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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没想到自己的人心里也觉得帮助契丹人是不对的, 杀个契丹人就是大义,不由得愕然, “怎就这么高兴?”
凌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契丹人欺负咱们晋人又不是才开始的事,我一直想做点什么,但是我就一个小郎中, 手无缚鸡之力……”
确定好事情后, 云霓心情好了不少,打趣道:“你就不怕事情败露, 惹祸上身?”
“以前肯定是怕的。”凌陌看向药房外还未化开的雪。
他总怕什么时候自己会被抓去当兵, 怕契丹人打过来, 让我们过边境的人一样的日子。
他早些年买药的时候, 也走过不少地方, 看过被契丹人屠戮过的村庄。
“不过现在不怕了。”这个中年男子脸上比往常多了一份安定, “那日见着薛将军这样落契丹人的面子,契丹的皇子都不敢有什么反应,我就知道, 咱们扬眉吐气的日子来了。”
“瞧把你高兴的, 扬眉吐气的, 又不是你。人家薛将军自己和契丹人有仇。”
云霓半开玩笑似地说出来, 却见凌陌正了神色, “姑娘切莫这般说。”
“覆巢之下, 安有完卵?晋国没了, 我们就是亡国奴,也就没家了。晋国弱了,我们就会被欺负, 随时要担心自己会没了家。只有晋国强了, 我们才不会被轻视,家才能稳当 。”
云霓一怔。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多么浅显的道理?
可她这么多年,都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以前,她只觉得是晋国人的身份害了她们母女,让她们活得艰辛而卑微,她为了为她们母女挣一条活路,做着违背良心的事。
可是晋国比以前更弱了之后,她和她的母亲并没有过得好些,反而在他们眼里更为卑贱。
可不就是应了凌陌的这句话?
有生以来,头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若是薛家没亡,她和她的母亲如今的境遇会是另一种光景。
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扎根,发芽,如藤蔓一般将她的心紧紧缠~绕,痛得难以呼吸。
另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盘旋着。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一家不大的食店门口。
闻着里面散发出来的酸辣香味,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菅娘抬头瞧了一眼,见是个面生的小娘子,整了整衣摆就迎了上来。
云霓看清她的模样,被狠狠地怔住。
唇如桃尖一点蜜,眉如柳黛腰间细,水眸一动媚色生,俏意入骨美人仪。
她自认自己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比上眼前这个,要自惭三分。这样的女子却能在汴京里活得眉眼飞扬?
菅娘问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你是这家的……”
菅娘早在春风楼里炼就了一颗玲珑心,一听就知道她后头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笑道:“奴家就是这家的掌柜,无父无母,到汴京也不过两年光景,这家店勉强算是开了一年。瞧着您是第一回来,奴家给您上咱们店里的招牌小食,如何?”
她说话又快脆,带着一股子还未完全藏起来的娇媚劲,见云霓应了,便招呼小二端一盘上来,继续道:“这小食名为土豆然然,是奴家家乡的吃食,本以为汴京城里的人吃不惯,没想到行情大好。就连薛将军和镇国公都喜欢,隔几日不吃就不痛快。”
云霓盯着面前又黄又绿,软绵绵的说不出是什么触感的东西,犹豫着不敢下口,闻言心头一动,“掌柜的坐下和我说说话可好?”
菅娘瞧出来了,这是个有心事的贵妇人,在她下手坐下,“小娘子可是想问什么?”
她的目光在云霓面上转了几转,恍然道:“姑娘心里有苦。日子过得不如意,必有不如意的原因。”
“你看得通透。”云霓挑了一小块然然放入嘴中,先是浓烈的酸味,再是厚重的茱萸味,只在一瞬,便刺激着她的味蕾,仿佛身上都会呼吸了一般。
菅娘瞧着她呆滞得忘了呼吸的模样,提着帕子掩唇娇笑连连,“这就对了。是不是觉得畅快了?”
云霓大饮了几口茶,才觉得好些,偏又被刚才的味道刺激,口齿生津,还想再来一口,“你如何想到开一个这样的店子的?着实……特别。”
她觉得这店里最特别的,就是菅娘了。
她最不喜的,便是自称“奴”了,会叫她觉得低人一等于。
“奴家”一词,是晋国下等妇人的自称,商户女称奴家没错,可从菅娘嘴里吐出这个“奴”字,一
点都没有叫人觉得低了一等,反倒觉得甚具风情。
菅娘笑笑,“亏得咱们大晋对女子并不是那么严苛,许入朝为官,许开店立户。若是去了别处,女子不过是男子的依属,那一旦错付了,那就真的是一生无望,不如早死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云霓已从中品出千百番滋味来,自觉失言,尴尬地将然然拨弄到嘴里。
菅娘瞧见,笑出声来,“可即便在大晋,也不是所有女子能做到奴家这般的。生活所迫,随命逐流的,也不少见。还是多亏了贵人相助。”
“掌柜的是女中豪杰。的确少见。”
云霓透出几分艳羡,“只恨我不是男儿身。”
若她是男儿身,自己不会受辱,也定会用另一种方式来保护母亲。
菅娘瞧她这神态,似生了魔怔,笑容正了几分,“男儿身又如何?女儿身又如何?天下有男人有女人,自有它的道理。你怎知女儿身比不过男儿?有些人明明天生享了一份得天独厚的男儿身。你瞧那薛将军,一个女儿身,镇得契丹百余人不敢放肆,当年初进军营一年便立下赫赫战功,只差一点便能返京封侯拜将。后来落草为寇,亦平定了虎栖山周围百里之地,护一方百姓无内乱外忧。如今……”
云霓怔怔的,“你似乎很了解薛将军。”
菅娘一愣,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说了太多,隐隐有种被套话了的不自在感,眸中暗光一闪,收了话头,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嗐,这种事情,易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若去易州走走,或者认识个在易州久住的人,自然就知道了。说起来,薛将军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天地间的顶梁柱,男男女女都想嫁……”
云霓听到这句,脸色更不好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女人本该就是她这样的,薛九源做得再优秀,也会失了女儿本色,受人诟病,没想到还有人对她有这样的盛誉。
菅娘这会儿瞧着门边,看到逆着光踏门而入的男子,加快语速把最后几句话说完,“奴家对她也是艳羡的,可也知,自己不是那块料,能做的,只是自立自强,尽量不给薛将军添麻烦。说到底,自己立不住的人,是男是女都不成。生就男儿身,不知建功立业,只知啃食祖上功德,对女人挑三捡四。你瞧瞧那什么煊威公世子,还有那什么乔太子,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她会想到萧子奕,实在是因为在汴京城里听了不少当年萧子奕嫌弃薛九源,闹着请旨退婚另娶娇娘的事。
每听一回,她都想去教训萧子奕一回,可恨她虽成了掌柜,依旧是至娇至柔的那种女子,做不得霸道的活。
会想到石乔,实在是这位乔太子以自身的实力给他们创造了不少笑话。
从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里对薛九源瞧直了眼,到后来在弘武殿里被拒亲,再到后来的造反成了逃太子,到如今,成了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装孙太子。
如果不是因为成安帝在乎他是已故的皇后所出,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菅娘边说边乐,朝门边走去,耳边飘进一句话,蹙眉看向云霓,“你说什么?”
云霓瞧她突然变得不友善的神色,心下一突噜,“薛将军若真是能耐的,当初怎么会由着人抢走她的未婚夫?”
菅娘笑出声来,转脸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男子,“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男子淡淡地瞥了云霓一眼,道:“因为不在乎。”
菅娘拍手道是,“若是薛将军在乎的要退亲娶旁人,只怕是没那娶旁人的身子和命了。”
男子沉默地抱臂站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照里厅堂里的光。
“怎么,你不认同?”菅娘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依不饶起来,“那你觉得她会如何?”
男子分明是不想说的模样,不知为何,还是开了口,“她会把人抢回去,让人喜欢上她,再把人赶走。”
菅娘一愣,抚掌大笑,“没错!果然你更懂些。”
云霓目瞪口呆,更让她吃惊的是男子的身份。
虽然和晋人一样的穿戴,可一头特别的卷发,如镌刻的深邃面容,微窅的双眸,让她确定他就是耶律丹檀!
这个小店的掌柜,到底是什么人?!
她第一反应,菅娘和她是同样的人,又觉得不对,契丹的奴可没有和主人这么说话的资格!
正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耶律丹檀幽幽地朝她这里看了一眼,道:“刘掌柜还是再请点人看店吧,免得进了什么麻烦。”
云霓觉得他是在说自己,但她本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找耶律丹檀,怎么会因为被人指桑骂槐了一句就放弃大好的机会?
她慢慢地吃着面前的吃食,垂着眼细想着要如何才能把菅娘支开,与耶律丹檀单独说上几句话。
菅娘睥耶律丹檀一眼,“奴家若请了人来,你便不必来了,如何?”
耶律丹檀没出声,但显然是不愿意的。
往柜台后面坐下,“你去吧,我来给你看店理账。”
菅娘一哂,显然已然习惯了他的举止,“可有什么话要我带过去的?”
耶律丹檀缓缓摇头,“不必。我是契丹人。”
长街上的冰,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她对契丹人的憎恶。
只要他是契丹的皇子,便永远不可能是再与她如在山寨里时那般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