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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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静姝的冷笑, 陈管家缓缓直起身,神色一扫方才的谦卑, 竟是又有了几分国公府豪奴的影子。
念及谢瑾年让立冬传来的话, 静姝自是知道陈管家因何有如此变化。
心中哂笑一声,静姝掌心托着下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嵌珠耳坠子, 悠悠地道:“陈管家, 说罢。”
陈管家余光扫过神色冷峻,辩不出喜怒的封正则, 虽然仍跪着没起, 神色里却是露出几分有恃无恐来:“老爷为大姑娘精心准备了另一份诚意, 想来这另一份诚意此时已经到了贵府了, 大姑娘不如先去验看一番老爷的这份诚意, 再来听老奴罗里吧嗦。”
静姝轻笑, 未置可否。
封正则眯眼盯着陈管家,眼底情绪翻涌:“陈管家。”
陈管家不紧不慢地跪着转身,略微欠身:“老奴在。”
虽然自婚后鲜少登国公府的门, 封正则却也知道, 如今的国公府上的风气已是大不相同。
再不复他姑姑封氏执掌中馈时的家风严谨, 跟红顶白已是成了仆妇的常态, 更是常有老人自恃资历“倚老卖老”, 而这陈管家正是个中翘楚。
因此, 见了陈管家这番姿态转变, 封正则心中便已知道,他和他的父亲都被英国公摆了一道。
封正则指尖轻点圈椅扶手上的指痕,于心中盘算英国公如此作为的依仗与底气:“我怎不知国公府上还另有一份诚意在?”
陈管家一扫之前抱着封正则大腿哭着求饶的姿态, 竟是很有几分不卑不亢地道:“回世子的话, 这另一份诚意,乃是老爷待大姑娘的一片爱护之心,是以并未说与世子知晓。”
关于表妹的事儿,英国公不让他知道,乃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是在那种情况下娶了英国公的掌珠。
只是,封正则面无表情地审视陈管家:“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个儿可信?”
陈管家眼观着鼻,鼻观着心:“老爷乃是大姑娘的亲二叔,素来对大姑娘疼爱有加,老奴自是信的。”
封正则颔首。
不紧不慢地起身,踱着方步行到陈管家身前,猝不及防一脚踹在陈管家胸口上。
陈管家霎时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出去老远,直至滚到墙角才停了下来。
陈管家蜷着身子,老半天没有动静。
隔着老远,静姝仿佛看见他脑袋边儿的地上氤氲着一滩殷红色的血迹。
看着封正则又走向陈管家,静姝唯恐他再来一脚,直接把陈管家结果在花厅里,不禁开口唤了一声:“大表哥!”
封正则回眸,看了静姝一眼。
那目光暗沉沉的,仿佛没有光亮,看不出丝毫情绪。
静姝缓缓皱眉,给立冬使了个眼色。
立冬抿了下唇,硬着头皮走向封正则。
然而,到底是有些距离,封正则又人高腿长,立冬尚未走到封正则近前,封正则已是停在了陈管家身前。
封正则俯视着双眸紧阖的陈管家,以皁皮靴的靴子前尖轻挑了下陈管家的肚子:“别装死。”
领教过封正则的一言不合就上脚踹,陈管家唯恐封正则那皁皮靴踹到他的肚皮上,立时便睁开了眼。
俯视着仿若被他吓破了胆的陈管家,封正则嗤笑:“就算英国公自有考量,自恃寻着了了不得的靠山,胆敢与家父阴奉阳违了。可我若是处置了你,他也绝不会有二话。”
陈管家蜷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护着胸腹,连连点头:“世子若是要处置小的,老爷自是不会有二话,只是小的命贱,着实不值当的污了世子的手。”
封正则哂笑:“经我手刃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什么样的人没有?谈不上污不污的。”
陈管家一抖,使劲往墙角缩,仿佛恨不能把自己嵌进墙壁里,化身壁画。
然而,封正则却是鞋底一点陈管家脸颊:“如陈管家你这样的人物,没有上百,也有九十了。”
封正则说的这没有上百也有九十,自然说的是在他手上丧命的、他这样的人。
陈管家浑身一抖,险些被吓尿。
封正则收回脚,后退一步,冷声道:“知道怕,日后便对静大姑娘尊重些。她便是嫁入谢家,身份大不如从前,却也还是国公府上的大姑娘,容不得你在她跟前儿放肆。”
陈管家战战兢兢地点了下头。
封正则余光扫过坐在圈椅里蹙眉盯着这边的静姝,垂眼盯着越走越近的影子,轻哼:“想留住你这条狗命?”
陈管家忙不迭地点头。
封正则下巴一指静姝:“那就滚起来,去好生答表妹的话。”
陈管家再不敢耽搁半分,连滚带爬地回到静姝脚下,跪地叩首,一迭声地道:“大姑娘,小的方才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那般拿捏姿态,眼下已是悔不当初。求大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再给小的一个为大姑娘解惑的机会。”
陈管家连连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脸,显见是真的被封正则吓得不轻。
每次拜完起身,再叩首之前,陈管家便眼巴巴地盯着她,磕一下头看她一眼,满眼乞求,仿佛唯恐她露出一丁点不满意,封正则便抬脚送他归西。
那战战兢兢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
然而,静姝铁石心肠,毫不同情,直接摆手拒绝:“不必了。”
陈管家霎时脸色颓败成了惨白色,回头看了一眼封正则,连连磕头,嗫喏:“大姑娘,老爷欲要借机生事,恐怕会对大姑娘不利,还请大姑娘给老奴个机会,容老奴细禀……”
静姝却是摇头。
笑话!
她的芙蓉帐里可是藏着一个万能的谢瑾年呐!有什么事是谢瑾年不知道的!
何必浪费大好时光,去成全一个大难临头便毫不犹豫背主求生的下人?
他都这般说了,静姝仍是不为所动,仿佛丝毫不关心国公爷会如何生事寻她的麻烦。
陈管家脸色一苦,惨白着脸回头看向封正则,欲要求饶,然而,迎上封正则那张冷脸,霎时噤若寒蝉。
封正则冷飕飕地扫了陈管家一眼,抬头看向静姝:“表妹,这刁奴你待如何处置?”
静姝端量封正则。
封正则那张标准的女频男主脸冷峻非常,唯独看向她时,那双暗沉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光亮,略微柔和了他的冰冷。
封正则姿态着实认真,完全是一副全凭她喜欢,她只要是说上一句“这个刁奴埋了罢”,他便会毫不犹豫一脚送陈管家归西的架势。
就仿佛,他让静姝定夺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把草芥的命运。
静姝有些不确定这是旧社会的价值观使然,还是封正则的本性使然。
她能确定的是,无论是包子少女的记忆里,还是在一心人太太的原著里,这样的封正则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就仿佛是做惯了屠夫,便不再敬畏生命一般。
但是,封正则是堂堂侯府世子,并非屠夫。
静姝皱眉。
她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并不喜欢这种执掌他人性命、任意定夺他人生死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书中世界上位者的价值观,但是她不喜欢,也不适应。
封正则视线始终黏在静姝脸上,见静姝眉宇间露出了不喜,便当是静姝着实厌恶那陈管家,当即便抬脚走向陈管家。
封正则冷峻的眉眼间,是毫不遮掩的杀意。
陈管家再不顾尊卑,连滚带爬地往花厅外跑。
封正则却是三步并做两步,便追赶上去,一脚踹在了陈管家后心上。
陈管家顿时往前一扑,头撞在花厅门柱上,撞了个鲜血淋漓。
静姝霎时被唬了一跳,忙不迭的阻止:“大表哥,且快住手!”
封正则止住欲要再抬起来的脚,转身看着静姝:“这刁奴,表妹既是不喜,就让为兄帮你处置了就是。”
静姝扫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陈管家,摆手示意立冬上前去看个究竟。
立冬疾步上前,探了下陈管家的鼻息:“少夫人,陈管家只是昏过去了。”
静姝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正则:“大表哥若是恼了那刁奴,想要处置了他,我自问无权干涉。只是还请你收敛着点脾气,莫在谢家地界上闹出人命来……”
说着,静姝一指悠悠转醒的陈管家,“那好歹是国公府上的大管家,谢家庙小,担不起他的命。”
封正则暗沉沉地盯着静姝。
他一心为她出气,结果她百般思量的都是谢家,为了谢家安稳,竟是乐意忍下这口气。
只觉得他的一番心意都被表妹拿去喂了狗,封正则冷笑:“一个刁奴罢了,很是不必如此小心。”
说着,便含怒看向陈管家。
静姝忙摆手示意立冬把陈管家带走。
然而,立冬虽也自幼习武,到底是个女流,对付些普通人确实不在话下,在身具主角光环、武艺超凡的封正则跟前儿便有些不够看。
好在,封正则碍于立冬是静姝的丫鬟,并未尽全力。
那陈管家虽未被立冬带走,却也没被封正则立时结果了性命。
两边厢正在花厅门口相持不下,便听得花厅门口有小厮急急地禀报:“少夫人,八皇子府上大管家来访……”
小厮的通禀声又快又急,却也没快过掀帘子那只大胖手。
却是不等小厮通禀完,那八皇子府上的大管家便不请自进了。
八皇子府上的大管家,圆圆胖胖的,肥成了一个球。
打帘子进来,略微弯了下腰,才越过圆鼓鼓的肚子看清了瘫倒在地上、流了满脸血的陈管家。
见了陈管家的凄惨模样,八皇子府上的大管家立时用帕子遮着嘴,尖声尖气地惊讶:“呦!这不是陈老弟吗?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是连英国公的面儿都不给,把陈老弟给打成了这样?”
说着,便毫不客气地瞪了一眼静姝,转身带着几分谄媚地给封正则行礼,“小的见过世子爷,多亏世子爷心善,屈尊亲自护着陈老弟,不然陈老弟一条老命怕是得交代在这谢家了。”
静姝:“……”
堂堂皇子府的大管家,这般武断谄媚,真的可以?
静姝盈盈起身,看着那胖成球的大管家,不咸不淡的道:“裘管家不请自来,进门不道来意,上来便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说,却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不错,“裘”正是那胖成球的大管家的姓氏。
裘管家胖成了缝儿的眼一眯,用雪白的帕子捂着口鼻,把静姝从头打量到了脚,又从脚打量到头:“这花厅里进门便是一鼻子血腥气,躺在血泊里的又是咱家的熟人——英国公府的大管家,咱家自然要关心关心……”
裘管家呵呵一笑,“谢家娘子也不必急,待得咱家与世子爷问完了安好,自会与你是问。”
这“咱家”来“咱家”去的,显然是个内侍。
静姝细端量裘管家白面包子似的脸上那两撇小胡子,果然,已经有半边被帕子蹭歪了。
垂眼掩下眼底笑意,静姝看着窗外暖阳透过窗棂格子印在地上的光影,轻笑:“裘管家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那陈管家因何闹成这般模样你尚未调查清楚,又凭什么拿妾身是问?”
说着,静姝抬眼,笑意盈盈地看着裘管家,“再者说了,便是那陈管家真有个好歹,私了有我二叔,报官也有京师府尹。就算看八皇子的面儿,妾身尊称你一声裘管家,可实际上你也不过是一介内侍,与陈管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又凭什么插手此事?”
“你……你……”
裘管家捏着帕子,掐着兰花指怒指静姝,白面包子似的脸涨得通红,歪了的小胡子一颤一颤,颤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牙尖嘴利不敢当,不过是不会任人欺辱罢了。”静姝弯起眉眼,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纵使你们权势滔天,欺上门来撒野,妾身也是不依的。”
裘管家颤着肥肉,一指倒在门口的陈管家,尖声质问:“所以你便让人把陈管家打成这般模样?”
静姝摇头:“谢家虽算不得高门大户,却也是知书达理之家,行事不会如此野蛮。”
真正动手的“野蛮人”封正则觉得有被内涵到,冷飕飕地扫了静姝一眼。
静姝恍若未觉,泰然自若地看着裘管家。
裘管家环视花厅。
偌大的花厅里,除了两个丫鬟,便只有谢家娘子和昌平侯世子。
视线在谢家娘子和两个丫鬟身上打了几个转儿,三个小娘子弱柳扶风的姿态,着实不太像能把陈管家揍成那般模样的样子,那便只可能是……
大胖脸上的神色渐而变得难看,裘管家慢动作一般转头,看向冷着脸的封正则,用帕子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干笑:“这话怎么说的……陈老弟可是世子爷岳家府上的大管家,怎么就……”
“不听话的刁奴罢了。”封正则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裘管家问,“不知裘管家来谢家所为何事?”
转着胖得只剩一条缝儿的小眼睛,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封正则和静姝身上打了个转,裘管家打了个哈哈,笑道:“有个买卖,想跟谢家娘子谈一谈。”
封正则冷冰冰地盯了裘管家一瞬,转身坐回圈椅里,显然一副要在此坐镇的姿态。
裘管家嘴巴里着实苦。
按理说他主子是八皇子,天潢贵胄的,不该忌惮封正则这么个侯府世子。
然而,事实却是他家主子年方十六,尚未被分封,而封家一门双侯,两位侯爷个个是万岁爷的心腹,两位世子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颇受万岁爷赏识。
他家主子想成事儿,对封家只能拉拢着,他一个奴仆自是不敢得罪他家主子需得拉拢的贵人。
可这位贵人的态度显然与他家主子的吩咐相悖,饶是最会见风使舵,裘管家也有点头秃。
陈管家倒在血泊里,看着裘管家这番姿态,眼睛一闭,险些哭出来。
本以为裘管家来了,他便有了倚仗,谁成想这裘管家见了世子竟也跟个见了猫的耗子似的,比他也没强到哪里去。
陈管家闭着眼睛攒了会子力气,挣扎着爬起来,爬到静姝跟前儿,在衣袍上擦擦手心里的血,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纸来,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先前老奴登门行的那起子混账事,尽是受了太太的指使,老爷并不知情。今儿个儿一早,侯爷和世子登门,与老爷一分说,老爷着实被气得不轻……”
陈管家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老爷说‘恶妇如此歹毒,竟敢苛待大姑娘,他若是无有补偿,闭眼之后着实无言面见大老爷’,是以特特吩咐老奴,把这些给大姑娘送来。”
陈管家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子纸张,想来这便是封正则先前让陈管家奉上的,“国公府的诚意”。
静姝抬眼,看了彩云一眼。
彩云会意,立时近前,去取陈管家捧着的那沓子“国公府的诚意”。
陈管家攥着那沓子“国公府的诚意”,紧紧地攥了一瞬,才苦着脸松开手。
厚厚地一沓子纸。
有长长的十五页礼单,有京中三处大宅、两处园子、十五间铺子的房契,有京师城郊及祖籍靖水周边共计万亩良田的地契,还有关外盛产老参山珍的两座山头。
这可真是好大一份诚意,不怪乎他那叔叔会不舍得,豁出去得罪昌平侯府也要努力扑棱一下。
静姝把房契地契捡出来,翻着那十五页礼单:“这礼单上的东西可是一遍儿带过来了?”
陈管家苦兮兮的点头:“已是在府上了。”
静姝有些满意,总算不算白在这里听他们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把十五页礼单递给彩云,让她去寻陈嬷嬷一道去查对“国公府的诚意”可有作假,静姝看着仿佛略松了口气的陈管家,似笑非笑:“大舅舅和大表哥替我讨来的诚意,我看见了。不知方才陈管家催逼着我赶快去看的,我二叔背着我大舅舅给我备下的诚意又是什么。”
陈管家脸色霎时变成了菜色,余光偷瞟着封正则,嗫喏了良久,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边厢,八皇子府的裘管家见陈管家如此行事,大胖脸变得有些冷——这和说好的可不太一样。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咱家不义了。
一双胖成缝儿的小眼,在封正则、静姝和陈管家身上转了一圈,心中立时有了主意,裘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个咱家知道。”
封正则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显出一丝波澜,扬眉看向裘管家。
静姝却是毫无意外,垂下眼,不紧不慢地数地上的光影格子。
裘管家无视了陈管家频频递给他的眼色,慢悠悠地说:“英国公觉着谢家娘子一介女流,经营读书人荟聚的点石斋着实有些不像,特特儿替谢家娘子求到了咱们家殿下跟前儿,请咱们家殿下接了谢家娘子的点石斋……”
裘管家转身朝着封正则行了一礼:“咱们家殿下知晓谢家娘子乃是昌平侯的外甥女,自是万般不肯的。奈何英国公苦苦哀求。”
裘管家当真是唱作俱佳,用帕子掩着口鼻,一脸的无奈:“世子爷也知道,从咱们家娘娘那论,咱们家殿下还得跟英国公唤一声舅舅的,是以也不好硬是拒绝,便只好应了下来。”
“不过咱们家殿下也不是白要了谢家娘子的点石斋……”裘管家自怀里掏出轻飘飘地一页纸来,“青衣街上的古董铺子,换谢家娘子那不盈利的点石斋,咱们家殿下也是宅心仁厚了。”
封正则接过那页纸扫了一眼,确实是青衣街上面阔五间的铺子,那铺子他去过,生意不错。
若只论门面价值,确实与点石斋相当。
这他便不好说话了,况且在他看来那点石斋早晚是个祸端,倒不如就此兑给八皇子。
封正则把房契递还给裘管家,略一颔首,算是表了态。
裘管家心中一喜。
既没得罪了护犊子的昌平侯府世子,又能完成了八皇子交代的差事,这个胖管家在心里很是夸了自己百八十句机智。
裘管家欢喜了,陈管家却是要哭了。
裘管家该撑的门面没撑起来,还上下嘴皮子一碰,硬是把黑说成了白,害得他家老爷既赔了私产又折了名声。
若是这般回去,老爷能扒了他三层皮,然而,若让他反驳那便是驳了八皇子的脸面,老爷和太太能每人扒掉他十层皮!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陈管家晃晃仿佛绕着星星的脑袋,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静姝本还想着看一出“狗咬狗”,不承想陈管家竟是这般不中用,摆手示意立冬去替陈管家掐人中。
那边闯进门那会子,一张嘴叭叭叭,恨不得把陈管家做亲兄弟来疼的裘管家,却是仿佛没发现陈管家晕了过去,只掉转身,朝着静姝笑眯眯地说:“谢家娘子,这买卖如何?”
“不如何。”静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毫不犹豫送客。
然而,裘管家未达成目的,自是不肯就此离去,要知道他家殿下对那个点石斋可是势在必得的。
一句“你甭不识抬举!”溜到嘴边儿,裘管家余光扫过不动如山的封正则,又变成了:“咱家劝谢家娘子一句,你那点石斋树大招风,盯上的人不少,个个都是区区谢府惹不起的人物。你若是拒绝了咱们殿下的美意,换一家来可就不见得有青衣街上的铺子拿了。”
静姝垂眼看茶盏中起伏的嫩芽,心中念的却是谢瑾年。
好在谢瑾年提前让立冬给她送了一颗“定心丸”来,不然,听了裘管家这番威胁,她还真有可能犹豫犹豫。
静姝轻吹了一口浮在茶汤上的嫩芽,轻抿了一口,笑道:“这便不劳裘管家操心了。”
裘管家胖脸一冷:“咱们家殿下一番好意,你可别不识抬举!”
静姝笑弯了眼:“妾身还真就是不识抬举了。”
说完,静姝抬眼看立冬。
立冬立时掀开帘子,将早就候在花厅外的四个健仆唤了进来。
静姝一指眼看就要压抑不住本性,跋扈起来的裘管家:“打出去!”
四个健仆立时领命,气势汹汹地朝着裘管家而去。
裘管家唬了一跳。
着实没想到妖妖娆娆的一个小娘子,竟是一个母夜叉,一言不合便要将他打出去!
看着攥着钵盂大的拳头,朝他过来的健仆,裘管家忙往封正则旁边躲:“这可真是反了你了!”
静姝嗤笑:“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打也就打了,跟反不反有个什么关系!”
裘管家见静姝这是来真格儿的,忙尖声尖气地朝着封正则喊:“世子爷,你也不管管!”
封正则也有些惊。
被个球似的胖管家挨到身边,尖声尖气的呼喝简直震得他脑仁子嗡嗡的。
封正则指尖揉了下太阳穴:“表妹,这到底是……”
“闭嘴!”静姝可真真是早就受够了他们这一通磨磨唧唧了,娇声喝止了封正则的话头,静姝盈盈起身,指着封正则和悠悠转醒的陈管家,吩咐四个健仆,“谁拦着便连谁一块堆儿打出去。”
陈管家看清了花厅里的乱象,窃喜完,想到这裘管家被打去以后的后果,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在迷迷糊糊的想,完了,这回不光是要被扒皮了,这是要连骨头也保不住了。
封正则这次不是有些惊,而是被惊呆了。
他何曾见过他表妹这般模样,在他印象里,他的表妹可一直是单单纯纯,娇娇弱弱的,旁人多看她一眼她就能羞的躲起来。
可刚才,他的表妹不仅让他闭嘴,还说如果他敢相拦,就让人连他一块儿打出去……
那四个健仆,自是不被他看在眼里。
然而,封正则看看眉目含煞的表妹,自是稳稳地坐在圈椅里没动。
四个健仆都又高又壮。
三下五除二,便把胖裘管家给打出了花厅。
听着花厅外声声阵阵的“哎呦喂!”、“反了你们了!”、“这事儿没完!”、“疼疼疼!打死爷爷了!”,封正则嘴角一抽,看向静姝,委婉建议:“祖母一直念叨表妹,赶巧儿我今日过来了,表妹不如略收拾一下,随我回府里,伴着祖母住上几日。”
静姝知道,封正则这是觉得她开罪了八皇子,委婉地劝她到昌平侯府里去避难呢。
这份好意,她领了,只是避是不可能避的。
静姝含笑摇头:“大表哥怎的健忘了?我可是昨个儿才去看望过外祖母呢!”
他的一番美意,被表妹毫不犹豫地驳了。
看着静姝那副仿佛没心没肺似的模样,封正则微皱了下眉,不悦道:“表妹,你也知道些轻重。”
静姝笑意转淡:“我很是知道我在做什么。”
封正则眉心皱得更紧:“表妹,你要知道,你今日得罪的可是当今八皇子。待谢家人知道了,必是要怪罪你。若是八皇子问罪问到谢瑾年头上,保不准他会迁怒于你,甚至是……”
封正则盯着静姝,一字一顿,“把你交出去,平复八皇子的怒火。”
静姝轻笑。
提及谢瑾年,静姝眉眼间的笑意无端有些温柔:“大表哥放心,谢世安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静姝又似是怕封正则不信一般,笑着强调,“他是个颇有担当的人,绝不会像我二叔那般,出了事便把责任推给我二婶。”
封正则又有些主角恋爱脑上头,看着静姝提及谢瑾年便笑得一脸幸福,心里简直打翻了十八桶加了碱的老醋,又酸又气!
眼看着封正则又有变身只知“爱不爱,恨不恨”的主角模式,静姝忙不迭端起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今日劳烦大舅舅和大表哥替我张目,帮我保住了嫁妆铺子,还白得了好大一份产业,他日必得登门,当面拜谢舅舅。”
言及正事,封正则理智回笼了一丁点。
一双凌厉的眸子暗沉沉地盯了静姝一瞬,封正则不咸不淡地道:“都是一家人,说甚么谢不谢的便见外了,表妹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到府上来寻我、和父亲,我们必不会束手旁观。”
静姝起身,盈盈福身:“如此便先谢过大表哥了。”
看着朝着他福身而拜,眉眼间只有疏离的小表妹。
封正则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喜欢还是喜欢的,就是……
突然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封正则揉揉有些昏沉的头,略一颔首,总算起身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带走了满脸血的陈管家。
看着封正则远去的背影,静姝微微送了一口气。
在《美苦惨女配逆袭打脸piapiapia》里又添了一句“离得谢府,封正则头脑一清,再无之前的昏沉之感。”
没错,方才封正则那阵头昏就是她在同人里写的,她实在不想再与宛若神经病的那一个封正则歪缠,便死马当活马医了一把。
幸好有用。
*
怀瑾院。
静姝急匆匆进卧房,便见谢瑾年正歪在床头看《佞臣传》。
提起裙摆,蹑手蹑脚行至窗前,把手中的姚黄比在谢瑾年鬓边左右端量,怎么看怎么觉得谢瑾年是她捡到的宝。
尤其是在跟总是于“神经病”和“世家俊杰”模式里随机切换的封正则,打了一头晌交道之后,静姝更觉得谢瑾年好了。
一朵姚黄比来比去,最终那朵姚黄却是被谢瑾年握着她的手,别在了她的鬓边。
静姝缩了下手,却是被谢瑾年握得更紧了些。
谢瑾年拉着静姝的手把静姝拽到床上,端量着他家小娘子比花还娇的颜,轻笑:“都打发走了?”
静姝浑身的劲儿霎时一松,瘫进谢瑾年怀里:“嗯,累。”
谢瑾年放下《佞臣传》,坐起身,把静姝抱到腿上,捏着小娘子的下巴,亲了一口:“驱疾祛乏。”
静姝扶着谢瑾年的肩头,含着笑端量谢瑾年:“还累。”
谢瑾年莞尔,凑上前,又亲了一口。
静姝轻咬下唇,红着脸哼唧:“还累。”
谢瑾年忍俊不禁,捏着静姝的后脖颈,温温柔柔地亲了好一会,直亲得静姝忘了换气,锤着他的肩头轻哼,才松开了软韧的唇舌,低笑:“可还累?”
静姝伏在谢瑾年肩头,抿着唇深呼吸,把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安抚回了胸腔里,笑道:“累。”
谢瑾年扬眉。
捏着静姝的下巴,一寸一寸地细端量他的小娘子,笑问:“娘子怎的冷不丁就会黏人了?”
静姝凑上去,主动含住那两片唇色浅淡的唇,笨拙地咬。
小娘子不光会黏人了,还格外主动。
谢瑾年揽着小娘子的纤腰,身子后仰,靠在围栏上,任她伏在他怀里,没轻没重地啃他的唇。
静姝啃够了仿佛残余着茶香的唇,抬头看了谢瑾年一眼,再低头,却是衔住谢瑾年的喉结,猫儿似的舔了一下。
谢瑾年流连在小娘子腰间的手一紧,微扬下颌,给他的小娘子提供肆意妄为的便利,低笑,笑声有些暗哑:“娘子。”
静姝红着脸抬头:“嗯?”
谢瑾年垂眸,捏着小娘子的下巴,轻抚朱唇:“你……”
静姝含着笑张嘴,不怕死地衔住在她唇上作怪的手,轻咬了一下:“夫君。”
谢瑾年动了下残留着濡湿触感的指尖,掐着小娘子的纤腰,翻身将小娘子压到锦被上。
低头噙住朱唇,手钻进袄衫里,撕扯着,去解主腰上的系带。
作死地撩,撩得谢瑾年仿佛动了真格的,静姝又有些怕。
轻捶慢搡,几分挣扎尽数被谢瑾年无声的化解,不知不觉间便被谢瑾年解了主腰上的系带。
静姝的脸霎时红成了虾子,谢瑾年的耳朵也有些红。
静姝瞪大眼睛,盯着谢瑾年乌沉沉的目光,刹那仿佛变成了永恒。
谢瑾年松开朱唇,轻碰了下小娘子眉心,喟叹:“娘子。”
静姝偏过头,看从朱窗里招进来的暖阳,小声咕哝:“大白天的。”
便是不是白天,时机也是不对。
谢瑾年再一次感到心急了,甚至开始思量打破原则会导致的后果。
谢瑾年手还在她袄衫里赖着不走,却也没再得寸进尺。
静姝不禁红着脸偷瞄谢瑾年,不期然对上谢瑾年乌沉沉的目光,本就跳到嗓子眼的心,又有往外窜的趋势。
静姝忙不迭地闭上了眼。
垂眸看着小娘子轻颤的长睫,谢瑾年兀然低笑,笑小娘子的动人模样,笑他竟也会动摇……
罢了,他的小娘子值得最好的。
笑得够了,谢瑾年动了动在袄衫里流连的指尖,贴在小娘子红得滴血耳边,低问:“可还累?”
这话说的……
这是把这一次险些擦枪走火的失控,赖给她了?
这只臭狗子,竟然暗指她主动讨biubiu。
静姝霎时什么旖旎心思也没了。
睁开眼,把在她袄衫里作怪的手拽出来,静姝看着谢瑾年似笑非笑:“不累了,夫君服务不错,待会子赏你二两银子。”
他的小娘子可真是……
谢瑾年好气又好笑,故意盯着他的小娘子轻嗅指尖,回以一个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既是服务不错,便请娘子务必每日多惠顾几次,毕竟为夫刚丢了差事,尚无谋生的手段,便全赖着娘子的打赏过活了。”
论不正经,她甘拜下风。
静姝红着脸轻啐谢瑾年一口,背过身,解开袄衫,重新系主腰系带:“既想让我养你,你便要多讨好我,我最是喜欢会讨好人的伶俐人。”
谢瑾年忍俊不禁。
从背后揽住小娘子的腰,下巴搭在小娘子肩上,垂眼盯着小娘子一双柔荑轻轻颤抖着绑系带。
小娘子绑好一点,他便作乱挑开一点:“为夫如此可算伶俐?”
静姝耐不住他如此撩她,拍开作乱的手,拢紧衣襟,逃下床,躲到屏风后才算重新整理齐整衣衫。
再回转,静姝便坚决不往床上去了,只肯坐到床前脚蹬上,仰着头与谢瑾年说话:“我让人把那裘管家打出去了,当真不会给夫君招惹麻烦?”
谢瑾年端量着泛着粉的颈子,轻笑一声:“不会。”
静姝回眸看向谢瑾年:“当真?”
谢瑾年又是一阵轻笑,指尖点在小娘子轻蹙的眉心,笑问:“把他打出去可爽快?”
静姝毫不犹豫地颔首:“自然。”
每每绕来绕去唇枪舌战的时候,她不知有多想一力降十会,只可惜总是有颇多顾忌,只得按捺了性子。
谢瑾年揉开小娘子眉心蹙起的小疙瘩,笑道:“日后若是再有人上门讨要什么,只要是惹了娘子不爽快,只管打出去便是。”
这样真的可以?
静姝攥着谢瑾年的腕子,拉开他挡在她眼前的手,审视谢瑾年:“夫君此话可当真。”
谢瑾年颔首:“自然。”
静姝仍是不敢信。
毕竟今上以礼法治天下,那般无礼举动,可不太合时宜。
她若是真那般做了,她顶多得个河东狮的名声,谢瑾年的名声、乃至谢家的名声可就不大好听了。
看出小娘子的顾虑,谢瑾年帮小娘子扶正鬓边姚黄,笑道:“娘子无需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管怎么痛快便怎么来便是,惹出了事,自有为夫兜着。”
静姝:“哦。”
药丸,又被谢瑾年戳到心尖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