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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店时的闲时, 菅娘提着食盒离开了,店里却似乎还转着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掌柜的, 结账。”云霓说着话, 起身走到柜前。
柜台算不得很大,一臂宽,展臂长, 放在本就不大堂里显得格外得打眼。
耶律丹檀仿佛真就天生是这里的账房先生一般, 熟悉地拨打着算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便说了钱数, 并道:“摆桌面便可。”
没有听到铜钱触桌的声音, 却闻到了一阵馨香。
眼前光影一黯, 他警觉地抬头, 一具娇软的身子便歪进了他怀里。
在契丹, 不少热情的女子对他示好过,他也不是没有过应承的精力,眼前的女人生得比他曾经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看, 若是在契丹, 他或许就用了。
但从山寨里出来之后, 晋国的皇帝大臣, 给他送过不少女人, 他都没了兴致。
缓缓将怀里的女人推出去, “阿九不喜欢你。今日若不是在菅娘店里, 你的丈夫也救不了你。”
云霓从他温和的脸上看到了杀意,惊讶之余,也有些后怕, 眼里的滚出的泪一半委屈, 一半是被吓出来的,“不论我出了什么事,我的丈夫都不会救我。”
耶律丹檀显然不想听一个女人带着目的娇软哭诉,“阿九从来不会哭。就算头破血流,也是笑嘻嘻的无所谓。”
如鹰如钩的眼扫过去,似扣住了云霓细白的脖颈,让后者喘不过气来。
“你喜欢薛九源,却在外边与别的女人举止亲近眉来眼去,你与别的男人并无不同!”云霓急中生智,反常地斥道,“你喜欢薛九源又怎么样?你是契丹的皇子,你的兄弟设计害死了薛九源所有家人,害光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威虎军。你和她永远是敌人。你想要与她和解。除非你能成为契丹的王,拿幽云十六州向他赔罪!可是你连那个心都没有。”
让她觉得窒息的感觉突然消失,她抓紧时间泣道:“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嘴里说着甜言蜜语,真到有事的时候,只会藏起来……”
“滚出去!”
云霓小脚肚子都颤了起来,麻溜地向外跑,然而,没几步,就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虽然如今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可自小到大对契丹贵族的畏惧深入骨髓,仿佛再晚一会儿出去,就能没命了一般,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站起来。”
耶律丹檀皱着眉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好好地走出去,别叫人以为你在店里被人欺负了。还有。”
他顿了一顿,“你嫌弃你的丈夫时,可曾想过他为了你在城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受刑?”
云霓心头一紧,愕然回头。
耶律丹檀已经重新垂下眸子拨弄算账,不打算再理她。
她看向屋外,正准备行出去,却见到熟悉的人影闪到了隐蔽处,垂了垂眸,重新鼓起勇气,回头急行几步,对着耶律丹檀跪下磕头,道:“四皇子与那禽.兽不同,奴只求一条活路。奴的丈夫帮不了奴!”
耶律丹檀看着面前的算盘,没有看她,也迟迟没有拨下一颗珠子。
云霓道:“此地已经被二皇子盯住了,不是说话的地方,每日亥时,奴会在城外西柳林里等到子时,直到四皇子怜惜。事关威虎军战败薛家灭门真相。”
她说完,扯乱自己的衣裳和头饰,匆忙跑出去。
直到跑上马车,挑起的帘角看到暗处的身影消失,她的唇角才扬起得偿所愿的轻松笑容。
不论耶律丹檀在乎的是这个店铺里的女掌柜,还是薛九源,亦或是权势,都会受她的话的影响,他会去的,一定会去的。
很快,耶律丹铭便得知了云霓离开后的举动,意味不明地笑了,“还以为他和我们不同,只会吃送上门的,原来只是装装。难怪他喜欢待在汴京了。见了汴京的女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意识到耶律丹檀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之后,他便不是那么在意了,一个玩物,他并不介意给自己兄弟也玩玩,到了合适的机会,这就是耶律丹檀送到他手里的把柄。
他更在意的是,云霓给他找到大夫,到底能不能治好他!
耶律丹檀却很在意这件事,不仅是云霓突然改变的姿态让他想起了圈养在上京贵族后院的晋奴,还因为云霓提到的威虎军和薛家。
他让菅娘帮他寻机会约见薛九源。
薛九源不想见他,却让石蕊来了。
见石蕊的精神气比在罗络身边还要好,他心中又多了一份感念,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和石蕊说了一遍。
耶律丹檀只是觉得此事可疑,石蕊却想到了别的。
莫山王能把她和苏瞳埋到晋国来,是不是也埋了别的人?
她只知当时除掉薛家的计谋是苏瞳出的,并不知具体是由谁实施。
过样细想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莫山王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信任,还比不过对苏瞳的!
她并没有与耶律丹檀多说,倒是回去将此事说予薛九源听,头一次在薛九源面前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我与苏瞳被派来前,莫山王曾与我说,我们的任务是除掉镇国公。后来,苏瞳不知如何说服了莫山王,让莫山王改了主意,让她扮成主子,我扮成侍女。”
“后来,我知道了。她献了个能将薛家连根拔起的计策,与晋国的太子合作,一环扣一环,将薛家分驻在各地的嫡系将军都能一网打尽,还能将薛家老弱妇孺全部清除。”
薛九源一动不动,良久,哑着声道:“这个计谋是什么?”
“我不知道……”石蕊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明明和她同吃同睡的人,怎么突然比她多知道那么多东西,“不过苏瞳也没得好处。她自以为自己聪明,无所不知,却不知莫山王容不下镇国公也容不下她。我想,即便没有她,莫山王也是要费心思除掉镇国公的。”
她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虽然没那个意思,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在为苏瞳辩解。
她与苏瞳来汴京不久,莫山王又下了令,给苏瞳一次机会,只要苏瞳能成功地嫁给许银宗,并控制他,便能饶许银宗不死。可是不久,她又收到莫山王的密令,让她无声无息地杀了许银宗。
沉默了片刻,“将军,哥哥问,想不想见一见?”
她瞧着薛九源的神色,“哥哥说,他不想与那个女人有什么瓜葛,若是将军要见,将军可自行前去。”
她已经在薛九源面前坦白了自己与耶律丹檀间如亲兄妹一般的情义,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为他说几句好话。
一边,她不想让薛九源嫁给契丹的男人,一边,她又想知道薛九源若是嫁给契丹的男人会怎么样,另一边,又心疼耶律丹檀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怀念和失落。又想着,那是她的哥哥啊,与别的契丹男人还是不同的。
“不。让耶律丹檀去。”薛九源沉默半晌,异常平静地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石蕊以为薛九源是不信,正想要解释,又听薛九源道:“云霓想见的是他,见到我们,反而不会说实话。到时你与我同去,藏在暗地里听。”
她站起身,“我过去一趟,你今日不必跟着,好好打扫房间。”
石蕊疑惑,房间早就擦好了,哪里还要打扫?
可在薛九源关上房门的那一瞬,薛九源坐着的椅子,按过的桌面,都碎成了一块块,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想到,自己只失去了母亲就难过得觉得谁都欠她的,薛九源在那一年短短的时间里,失去的是所有的亲人。
薛九源走入许银宗的房中,看着林玉苏给许银宗诊脉,静默无声。
林玉苏好看的细眉蹙成了团,显然心有疑惑。
许银宗抬眼瞅了薛九源一眼,示意林玉苏今日到此为止,“九源,过来。”
林玉苏这才发现薛九源进来了,再一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
准备询问,转着眼看到许银宗脸上都明晃晃写着逐客了,便也没了留下讨人嫌烦的心思,离开的时候,还体贴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薛九源走到许银宗身边,拿起折子翻了翻,又放下,“小玉儿怎么说?什么时候能好?”
“不说我。”后者缓缓将捋起的衣袖放下,简简单单的动作,似乎是风在吹平卷云,“说说你,发生了什么,让你好像天塌了半边一般?”
薛九源手里的折子顿住。
过了几瞬,她慢慢将折子放下,垂眸笑道:“有……有这么明显吗?”
“别笑。”许银宗微蹙起眉,捧着她的脸,到自己面前,“你现在的笑,简直像在哭。”
“有这么明显吗?!”薛九源拉开他的手,腮帮子鼓成了二月里的河豚。
许银宗用眼神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想说?”
“嗯……我也不是很确定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等我确定了再想告诉你。你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陪我待一会儿吧。”薛九源把先前做的筒管拿出来慢慢打磨,“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心里不舒服。”
除了“不舒服”,她想不到别的词来表达,有难受,但比难受要复杂得多。
她一直都觉得,威虎军的覆灭,不是契丹军的能耐。她曾觉得是太子容不下薛家,亦或是两方各自施为的结果。
现在有人告诉她,她想对了,也想错了。
保家卫国的将士啊,抛洒着热血,踏上沙场的第一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在敌人的兵法谋略之中必然无怨无悔,可死在阴谋之中……
若是死皇权的争夺之中,会不光彩。
若是死在自己守护的人与敌人联合起来的算计中,那无异于凌迟之后再鞭尸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