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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惊云司,甄紫曦几乎每日梦魇。
每一次梦见的,打底都是跟玉无望之间的嫁娶之事。她穿着凤冠霞帔,头上盖着大红喜帕。甚至能瞧见旁边的一圈严严实实的红流苏。
满室红罗帐,红烛高悬,满室生香。她被玉无望搀扶着手,二人一同喝了合卺酒,玉无望一脸柔情,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有几多美好。每每醒来,方才明白,这不过就是黄粱一梦,并非是真的。可是她被幻梦蛊惑,没没见着玉无望,便好似是见着了自己的夫君一般,忍不住想要凑过去,哪怕是说上三五句话也是好的。
偏得不能,玉无望对她不理不睬,寻常时候等闲不肯下了阁楼。除非是风长栖来了,他脸上才会溢出笑来,那副模样,她从未在私下里见过。
一来二去,她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活计,甚至连自己往惊云司来的目的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若非是今日被风旭这么一骂,她还是不能醒转过来。这会儿两眼通红,怔怔地看着玉无望那张冷厉的面孔,那一股子寒凉,从脚尖溢满全身,一时之间难以自持。
“甄小姐,你有何话说?”风长栖对这些事倒是从不偏私,公正的很,“若是不愿再在惊云司当值,我倒是可以重新找个公职。”
“不,我只要在惊云司。”她忽而抬起头来,苦笑两声,“还请公主、皇子在给紫曦一个机会才是。”
风旭冷哼一声,他对惊云司上下的事儿也不知有多认真,自然瞧不上这个整日介神思昏昏的主儿。他摇了摇头,复又转过身子朝着风长栖说道:“不论如何,都不能再去卷宗库里头。”
风旭一早就怀疑此人动机,毕竟现如今惊云司都在暗中排查左相贩卖女子一事。这在风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动辄就是诛灭九族的罪名。
可是甄紫曦乃是甄志锡独女,若是叫这人看穿了几分,又跟左相通风报信,亦或是毁掉了他们找到的罪证,日后想要将左相正法,也是千难万难。
风长栖眉头轻蹙,这惊云司着实是没有甄紫曦的位置。她本就是个官家小姐,细皮嫩肉的,从未在外头跑过。若是整理卷宗都做不得,只能扫地出门了。
“甄小姐这些时日身子不爽,还是回家去吧。过些时日若是身子好些了,再来也是一样的。”风长栖权衡利弊,找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哪里知道,甄紫曦一听就恼了,小脸红红,看着风长栖的眼神也颇有几分怨怼。
“公主这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对国师真心。”她又羞又恼,轻咬薄唇,又朝着一边的玉无望看了一眼,见他眼神里头只有一个风长栖,气闷非常,“我是皇上准许到惊云司来的,纵使是要我走,也是要皇上下令才好。”
“惊云司的女官是我,”风长栖冷笑两声,“况且,恋慕我师父的人千千万万,我还犯不着把你放在眼里。”
甄紫曦被气得了不得,又见风长栖拍了拍手,叱离跟开阳一同奔了过来,“送客。”
甄紫曦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风长栖给“请”了出来。眼看着这惊云司自己就再也进不去了,她又想到了那日曦贵妃在玉坤宫跟她说的那一番话。
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往皇宫方向去了。
等那人一走,风旭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长栖做的不错。”
风长栖骇笑,这下子可算是彻底把左相给得罪了。原本在后廷就有些立不住脚,若是前朝也开始对付他们云甯殿,日后的路怕是不会好走。
她不吭声,径自上了阁楼,玉无望紧随其后,又让司缨从小厨房里头端了几碟子做好的点心果品。
阁楼上头换了一个销金的兽脑香炉,里头也不知燃着什么香,提神醒脑,风长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也不觉着心里烦闷了。
兽吞中喷吐而出的屡屡幽香萦绕在二人鼻尖身上,他们都沉默了一阵。半晌才听得风长栖骇笑两声,“师父,可都是你把甄小姐给引过来的。”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娇嗔怨怼,玉无望一脸宠溺地笑了笑。
“左相这桩案子该收网了。”
风长栖不吭声,想到左相贩卖女子一事,只觉着此事不能拖延。
“师父,左相一案,牵扯极广,若是收网,朝中的一半文武大臣都要牵扯其中,只怕艰难。”
官官相护,风长栖一早就知道那些人的腌臜手段,只是未曾想到,他们会做到如此地步。满朝文武没几个是真正清廉干净的,手里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铜臭。
“不妨事,擒贼先擒王。至于底下的小喽啰,成不了大事。像是司丽楼这样的地方还要好些,断然不会要来历不明的女子,可是耀京城这样的秦楼楚馆数不胜数,咱们不好一一排查。冷楚是个明白人,若是细细盘问那些女子的去处,她会开口。”
又是冷楚。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他们惊云司就差没把司丽楼给踏平了。只是这样隐晦的事儿,纵使是书匠铺子里头的曹老儿也不会知道的那么精细,可是冷楚不同,为着红尘紫陌里头的事儿,她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风长栖不吭声,又念着现如今荣亲王跟允王一等手底下的势力,愈发觉着艰难。他们之间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
她有些犯难,头痛难当。
玉无望雷厉风行,当夜就找了夙雾馆的贞娘。那人是个苦出身,听玉无望说的句句在理,又给她安排了后半生的去处,心里也有些松动。
“左相也不知有多少权势,我们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敢招惹。那些女子的去处我是不知道的,左相一早就说了,不能暗通款曲,是以这夙雾馆里头的姑娘,不过一两个月便会换上一批,我只是教她们乐曲琴技的姑姑,虽说也觉着那些姑娘可怜,却也没有法子。”贞娘苦笑两声。
烛光闪烁,映着旁边烟青色的窗纱,外头桃花漫天,红绿掩映下,倒也别有风情。贞娘在他们来之前吃了几杯酒水,这会儿眉面上、眉眼之间都氤氲着酒意。
“在你这里大抵调教了多少姑娘?”半晌,风长栖才轻轻地问了一句。
一听此言,贞娘就落下泪来。
“不是一千也有八百。”
天!
风长栖浑身一颤,径自站了起来。
她只怔怔地立在那里,屋里本来极暖和,听着贞娘的话,她渐渐觉着四肢发冷,周遭仿佛溢出冰水来,叫她开不了口,说不出话,心也是寒津津的。
那些女子,只怕当初都是良家女。
若是不从,又成了亡魂一缕。她想到在司丽楼棚屋里头看到的那一幕,怪不得冷楚常说,那都是寻常之事,这耀京城阴沟里头的腌臜,难以想象。
“那些花廊里头,每三人住在一间,看起来小,实则很大。里头装点的也十分矜贵,每个画廊里头都置着一扇雕花屏风,上头大抵绣着花鸟人物,以此怡情。睡的也是八宝牙床。每日里都换上新香,算是下了苦本。为的就是让这些姑娘一个个赛过一众娼家女子,若是博的头筹,出人头地,这些花费一夜之间便能赚回来。”
贞娘又哭了一阵,两眼通红。
“可有账目?”玉无望眸光暗闪,简单扼要。
“有。”贞娘点了点头,“但这东西都在春蜜和秋璇身上。”
春蜜秋璇?
“那是?”
“是相爷心腹,以前是左相府上的家养婢,深得相爷喜爱。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花费无度,过得日子远比官家贵女奢靡。”
风长栖登时就知晓那二人是谁,向来就是那日她跟玉无望见着的那两位吃醉了酒的姑娘。若非是他们酒后吐真言,他们也发现不了左相做的这些事儿。
“贞娘,你若是能想法子拿出账本来,那些姑娘可就有了活路。”风长栖有些急了,“你自己也是一样。”
贞娘想了想,应了一声。
“他们二人胆大心细,只怕藏的严实。”
“七日功夫,可够?”玉无望已经想好了主意。
贞娘低眉垂首,半晌才点了点头。
七日后,惊云司。
玉无望在檀木桌子前头坐着,顺手端着一边的新茶,默默啜了几口。
许是放的久了,有些苦涩。
猛然闻得一阵幽香,玉无望转过身子,果然是风长栖来了。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师父,成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很厚。
玉无望接了过去,看了三两眼,那张面孔就黑如锅灰。
“也不知左相钻了多大的空子!”
风长栖听了,骇笑连连。
且不说是左相,纵使是右相,还有那些亲王,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这几日又未曾听闻静亲王的消息了,许是因为齐元国败北,他们又回了封地。
至于这耀京城的乱子,哪里是能用三两句话说个清楚明白的?
“长栖,咱们该动手了。”玉无望目光幽深,紧紧地盯着风长栖那张玲珑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