的院外,透过窗看到她安睡的面孔,才略微安心了一些,便又躺到了她院中的树上。
第二天清晨,林玉苏见到院中树上的人,已经没了前几天那般惊讶了。
见后者睁大眼睛目光空洞地看着自己,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别的什么,她疑惑地道:“我脸上有什么?”
薛九源回过神,呆滞摇了摇头,从树上跃下,“我这几天睡不好,给我弄点药吧……”
她垂着头,无力地靠着林玉苏,“多开几天,我乖乖喝药。”
林玉苏立马给她号脉,这一号,惊呆了眼,“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
薛九源垂眸不语。
她总不能和林玉苏说,自己梦到自己成了薛九源,还被许银宗狠狠地往心里捅了五六七八.九十刀。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感觉到了那份对许银宗强烈的爱意迅速变成了恨意。
爱有多深,恨有多切。
最后的希望变为绝望。
薛九源眼瞎,她也眼瞎。
梦境太真实,让她每日都被痛苦的沼泽包裹,越挣扎,越深陷。
做谁都好,不要做薛九源。
爱谁都好,不要爱许银宗。
山下的许银宗于梦中缓缓醒来,看到不一样屋内布景,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虚空抓物的手,僵硬的目光往被子里转去。
自十几岁时起,他就听身边的人说过会有这样的事情,他从来都没遇到过,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这样,梦里那人,还是……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连忙扯了被子盖严实了,稳住声线,“说。”
许义推门的手因为这个字里的含冰量而顿住,略急切地道:“主子,薛小娘子下山了。”
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许义微急,“主子,你要是不去,属下就去了啊。听说薛小娘子这次下山有可能抢亲……”
他说着话,往里探头,冷不丁见门倏开,对上许银宗冰冷的目光,尴尬地笑道:“要是被她抢过去,属下就不回去了。”
许银宗移开视线,“她瞧不上你。”
许义捧心哀嚎,“主子,属下还没去呢。万一小娘子受了你刺激,想要退而求其次了呢?”
许银宗哼笑两声,“那也不会是你。”
他说着话,复又将门关上。
“主子……”
“不许去!这是军令!”
屋外传来许义细细碎碎的声音,他心绪亦乱,不知到底是该如何决断。
夫诸先生留给他三个锦囊,两年前离京十里的时候,他开了第一个,眼下,他在恍神间打开了第二个,神色微变:“这……夫诸先生……真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