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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丹铭平日里就没短过女人, 本以为到了汴京可以尽兴，没想到一来就躺了大半个月, 连荤腥子都没沾着。

　　原本还因为终于有了个大夫愿意治他, 能治他而高兴，可治了好几天，也只是没那么痛了, 依旧不能动, 任性一回，还未下床便伤上加伤。

　　他让契丹陈兵的信还未写下, 契丹的信倒是先到了。

　　晋国年初时送往契丹的年贡和赔偿被人劫了, 至今未能追回, 今年的年贡因为这场战争的缘故, 也不见晋国这边有什么表示。

　　莫山王败了, 三万人无一人回去, 安抚那三万人的家人又花了一大笔。

　　契丹的王与晋国的王不大相同，相当于部族首领，心里首要想的是如何肥了他们的人。往年年贡到了, 他们总要为自己的部族争取, 如今要他们吐出来, 那是不能的。

　　是以, 契丹如今格外缺钱, 刻意派耶律丹铭过来和谈, 因为上次谈下两倍年贡, 就是耶律丹铭的主意。

　　契丹皇帝尝到了甜头，自然对耶律丹铭寄以厚望，在后者离开上京之前, 叮咛又嘱咐, 如今迟迟等不到好消息，也是急了。

　　耶律丹铭也想马上把事情办完，回到契丹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可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开始和谈，也拿不到好处。伤还未好，嘴上又急出了一圈燎泡，日日与带来的人商议。

　　有人提议，晋国的丞相云公仪一直是晋臣里的主和派，从他那里入手较为妥当。

　　有人觉得，该去向晋国皇帝施压了。

　　他们来了多久，就被晾了多久，这不是一个儿国该对父国使臣该有的态度。

　　还有人觉得正好趁此发难，叫晋国知道知道契丹的厉害。

　　也有人觉得，当同薛九源、许银宗打好关系。或是该把在汴京待了四年的四皇子也叫来商议。

　　各人想法不同，都有理，又都觉得自己的最好，都不让，好好的商讨到后来成了争执。

　　耶律丹铭头上青筋直跳，厉呵一声，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他看向避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人，“蒙克，你怎么看？”

　　蒙克拧着眉头，显然也觉得眼下的事情十分棘手，“二皇子以为当如何做？”

　　他不问反答，耶律丹铭的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屋里的十来人除了蒙克是契丹皇帝指定的人之外，都是他挑中的，一半考虑了能力，还有一半考虑的是他在契丹能拉拢的势力关系，听了半天，能有用的建议一个没有，还不如他与蒙克单独谈。

　　“蒙克留下，你们都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意犹未尽，但也依言行礼退出。

　　蒙克在契丹官拜于越，相当于契丹皇帝之下的第一大臣，便是契丹皇帝对他都要有几分礼敬。

　　耶律丹铭心里窝火，也不敢对会他发作，待人皆出去了，才道：“现在可以说了，你如何看？”

　　蒙克默了默，“二皇子当由着他们相互说服，听听他们的理由，再从中做出决定。”

　　“你在教我怎么做一个皇子？”

　　“不，我在教你怎么做契丹的陛下，亦或是契丹的使者。”蒙克沉着脸，像是一个长辈在训斥晚辈。

　　而他本就是耶律家的人，不论是论辈分还是论身份、实力，都有这样的资格。

　　耶律丹铭满心的怒火因为这一句话而似被冻住一般，想笑，又笑不出声来。

　　换成任何一个时间，都会让他觉得蒙克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蒙克黑深的眸子动了动，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道：“是时候向他们示好了。”

　　耶律丹铭变了脸色，似怒似惊，“你什么意思？让我们对儿孙示好？”

　　“不然呢？”蒙克短短的三个字，让耶律丹铭呼吸都滞了。

　　如果不示好，那么，他便要一直躺在这里，等他好了再按到汴京之前的计划进行。可他身边眼下无能治他腰伤的医者，会躺到什么时候去？

　　就算他能等，契丹皇帝也不能等了。必须要尽快把事情了结。

　　“接下来的所有事，我都会接手，你好好养伤。”蒙克说完便站起来，不是与耶律丹铭商量，而是给他一个简单至极的通知。

　　“那我呢？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蒙克想了想，“若是可以，你便让你的人从云公仪处入手。他是晋国丞相，若是能得他的帮助，自然是好的。但他既然是一国丞相，就不是一个傻子，你不要小瞧了他。”

　　耶律丹铭总觉得蒙克意有所指，后背冷汗涔涔，还想再说时，后者已然大步踏了出去。

　　同样觉得冷汗涔涔的，还有乌兰公主。

　　她提前到了汴京，才想起来她连要见的人住在哪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向云霓问了几个好玩的去处，一个不小心就过上了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这几日身上银钱用光，才被人赶了出来。

　　她在契丹肆意惯了，还以为不论她说什么，晋人都要答应，没想到她才把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亮出来，就被一群人高马大的晋人围住，恨不得要拨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一般。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里可是汴京，她纵是头狼，到了狗群里也是要吃亏的，更何况她并不是什么勇士。当下便寻准机会，溜了。

　　在大街上走一圈，也便知道契丹使者们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相信，直到见到耶律丹檀，问了个清楚，才知道街上传的都是真的。

　　“丹檀哥，那个姓薛的女人真就这么能耐？比我还能耐？”见耶律丹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撒娇地拉住他的胳膊，“我就是为了她才来的，又在汴京城里听了不少说书人说了姓薛的故事，带我见见她好不好？”

　　耶律丹檀摇头，“你跟着使者团，自然能见到她。”

　　乌兰撇撇嘴，“我才不要去。丹铭总是摆着一副臭脸，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不如和你一起自在。”

　　“他好歹是兄长。”

　　“兄长也分亲疏嘛。我就是喜欢你，不喜欢他。不想让他当我们的皇帝。丹檀哥，你当皇帝好不好？”

　　耶律丹檀笑意淡了少许，没有接话。

　　这段时间，他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话了。

　　从云霓到石蕊再到调侃他的菅娘，如今又是乌兰。

　　若不是清楚她们之间并不相熟，他都要以为是她们商量好的了。

　　乌兰把脸贴上他的掌心，“丹檀哥，我不是逼你，只是真心这么想，就这么说的。我希望未来的王是与我亲近的兄长，至少能和父皇一样，不把我当作对付各部族的棋子。你在汴京，不知道，咱们的姑母嫁的第三个部族，没了。姑母回了上京，父皇正想着给再给她找一个。”

　　“你也别为我担心，别因为我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他心里还不是那么喜欢我。”一身红艳的少女蹲在他身旁，仰着头，在提及心上人时，满眼都是欢快的碎光，“我要在丹铭成为契丹的皇帝之前，把自己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我就会和姑母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耶律丹檀心下动容。

　　他从来都没有对权力生出过想法，原本只想悄悄地淡出皇家，在晋国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但是，即便他不争不抢，努力做好自己，契丹皇子的身份也似一个取不下的枷锁一般。

　　午后化开的雪水沿着檐下的冰柱向下滴着，滴嗒滴嗒，少女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轻轻地说着到汴京的所见所闻，“丹檀哥，我原以为就他一个晋人不一样，很有骨气。到了这里才知道，其实晋人也是有脾气的。”

　　耶律丹檀没想到乌兰的心上人会是一个晋人，诧异了一瞬，便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是人都有脾气，薛将军的脾气才叫真的大。”只是因为他说错一句话，便能不理他许多日，只是因为他是契丹人，就能做到将他推到朋友身份之外。

　　可他偏又已经陷进去了，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见耶律丹檀无奈地笑着摇头，乌兰看直了眼，“我对薛雪歌越来越好奇了，连丹檀哥都对她不一样！”

　　耶律丹檀：“？？？”

　　薛雪歌？！

　　那是谁？！

　　耶律丹檀自然是不会带着乌兰去薛九源那里吃闭门羹的，薛九源也没有时间想起他们，每日琢磨兵器，私下里口述薛家九代以来的种种不为外人所知的英雄故事，还要加紧训练。

　　为啥？

　　自然是因为那跛脚老道给她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教训。

　　当然，对外是说，云夫人生死未卜，贼人着实可恶，待她寻到蛛丝马迹，必带人出击。

　　这话传到云丞相耳中，云丞相感激不已，亲自备礼前来道谢，薛九源拒之不收，只关上门来与他说了会儿话。

　　具体是怎么说的，无人得知，只是坊间传言，云丞相从镇国公府出来，一脸怅然，似有羞意，却又带笑，直言，老也老也，又言，后生可畏。

　　这事传到耶律丹铭耳中，心里又凉了半截。真要让薛九源把安氏的尸身找出来，云霓这枚棋子，就要废了。

　　以前，他不稀罕云霓这枚棋子，如今靠着这枚棋子才请到大夫，他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还指着她想办法为他寻个更好的大夫，让他重振雄威呢！

　　在他往西柳林调派了更多的人手时，薛九源得到消息，露出了独属于猎人的微笑，山寨里带出来的人见状，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

　　他们太久没见过九爷这样的表情，也闲得太久，都要蹲雪地里长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