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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路面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九爷倒是个会吃的，比汴京的贵女也不遑多让。”
“哪能呢？”薛九源擦擦嘴, “我是最没女人样的, 也不好这口，但是我家小玉儿日子过得精致，什么都穷讲究。别人都说, 她那样的, 才算是个真正的小娘子，我嘛, 大概是小儿狼子。”
“小郎子？！”秦小路复又笑开, “倒也有趣。”
“有趣什么啊有趣？我一个女人, 喜欢被人当成男人不成？就好比你一个男人, 虽然举止有点像女人, 也不喜欢别人把这事儿挑破了拿来念叨吧？”
秦小路不置可否, 倒是注意起了薛九源提到的小玉儿，“那位小娘子，对你很重要？”
“那当然！”
“有多重要？”
“能让我以命相互。她对我亦是如此。”
薛九源想也未想就说出来的答案, 让秦小路的笑凝在面上, 随即笑容变得真了几分, 不可自抑地流露出几分艳羡, “你很幸运。”
“那当然！”薛九源不想让他继续关注小玉儿, 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肩, 岔开话题, “我和你说，来之前，我只当赵甲那厮坑我, 不肯来。”
“我都不信安阳真有铁矿的。赵甲好说歹说, 我也不想来。离易州太远，烦得慌。”
“是赵甲说有办法让我亲自到矿山里来看一看，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来看一眼好让会他死个痛快。这才来了。不过，这一趟，没白来！”
她另一只手往秦小路肩上拍了拍，恍若不曾见到秦小路的一脸菜色，兴高采烈地继续道：“我一见到秦爷，就知道秦爷和我是一样的人，相见恨晚，但不能坏了赵甲送我进矿山的计划，不然，接下来的生意，我也不放心谈不是？现在不一样了，从到这里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矿是真的了，如今，是真心想和你做生意，做兄弟的。”
她一句赵甲的不是也没说，却让秦小路对赵甲恨得咬牙切齿。
难怪，在他想要抓到这个女土匪便大卸八块为赵甲报仇时，那个口口声声说受了诸多欺辱的男人却连连推辞，说什么要慢慢折磨她才能解气。
当时他只当赵甲与他是同一类人，甚是愉悦，如今看来，对方分明是打听清楚了他的脾性喜好，投其所好。
他最讨厌被人打听了！
更讨厌那些人明明厌恶他却故意表现出崇拜他的恶心模样！
赵甲的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蹄子上，往后的日子将有多么无法直视暂且不提。
眼下，才觉得自己被赵甲骗过的秦小路自然对薛九源提起了十二分的防备，“来之前，你都打听过我什么？”
不待薛九源开口，他又补充道：“你若骗我，便和赵甲一样的下场！”
薛九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打听什么？我都不信你这里有铁矿，要打听什么？不过是赵甲说什么，我听什么。”
听秦小路的话，赵甲现在必是惨之又惨的，她不在意赵甲的下场，毕竟那厮若是再落到她手里，只会更惨，不过她也不想丢出什么把柄来，说过之后，细细回想，确定自己在到达安阳之前确实没有过要打听过秦小路的想法，面上笑容更甚。
秦小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不悦了，“你就这么不信我？竟然连要打听我的想法都没有！万一我是真的呢？”
薛九源摆着手，将秦小路推开，“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干嘛？我没事打听你做什么？”
说着，她看了一秦小路变得难堪的神色，又好似妥协了一般，长叹一口气，“其实，我自己不喜欢被人打听，所以以己度人，除非逼不得已，不然不会去打听旁人。把打听说得好听一些是关心，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若是一些不能为人道的目的。你是真的更好，若是假的，也不过是当出游一趟，于我并无损失。”
秦小路被她说得愣住，心下雀跃，几息之后，才笑道：“是这个道理。”
他没有问薛九源为什么不喜欢被人打听，也不知薛九源是被通辑的薛家遗孤，自动给薛九源找了理由：女生男相，或许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羞耻，不想被现于人前。
薛九源嘻笑道：“你是个男人，别人怎么看你，都不重要，只要你自己摆对你自己的位置即可。你说是也不是？”
秦小路颔首，越发意动，“确实如此，看来，你是当真想与我做生意的，也适合与我做生意。”
“那当然……”
薛九源话才出口，被秦小路打断，“你明知那茶水已被人换了，无毒，那份诚意便算不得。生意做不做得下去，端看你的诚意到底如何。附耳过来。”
莫琼与锅子面色发白，齐齐叫住她。
赵甲的惨叫声犹在耳边，他们可不想薛九源有任何损伤。
薛九源狐疑地瞅他们一眼，示意他们无妨，眼风扫到秦小路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心下估量着大抵还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的紧要事。面上不显，将耳贴了过去，不带任何的异样。
秦小路面上的嘲弄僵了僵，而后淡去，注意着薛九源的神色，见她略有惊讶，但并无轻视之意，嘲弄之色才完全散去，转为惊讶，“你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薛九源早根据自己所知的信息对他的情况有所猜测，但没想到事实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夸张，一时间惊呆，听到他的问话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她听到他是天阉，并不奇怪，但她奇怪他的家人得知后，不是关怀他照料他开解他治疗他，而是嘲讽他遗弃他轻视他欺辱他。
她听到他如今最爱折磨男人，确实觉得有些许恶心，但更多的是想感受到了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于是将那恶心感冲淡了不少。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到秦小路如同看到同类般的期期艾艾，心情微妙，“天生如此，算不得你的错……”
相比之下，他的父母亲人才是真正将他推入真正深渊的人。
怜悯归怜悯，薛九源心下并不认同他的做法。
后来这般报世，亦不能说他对。
不过，不待她将话说完，秦小路已经激动地伸手要来握住薛九源的手，不知想到什么，在空中顿住，“你果然是我的知音！”
薛九源茫然地“啊”了一声，秦小路停在空中的手复又动了起来，击掌叹道：“幸好秦某人算不得愚笨，识出了赵甲的不妥，给了他教训，不然，我就要错过知己了。我与九爷相见恨晚，九爷想吃多少龙眼，尽管吃，我管够！”
他扭头对着身后的人吩咐，“还不快去？按九爷的要求，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往后，只要是我秦某人的地盘，不许对九爷不敬！”
闻言，薛九源默默地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提醒他，“秦爷，咱们这生意……”
秦小路截住她的话头，面上热络淡了不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九爷，我把你当兄弟，但也只是兄弟，我们不谈生意。”
薛九源嗤声，“都说好兄弟有财要一起发，秦爷对我这么见外，还说是兄弟？”
“生意，得看诚意。”
“难道说，做兄弟的诚意还比不过利益的合作伙伴？”薛九源把不满写在脸上，“莫不是嫌我光吃了你的龙眼，没给你送好处？”
她说着，叫燕末一声，对秦小路道：“在矿山里闲着无事，我琢磨了你的喜好。看你身边都是这样的壮汉，可见你是喜欢这款的，你看看，我这个属下怎么样。这诚意，可好？”
秦小路先前还只是觉得动容，现在已然成了感动。
果然，一样的人之间，不必多说，就是懂！
“你将我当兄弟，有好处我能不和你分？”秦小路让人清场，不过转眼，屋里就只余他与薛九源二人，“实在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他认真起来，语气里少了几分拿腔捏调，多了几分真诚，“若不是我这样子，做不了旁的事，又受不了一直被人瞧低当成畜生踩，我也不会来冒险做这样的勾当。”
“咱们这事儿，若是被朝廷发现了，那是要诛九族的！”
他不怕被诛九族，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都被他连累得没了命，滚在地上凄声哀求，正是他想看到的。但他不想让自己难得遇到的真兄弟面对这样的危险。
薛九源听明白了，意外他的考量，面上依旧生气。
秦小路好说歹说，都不能得兄弟的一句理解，只好把底都掏了出来，“旁人都以为这是我的矿，其实不是。我若早有这样的东西，何致于被不当人对待这么多年？说到底，不过是我好运，遇到了主家。与谁合作，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主家。”
例如赵甲，便是先被主家看中了，将人诱了过来，再经过他的筛选，才能成为运铁人。
“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铁矿，我们不卖。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