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春心可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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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妖的是怀瑾院的张嬷嬷。
静姝着实没想到, 把小崽儿留给她看顾,她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又黑了心肝, 胆敢任小崽儿烧了一整天, 既没使人请郎中,也没遣人给主家报信,还拦着不叫旁的丫鬟婆子近小崽儿的身。
那老虔婆也不知吃错了甚么药, 竟似是豁上性命也要让静姝不好过。
也不管她自己个儿会落个甚么下场, 那张嬷嬷趁着静姝才刚回府,心思都在发烧的小崽儿身上, 无暇他顾, 竟是泰然自若地围着静姝和小崽儿打转儿, 装着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忙前忙后。
待得见了静姝给小崽儿解开了襁褓, 用冷水帕子敷额头, 用温水布巾擦小崽儿的腋下, 便自以为逮着了静姝的错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状告到了荣华堂里,演了一出先发制人。
素来不管怀瑾院事务的谢夫人, 破天荒离了荣华堂, 带着婆子丫鬟乌泱泱地来了怀瑾院。
怀瑾院, 正房, 碧纱橱里。
立春去请蔺郎中, 迟迟未归。
小崽儿难受得奶猫儿似的哼哼, 静姝看着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把小崽儿抱在怀里,正一边儿哄着小崽喝温水,一边听彩云回禀怀瑾院里这一整天的事儿。
谢夫人便被张嬷嬷引进了碧纱橱里。
进了碧纱橱, 张嬷嬷就指着桌案上的铜盆跟谢夫人哭:“夫人您瞧瞧!少夫人真是黑了心肝了, 澜哥儿发着热,她不给澜哥儿捂汗不说,又是解襁褓,又是冷帕子热帕子的折腾,这不是成心想要澜哥儿的命嘛!”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静姝怒极而笑,也不待谢夫人说话,摆手示意彩云把这婆子叉出去:“莫让这老虔婆在这哭哭啼啼的,晦气。”
“夫人,你且瞧瞧,少夫人话都不敢让老奴说,这是心虚了呐!”张嬷嬷身子往静姝身边一窜,便要去抢静姝怀里的崽儿,“夫人明鉴,少夫人这般歹毒的心思,澜哥儿是万万不能给夫人抱了!”
静姝抱着崽儿往床里躲了一下,怀里的崽儿避开了赵嬷嬷的手,她的手背却是被张嬷嬷抓了两道血印子。
“姑娘!”彩云惊呼了一声,扑上前去撕扯张嬷嬷,却压根儿撕扯不住,忙唤被静姝留在门外的立冬帮忙,“立冬!快去唤两个粗使婆子来!”
立冬被谢瑾年指给静姝补了白雪的缺儿。
她自忖不是静姝从娘家带来的,到底远着一层,自到了静姝身边便一直谨小慎微,凡事不出头。
不承想,谨慎持身的立冬,这次却是没按常理来,竟是直接应声闯进了碧纱橱里,三下五除二,便将隔着彩云往静姝身上抓扑的张嬷嬷拖了出去。
彩云心有余悸,忙去看静姝的手。
静姝不耐烦地甩开了彩云的手,吩咐她:“我手没事儿,你出去迎一迎立春,去看看怎么还没把蔺郎中请过来!”
彩云不敢违逆静姝,只得缩回手,退出了碧纱橱。
碧纱橱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谢夫人,静姝,以及静姝怀里烫人的小崽儿。
直至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谢夫人才开了腔。
谢夫人坐到床边,拉起静姝渗血的手,用帕子轻轻地拭着静姝手背上渗出来的血珠儿,轻声道:“澜哥儿到底是世安的血脉,你若是看着他心里着实难受,便把他抱给我养着罢。”
这话说的,这位菩萨似的谢家女主人,这是真信了那老虔婆的话了?想趁机抱走她的崽儿?
静姝挣开谢夫人的手,没来由地迁怒谢夫人,眼底带着冷意,轻笑道:“夫人若是当真把澜哥儿放在心上,但凡回府的时候过来看澜哥儿一眼,也不至于任他被个婆子磋磨了一整天。”
谢夫人垂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捏了捏帕子上似梅花似的血渍,沉默了一瞬,才缓声道:“外室子入府,又被记在你的名下成了嫡长子,你的处境何其艰难?我但凡再分给这孩子半分心思,那起子跟红顶白的下人便不知会作出甚么幺蛾子来,你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邪火过去,静姝有些赧然。
谢夫人这话当真是句句在理。
平心而论,即便是放在21世纪,如谢夫人这般处处先替儿媳妇着想的,也算得上是一个顶好的婆婆了。
然而,静姝也只能心里领了这份善意:“夫人一片慈心,我感激不尽。只是澜哥儿一个襁褓小儿,比我更需要夫人的爱护。”
看着床上紧抱着小崽儿的静姝,谢夫人出神了刹那,轻叹:“真是个傻姑娘。”
可见是一对母子,动不动便说人傻。
静姝抿唇,轻拍着小崽儿的背,露出了一丝浅笑:“那便请母亲日后多疼我些罢。”
谢夫人轻叹:“自己个儿不知道疼自己个儿,光我疼你又有甚么用?”
这一声里似是藏了无限怅惘,静姝不由抬眼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容貌只算的上是清秀,勉强与谢瑾年算的上有一分相似,而这一分相似还要分半分给淡然从容的气质。
便是这般从容淡泊的人,此时眉眼里却染满了心疼和怅然。
心疼她能理解,怅然却是不知因何而起。
静姝有心问上一句,她们婆媳的感情却还没深厚到可以坦然交心的份儿上,问了便是交浅言深。
静姝贴贴小崽儿滚烫的额头,笑道:“最起码有母亲疼我,那起子跟红顶白的下仆们再不敢跟我作妖了。”
谢夫人抬手,替静姝捋了下鬓边发丝:“我又甚么时候不疼你了?”
这还真没有。
谢夫人素日里虽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但不管什么事,从来只见她责问谢瑾年,从未说过她半句。
静姝不自觉地跟谢夫人撒娇:“母亲从来都是疼我的,只是我贪心不足,想让母亲再多疼我一点。”
谢夫人失笑,抬手摸摸小崽儿额头,蹙眉吩咐门外的贴身大丫鬟:“白鹭,且去看看蔺先生怎得还没来?”
*
谢夫人和静姝两个,一连遣了三波丫鬟前去相请,总算是把蔺郎中请了来。
蔺先生行色匆匆的来,见了谢夫人欲行礼。
谢夫人一指静姝怀里的澜哥儿:“且无须多礼,还请先生赶紧看看澜哥儿。”
蔺先生顺势直起身,行至榻旁,揪着胡子细端量静姝怀里的小崽儿。
小崽儿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富贵窝里生出来的娃。
更秒的是,这崽儿眉目间竟是与谢瑾年像了六七分,难怪说他是谢瑾年的外室子也没人见疑。
虽然心里一直觉得这崽儿养在谢瑾年身边是个祸患,可亲眼见了,看着崽儿被烧的满脸通红的模样,蔺先生还是心生了不忍。
探手搭在藕节似的小胳膊上摸了脉,又看过崽儿的舌苔和嗓子。
蔺先生揪着胡子跟静姝说:“还请少夫人把小公子放到床上。”
静姝看着蔺先生微皱的眉心,心中惴惴,忙不迭依言把小崽儿放到了床上。
小崽儿离了静姝的怀里,便瘪着嘴要哭。
蔺先生直接把小崽儿翻了个儿,俯身在小崽儿背上听了一会儿,退后一步,示意静姝可以把跟个四脚朝天的小乌龟似的崽儿抱起来了,叹气道:“小公子这是寒邪入体,起了寒症,老夫开个方子,且喂小公子喝着,两日后若还不见好,再使人去唤老夫过来。”
中医术语,静姝一知半解。
不过观蔺郎中的神色,便也知道小崽儿当无大碍,静姝立时心神一松:“劳烦先生。”
蔺郎中摇头,随着立春到堂间里开方子。
静姝抱着小崽儿,心疼了一阵子。
立春把药熬来,给小崽儿灌下去,待小崽儿安安稳稳地睡了,静姝总算有精神审那张嬷嬷了。
*
柴房里。
张嬷嬷被五花大绑着,倒在干柴上。
静姝坐在柴房门口的圈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嬷嬷:“我记得嬷嬷也是府里的积年老人了,又是看着夫君长大的,怎么就忍心这般待澜哥儿?”
张嬷嬷瞪着静姝,眼眶子里淬着毒汁:“呸!天杀的狐狸精!贼贱……”
“啪!”一声脆响断了张嬷嬷口中秽言。
却是立冬不声不响地上前,干脆利落地裹了张嬷嬷一巴掌。
打完,立冬甩了下手,面无表情地道:“劝嬷嬷想清楚了再说话,少爷可没少夫人这般好脾气。”
张嬷嬷鼓嘴,连牙带血一口喷向立冬:“个小贱人!贼直……”
“啪!”又是一掌。
打完,立冬堵了张嬷嬷的嘴,转过身对着静姝福身,面无表情地道:“这老虔婆口没个遮拦,没得让她污了少夫人的耳朵。若是少夫人放心,不如把她交给奴婢审问,待问出了结果,奴婢必立时回禀给少夫人。”
谢瑾年亲点的丫鬟,静姝没甚么不放心的。
只不过心里到底记挂着小崽儿,也懒怠听个婆子骂骂咧咧,静姝虽然心中有气,却也还是点头允了立冬:“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尽管放开手段审她,务必问清了她。”
立冬福身应诺。
见静姝要走,张嬷嬷在干柴上扭着往柴房门口蹭,似是恨不能立时扑到静姝身上来,跟静姝同归于尽。
只不过才拱到门口,便被立冬一脚踹回了柴房里。
静姝看着紧闭的柴房,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哀嚎痛骂,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不透这婆子对她从哪来的这般大的恨意。
直至立冬审完了张嬷嬷,跟她回禀了结果,静姝才恍然。
原来先前在花厅里做活那个想爬床的丫鬟紫玲是张嬷嬷的闺女,紫玲被谢瑾年赶家去了以后,一时没想开,竟是投缳自尽了。
张嬷嬷痛失独女心中含恨,便想着磋磨死小崽儿赖到静姝身上,给闺女报仇。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逻辑!
静姝心中生怒之余又有些个一言难尽:“张嬷嬷这是把她闺女紫玲的性命赖在我身上了?”
立冬低眉顺眼,声调没有一丝波澜:“正是。毕竟紫玲是因为对少夫人不敬,才犯了少爷的忌讳。”
这个锅她可不要背。
那日那丫鬟恨不能扑到谢瑾年身上的模样,静姝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更愿意相信是那丫鬟扑到了谢瑾年身上,谢瑾年才含怒赶了人。
蓝颜祸水!
竟害的小崽儿遭了这份儿罪!
想到张嬷嬷对小崽儿所为,静姝狠下心肠:“发卖了吧!”
立冬微不可察地扬了下眉:“可是全家都发卖了?”
静姝抱紧怀里小崽儿,点头:“自然。”没得单卖一个,给自己和小崽儿留一堆隐患的道理。
只为了护好怀里的小崽儿,她也得赶紧适应这书中世界的生存法则了。
*
小崽儿断断续续烧了一宿。
只要烧上来便需得静姝抱着,瞅不见静姝便跟猫儿似的哼哼。
静姝寸步不敢离,衣不解带地守着,直守了一宿。
直到天蒙蒙亮,小崽儿总算退了热,静姝松了一口气,困意上来,在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之际,惊觉谢瑾年竟是彻夜未归。
静姝顿时便没了睡意。
想起昨儿个谢瑾年离开时那反常的神色,静姝不禁有些心神不宁。
左右睡不着,静姝索性披了件披风出了碧纱橱,到院子里去等谢瑾年。
残月渐而西斜,火红的晨阳缓缓爬出云头。
早起的鸟儿飞出安乐的窝开始觅食的时候,谢瑾年总算踏着悠扬的晨钟声归来。
谢瑾年脸色被晨辉映得有些白,身上还是昨儿个那件牙色绉纱道袍,系着一条杂彩吕公绦,肩头挂着晨露,步子不疾不徐,仿佛从容如往昔。
然而,细看却发现谢瑾年脚下有些虚软无力,仿佛踏着棉花,又似在云端漫步。
待谢瑾年到了近前,才发现他那脸色哪里是有些白,简直是苍白如纸。
静姝被谢瑾年这副恍若病入膏肓的姿态唬了一跳,忙不迭地上前去扶他,到了近前却又觉得心中委屈,忍不住扑进病美人的怀里,在他肩头恨恨地咬了一口。
小娘子挂着倦色立在阶上翘首以盼,让谢瑾年心中愤懑化成了暖流。
小娘子扑进怀里,软玉在怀,肩头那含着嗔怪的疼,又让谢瑾年一身疲惫化成了融融笑意。
谢瑾年松了硬绷着的精气神儿,抱着小娘子的腰,整个人压在小娘子身上,贴在小娘子耳边轻叹:“娘子,为夫回来了。”又一次苟活了这一条性命。
静姝伏在谢瑾年怀里,湿意不受控制地爬上眼尾。
紧紧地抱着病美人的腰,深吸了口气,却意外地在熟悉的冷香里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静姝勉力撑着意外有分量的病美人,吞回了溜到嘴边儿的倾诉,仰头盯着谢瑾年,皱眉问:“夫君,可是受伤了?”
他的小娘子竟是出乎意料地敏锐。
谢瑾年垂眸看了他的小娘子一瞬,低头在潋滟着担忧的眼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先扶为夫回房。”
病美人的唇冰凉,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静姝猜不透他受了什么样的伤,她却知道她抱在谢瑾年腰间的手似乎染上了她并不陌生的温热粘腻。
当即再不敢耽搁,抿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扶着她的病美人往卧房里走。
明明那么长的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
这么些年,也都是自己走过来的,从来没觉得撑不住过。
然而,在小娘子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他却不想自己走了,他想看小娘子因他微蹙眉心露出忧色,想看小娘子抿唇扶着他竭力前行。
静姝可不知谢瑾年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
待把谢瑾年扶进卧房,见了染了她满手的殷红色的血,静姝立时横眉立目,口中吩咐着立春去请蔺郎中,手上却是不含糊,直接开始扒谢瑾年的衣衫。
谢瑾年攥住静姝的手,轻笑:“别,再吓着了你。”
锯过腿,开过颅,还能怕你的皮肉伤?
静姝瞪了谢瑾年一眼,挣开谢瑾年的手,继续解他衣带:“别动。”
小娘子显见是真的急了。
摆手屏退了屋里伺候着丫鬟,谢瑾年垂眼看着小娘子给他解衣衫,低笑:“娘子这般热情,为夫着实有些为难。”
还有精神跟她耍嘴皮子呢!看来伤的还是轻!
静姝心头略松,白了谢瑾年一样,娇叱:“且闭嘴罢!”
谢瑾年忍俊不禁。
张开手臂任他的小娘子帮他脱外衫,视线落在齐齐整整的床上,谢瑾年眉峰微皱:“娘子是整宿未睡,还是宿在了碧纱橱里?”
解了病美人的道袍,又解病美人中衣。
指尖触着细腻结实的皮肉,见惯了大体老师、手术台上各色男女的静姝,破天荒地红了脸。
静姝小心翼翼地掀了下病美人的中衣,见有些地方已经被血黏在了皮肉上,便停了动作,扶着谢瑾年趴在床上。
她一个骨外科的,缺药少工具的,着实有些不好动手,不如留给蔺郎中。
给谢瑾年背上搭了一条夹被,静姝挨着谢瑾年坐到床边,轻声道:“澜哥儿烧了一宿,在碧纱橱里守着他了。”
他的小娘子有多打紧那小崽儿,谢瑾年是知道的。
听说小崽儿烧了一宿,谢瑾年不禁有些心疼,不过他心疼的是他的小娘子:“烧可退了?”
静姝用帕子擦手上的血渍,着实擦不净的便随它去了:“天亮的时候退了,等会子蔺郎中过来,再让他顺便给澜哥儿诊个脉。”
谢瑾年拽过小娘子的手,仔仔细细地替他的小娘子擦手,待擦净了,便在小娘子掌心亲了一下:“蔺先生可说了澜哥儿是什么病症?”
温热的气息落在掌心有些痒,静姝蜷起手掌,垂眼看着面色苍白的病美人,指尖轻触了下病美人眼底的乌青:“寒邪入体。想来是在水上飘得久了,作了病。”
“精心看顾着,好生给他调养,当没什么大碍。”谢瑾年这一声劝慰,着实有些个漫不经心。
静姝用指尖去戳谢瑾年的额头:“澜哥儿可是你的嫡长子了,夫君,你这态度可是大大地有问题。”
“只是水上飘着罢了,为夫可是在水里……”谢瑾年攥住小娘子在他额上放肆的手,刚欲漏一句凄惨过往博同情,指腹便触到了他的小娘子手背上的伤。
莹白如玉的手背上红红的两道子,显见是指甲抓的。
昨儿个分开之前还好好的,今儿个回来小娘子的手便成了这样,一准儿是府里有人欺了他的小娘子。
谢瑾年眼底笑意敛尽,指腹轻抚着那两道寸余长的伤痕,冷声问,“这手是怎么回事儿?”
显见是瞒不住的。
静姝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笑着埋怨谢瑾年:“只怪夫君色色俱全,见天儿地勾得小娘子们动春心,不然哪还有这一马接一马的糟心事儿。”
谢瑾年莞尔。
拽着含嗔带怒的小娘子歪到他身边儿,指腹抚上小娘子的眉心,似笑非笑:“为夫眼前这个小娘子,春心可动否?”
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一脸。
云霞渐而爬上两颊,静姝欲起身,腰身却被病美人揽得紧紧的,只好红着脸啐了一口:“夫君满背伤痕,也不能有个正经!”
小娘子的娇羞模样着实去忧止痛,谢瑾年不禁朗笑出声,然而这一笑又扯动了背上的伤,却是更疼了。
静姝指尖戳戳谢瑾年微皱的眉心:“该。”
谢瑾年攥着静姝的指尖,拉到唇边,碰了碰,追问:“小娘子,春心可动否?”
美色撩人,静姝信不过自己的自制力,别开脸,抽回手:“别闹,若是蔺郎中撞破,成甚么样子。”
小娘子顾左右而言他,显见是不愿作答。
谢瑾年不愿为难他的小娘子,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扶着他的小娘子坐起身,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为夫的春心却好似有些个萌动。”
这是,表白?
有生之年第一次,静姝竟有些慌,正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听得外间立春引着蔺先生进来的动静。
静姝忙不迭起身迎了出去。
看着小娘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谢瑾年又是一阵愉悦至极地低笑。
*
蔺先生匆匆而至。
本以为又会见着一个惨兮兮、冰冷阴郁的谢公子,不承想谢公子确实又挂了一身惨兮兮的伤,眉眼间却毫无阴霾。
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面色通红的静姝身上打了个转儿,蔺郎中疾步行至床边,掀开谢瑾年背上夹被,看着素白中衣上印着的道道血痕,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你这是做了甚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这竟是被打成了这样!”
这伤,竟是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从伤痕位置上看,这次可真是往死里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