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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无憾(上卷完)

四序同尘 壶粥 16369 2022-05-08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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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经百战、杀戮无数的蛊雕,从未经历过如此窝囊的一场战役。

  蛊雕它们的契主虽有逆天改命的远大抱负,但心却不够狠,派它们出来肆虐都会特地要求它们不得轻易杀生,而它们因为血契受限于契主,也只能极力遏制自己的凶性,按照契主的要求完成任务。

  如今蛊雕好不容易才揽到一个能够放开手脚的美差,却没想到对手竟是一个擅长玩迂回战术的主儿,那人借着暗门绕到了它背后放暗器不说,一见到它和大风合力反击,还会立马躲回暗门之中,让它们的一腔沸腾热血完全无处宣泄,只能憋在心底直至燃烧殆尽。

  对面实力强劲的一人跟它们玩起了迂回战术,实力薄弱的一人反倒引领着帝女雀和青耕正面围攻起犀渠,如此背离常理的分头作战,也让蛊雕最初设想的三兽联手称霸陆空之计化成了泡影。

  陆地的犀渠本就个头大行动慢,此时还被以翎作箭的帝女雀和呼雷唤雨的青耕轮流麻痹着身躯,自它被踹出暗门之后就没有一刻曾站直过。

  不过犀渠能力再差也终归是一个战力,在空中的蛊雕和大风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若任其殒灭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它们一想去搭一把手救出犀渠,就会被见缝插针的染蘅阻拦,根本找不到出手的余地。

  毕竟在暗门之中没有任何外物遮挡,光是行走的速度都能远超外界十倍,染蘅身上不仅备着快速进出暗门用的血瓶,藏着一堆无孔不入的利器,还不讲人间武德一个劲地玩偷袭放冷箭,蛊雕和大风不是被她钉在原地不得动弹,便是被那自由伸缩的带刺青鞭绊住了手脚,犀渠没救到不说,自己还被折腾得气喘吁吁。

  偏偏它们还不能像染蘅一样随意暴露盛血的容器,即便容器中的血液充足,但只与主人缔结了契兽血契的它们进出暗门的速度也远远不及身怀特殊契约的对手,所以明知染蘅是想削弱它们的实力再一举歼灭,它们也只能被迫响应。

  正当蛊雕三兽被打乱阵脚,慌乱地思考对策之际,将军岭两侧的高峰上又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鹰隼的长鸣,只见无数持弓骑兽的青甲将士兀地腾飞而起,齐刷刷地聚集到了中部的上空。

  每个将士身前都横着一根方才被大风拔出地面的断木,断木排排相连、严丝合缝,宛如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天网”,与将士们手中紧绷的长弓一同拦截着蛊雕和大风的空中退路。

  “狡猾的家伙,你惹怒我了!”

  一味逃跑不符合蛊雕直来直往的作战原则,它原本就被东窜西跳的染蘅弄得不胜其烦,此时又发现自己要求大风招来挫染蘅锐气的飓风竟早被染蘅给算计了进去,竟气得瞬间变回动作更加敏捷的豹身,一边闪躲着袭来的青鞭断木一边长啸着扑向了正前方的染蘅。

  “全员戒备!”

  还不等染蘅指示,本打算按照原定计划静观其变的碧槿便紧张地抬起了她藏在袖中的锋利连弩。

  蛊雕的近战实力比大风和犀渠加起来还要强上几倍,它长啸起来摧耳乱神,拼杀起来果断残忍,又能在个小眼尖的鸟身和速敏力强的豹身之中自由变换形态,躲避外物阻拦,可谓攻防一体、无懈可击。

  染蘅不能将蛊雕擒住直击命门,才决定采用慢慢消磨三兽精力的打法。

  此时交战双方距离太近,战局混乱,难分敌我,不是开弓放箭的良机,染蘅正准备传音告诉碧槿莫慌,再像先前那般退回无形之门来躲避蛊雕攻击,但在高举戒玺之时,她却从蛊雕怒张的鸟喙中瞥到了一个发光物件。

  ——蛊雕嘴里藏着什么东西!

  染蘅直觉有古怪,但还来不及细想,蛊雕就已加速飞扑而下。

  “咔吧——”

  眼见最后一根挡在自己身前的断木被蛊雕撞断,染蘅连忙翻转手中装着她五指之血的血瓶,打开了无形之门,但在进门的刹那,她却察觉到了蛊雕并未因她的凭空消失而减缓速度。

  ——它的目标不是我!

  染蘅猛然想起了正处在她后方不远处的雪黛,当即心头一紧,跳出无形之门大吼:“雀儿,快闪开——放箭!”

  话音未落,万箭齐发,飓风骤起,战火顷刻高涨。

  大风倾尽全力卷起风沙,帮蛊雕扫清沿途阻碍,帝女雀感受到染蘅的急切,匆忙带着青耕和雪黛飞离原位,但也让犀渠找到了重新站起、猛跺草地的机会。

  霎时间战况翻转,地面被犀渠跺得起起落落,四周又只剩断木残枝,找不到一寸落脚之地。

  染蘅一边架着断木桥奋起直追,一边又要保持桥身的完整和平稳,与大风扇过来的飓风拉锯,没一会儿就消耗了大量心力。

  蛊雕三兽成功会合便一齐躲进了一股持续变大的旋转飓风之中,飓风内外都黑魆魆一片,稍一靠近就会被卷入其中。

  猜到凶兽接下来就会进行反击,被迫停在旋转飓风之外的染蘅也蓦然咬紧了牙关。

  “夫人,你先跟雀儿它们躲回无形——小心!”

  无论是削弱飓风力度还是一举绞杀凶兽,染蘅都必须倾尽全力,她正决定放手一搏,叫雪黛她们退回安全区域,一转头却发现刚摆脱飓风追击的帝女雀身后冒出了一道黑影——蛊雕竟率先通过无形之门转移了位置,试图从她们疏于防范的后方进行突破!

  “咻——”

  危急时刻,染蘅骤然跳起,翻身射出了藏于她足底的全部隐殇翎,同时用龙吟索席卷了飞掠而过的箭矢,脱手甩向了扑击而起的蛊雕。

  蛊雕顺利躲开了隐殇翎,却不敢挑战国主御用武器的锋利,只能愤然收起攻势,避退起一路追踪着它的龙吟索,雪黛一行也借此死里逃生,趁乱返回了无形之门。

  “开弓!"

  见到龙吟索以破竹之势飞射出去,上空的碧槿也按下心中焦虑,发出了关键口令。

  原本担心误伤友军而显得畏手畏脚的将士们听到口令,都使出全力不停开弓放箭,共同为忙于操控龙吟索的染蘅填补上火力的空缺。

  蛊雕见势不妙,还想故技重施,再次奔往旋转飓风与躲在其中制造混乱的二兽汇合。

  染蘅自不会让蛊雕得逞,眼见消磨三兽精力的目的达成,立时集中心神,准备收网,然而阖眼凝气之际,脑中却蓦地响起了雪黛传来的心声:“蘅,注意暗箭!”

  藏在暗处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染蘅感受着四周疾风的流向,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冷笑。

  一直密切关注着局势变化的碧槿此时也发现了混在漫天青箭中的一支异常箭矢,她正要出声提醒染蘅,却看见染蘅不仅侧身闪过了那支伪装成青色木箭的金属箭矢的攻击,还顺着攻势将那支泛着金属光泽的铁箭猛然踢向了恰好逃窜到旋转飓风外围的蛊雕。

  “——噗!”

  旋转飓风之外只有蛊雕一头凶兽,蛊雕一直被裹挟着无数青箭的龙吟索纠缠,又未曾料到辅助对手作战的箭矢之中竟有一支也是冲着染蘅的性命而来,一时疏忽便被人为改变了攻击方向又沾满剧毒的铁箭击中了左翼。

  “接招!”

  不给失衡的蛊雕变回豹身继续挣扎的余地,被蓄足气力的染蘅一举召唤出来的东冠震木就刺穿了蛊雕胸腹。

  东冠震木,从天而降,自地而出,风吹不断,火烧不烂,其竖劈为矛,横列为盾,可攻可守,还能随时随地搅得万物震颤、猛兽齐喑,非仙圣之躯不可挡也。

  “可恶,我竟然两次都栽在了同样的招数之下——”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染蘅甚至没有把她已能操控东冠震木之事告诉染荨,所以除了雪黛和她自己,谁都不知道她已然突破了普世标准,进阶到了天人之境——即便有人看出苗头,恐怕也不敢轻易断言,因为上一个到达此等境界之人,还是青阳公认最强的开国国主,与染蘅相较,其阅历和功底都要深厚得多。

  因而蛊雕怎么也没有想到,它经历过焚魂烈火的煎熬,侥幸死而复生,又卑躬屈膝多年才终于等来了这么一次重见天日的好时机,但还没来得及纵情肆虐,便要因一个国位都没坐稳的黄毛丫头半路折戟在此地。

  它恨,它不甘,它悔不当初。

  蛊雕还没有活够,但它此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冠震木从四面八方袭来,穿破它的身躯,穿透眼前飓风,彻底摧毁它和它的伙伴们刚架设好的安全防线。

  它本就意志顽强,明明最先受了重伤,但在大风和犀渠都被东冠震木撞出旋转飓风,刺得千疮百孔、直接暴毙之时,它还瘫在地上默默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失。

  它们凶兽之间,纵然以伙伴相称,却向来只按实力说话,不讲人情道义,但看到大风和犀渠因自己的决策失误而先后毙命,它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愧意。

  不过黄毛丫头终归乳臭未干,才召出了一轮东冠震木,还没能补上第二轮彻底了结它性命,就脱力得瘫软在地。

  它的四肢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它的五官却尚有微末余力,主人给它们佩戴的盛血容器也是主人用来监控它们行为的道具,只要它用尽余力咬破它嘴中的特殊容器,主人一定能够懂得它的意图,助它引爆最后的一束怒火,把那个以为已经稳操胜券的黄毛丫头炸得四分五裂,心不甘情不愿地为它们陪葬。

  然而还没来得及实施最后的反击,蛊雕跟前便出现了一位谪仙般的美貌少女。

  少女衣裳微皱,但周身洁净,却不惧沾染血污,直接蹲下,用一只白净的玉手探入了蛊雕汩汩流血的鸟喙之中,试图取走它藏在嘴里的容器。

  蛊雕想要抵抗,却被一道惊雷劈得再也无法生出其他念想,弥留之际,它只听到那个被它视为破绽的柔弱少女自言自语道:“或许你们的契主没有教过你们骄兵必败的道理。即便我身边跟着两员大将,你也始终没有正视我的存在,但多亏如此,我才能成功扮演诱饵的角色——”

  语罢,顺利取得容器的雪黛就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芳尘鸣转换成匕首,狠狠扎入了蛊雕的头壳。

  直到蛊雕的鸟躯碎化成光点,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染蘅才真正放松下来。

  见雪黛呆立在原地似乎思索着什么,担心第一次杀生的雪黛受到刺激的染蘅,只能拖着她尚有些绵软的身子慢慢挪到雪黛旁边。

  “夫人,你做得真棒!”

  尽管出现了一些突发情况,但她们仍然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染蘅真想把雪黛拥入怀中尽情赞美。

  “若没有你的卖力演出,我哪有机会施展拳脚?”

  雪黛听到了染蘅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搀着染蘅站直了身子。

  帝女雀和青耕不甘示弱,见状也缩回原形,绕着雪黛旋转,想要争得一两句表扬。

  “雀儿和青耕也很棒,回去我会叫她给你们加餐。”

  雪黛把手中乌黑成炭的圆形容器塞给染蘅,自己则腾出手来,揉起了两只争宠鸟儿的小脑瓜。

  染蘅接过圆形容器摆弄了几下,发现这个容器上下两半分别由焦土和熟铁制成,兼顾了柔软性和稳固性。

  她捏碎上半部分的焦土查看内部,结果毫不意外,除了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之外,便什么也找不到了——制造这个容器的幕后黑手,还是抢先销毁了能够揭示其身份的一大线索。

  一下折损了三头契兽,凶兽们的契主必然也会受到重创,染蘅也不再急于一时,收好容器,便趁着空中的将士们陆续降落之际,贴近雪黛耳侧关心道:“夫人,你好像有心事,可否告诉为妻你在想些什么?”

  雪黛眸光闪烁,悄声回道:“我在想,我刚刚眼前闪过的那些画面,是不是来自蛊雕的记忆。”

  染蘅心头一惊,但见碧槿正押着一名浑身泥污、蓬头垢面之人飞往此处,她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挺直腰杆:“回去再细聊,我们还是先想一想,要怎么惩罚春不见才能解气。”

  *

  将军岭虽是国主御苑,但其南北两面与城镇相邻,中部又平坦低矮,只要两地住民们站在镇中高处眺望,便能观察到这场战役的全貌,更莫说染蘅这次还下了血本,把威震天下的东冠震木都亮了出来。

  因此还没等参加了战役的将士们亲口讲述,旻机贤君和熙怡夫人携御兽、珍兽及执木使、众将士合力斩杀三凶兽之事便传遍了青阳内外。

  此消息一出,那些关于染蘅和雪黛的流言蜚语也都烟消云散,即便初时有人打着“口说无凭”的旗号质疑,但在得知了雪黛抢在凶兽及其贴身物品一同碎化之前,从凶兽口中取出了一个沾满凶兽气血的圆形信物,并得到了亲历过初次凶兽之战的万象楼觉逆楼主的认证之后,便都偃旗息鼓。

  加上被传一直在暗地里制造自家国主和夫人不利流言的杏林堂堂长,妄想在这场战役中趁乱弑君篡位,所以被机敏的旻机贤君一怒之下打入了青阳天牢,更是无人再敢随意挑衅国主的威严。

  杀死一头凶兽之人都能被灵地子民尊为英杰,加上獦狚,染蘅一共夺走了四头凶兽的性命,足足占了十二凶兽的三分之一,至此也没人还敢再质疑染蘅的能力以及她做过的决策。

  原本因为染蘅刚解决了粮食危机,就以私废公,着急同雪黛定缘而感到不满的一部分民众,此时也成了催促着两位尊贵的青阳救星举办定缘之宴的主力。

  尽管染蘅已经下达诏书,公开向青阳民众保证,会在凶兽之事彻底解决之后再同雪黛补上这场举国盛宴,但还是压不住民众们急于庆贺的热情,于是染蘅便与染荨商议,将她任期之内每年的三月二十七日——于将军岭丧命的三头凶兽的“头七”,都定为举国欢庆的节日,名曰“人杰聚”。

  而凶兽被歼灭之事,非是一国之喜,人杰聚初次到来之际,染蘅和雪黛便收到了各方的祝福和邀约,其中最让染蘅在意的,自然是钧珏以庆祝她和雪黛定缘为由,邀她们妻妻二人前往白藏最具盛名的旅游胜地——白藏国都卧虎峡游览的银箔请帖。

  本就是染蘅找借口讨来的请帖,她自是不会推托,那日雪黛亲自了断了蛊雕性命,也意外触碰到了蛊雕躯体碎化后的光点,读取到了一部分蛊雕的记忆,尽管雪黛看到的画面不是连天烈火便是灰暗地牢,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但至少证明了雪黛的一大神力——读取灵魂的记忆。

  而雪黛还清楚地记得,被她触碰到的光点较其他光点消失得更慢,或许雪黛还有当时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的另一神力——储存灵魂的光点。

  不过雪黛暂时想不出后者的用途,又不愿残杀弱小动物来验证此事,只是跟染蘅提了一嘴便就此作罢,但早已有过相关猜想的染蘅却对此大感兴趣。

  因而前往白藏之前,染蘅还要先接下另一封打着庆贺她与雪黛定缘,邀她们上门一聚的紫云请帖——那是天命府元顺府主的专用请帖,也可以说,那是染蘅的表叔春延龄的专用请帖。

  不出染蘅所料,春延龄的这封请帖也是掩人耳目所用,否则也不会一见到她和雪黛,就让他的副手以参观为由把初次到访天命府的雪黛给支走。

  虽然律法规定,四柱柱主不得主动干预四国政事,但看到自己唯一的子嗣被自己的表侄女关进了天牢,就算违背了老祖宗的教诲,春延龄也得拉下他这张老脸求情。

  然而染蘅显然有备而来,听完春延龄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辞之后,只盯着对方冷冷地回道:“表叔,您教子无方,不该由我这个异姓小辈来承担后果,要为弑君篡位之人求情,总得付出点代价。”

  “所以还请您如实回答小辈,你们春家之人,是不是早就知晓了天经地脉图的全貌?”

  春延龄一听到染蘅没有使用她们染家前几代的默认叫法,而是把“地脉经络图”叫成了“天经地脉图”,便意识到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而他那不成器的女儿今时的遭遇和他此刻面临的窘境实际也在自己表侄女的算计之中,其真实目的,恐怕是想要找出究竟还有谁能够知晓此等机密。

  至于为何她能把搜索范围缩小至春家,那当然是因为天命府府主迄今只有两任,初任元顺府主能够知晓的机密,第二任元顺府主自然也不例外。

  “你猜得没错,怪叔年少不知事,还没学会管住这张嘴。早在上任那年,我就让被我亲手补齐的天经地脉图成为了我们春家公开的秘密。”

  “家中逆女之所以能够提前赶到将军岭北面的城镇做好埋伏,并精准地锁定你们活动的范围,趁乱放出冷箭,也是源自我当年的过失。你若有气,便冲着我来,饶我这个逆女一条性命吧。”

  深知否认无用,春延龄只能一口认下,却不料染蘅这次是铁了心要从他嘴里挖到点什么。

  “岂敢,来天命府之前我家亲尊还特地传音嘱咐过小辈不得刁难表叔,但小辈心中尚有疑惑,还需向学富五车的表叔请教,一码换一码,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嘛。”

  染蘅嘴里谦卑,却丝毫不掩饰她是在学春延龄卖弄人情,借机打探他们天命府机密的目的。

  春延龄明知自己顺了染蘅之意,可能又会埋下隐患,但思及自家正关押在天牢中的逆女和染蘅近日的壮举,他也只能再赌一回:“……你还想知道什么?”

  看到春延龄妥协,染蘅终于笑着端起了已经放得有些发凉的迎客茶,轻抿了一口:“小辈想问表叔,除了天经地脉图之外,你们天命府还守着什么重大机密?而这些机密,是否也与四国的极地和两仪苑的阴阳太极盘有关?”

  *

  自从得到青龙指点之后,染蘅就春风得意,一路顺遂。

  先是抱回美娇娘,后又赢回民众心,其间还分别给了那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与一直死不悔改觊觎她国位的春不见一个惨痛教训,并以此换取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开国机密,可谓名利双收、财色两全。

  染蘅从春延龄那儿套足了情报,但她却没有向春延龄坦白,其实一开始,她还怀疑过她这位慈眉善目的表叔。

  毕竟春延龄完全符合幕后黑手的两大条件,最容易接触到天机奥秘不说,他的契侣还是上一代厚德院的院长,贵为白藏大盈宗的石俜。

  不过到天命府见到春延龄之后,染蘅就没有继续怀疑,因为春延龄虽然因春不见之事而显得异常憔悴,但其眸色和发色俱未变得暗淡,不似契兽折损、功力锐减之相,自然也没有了作案嫌疑。

  然而春延龄自己的嫌疑是洗清了,他那不成器的女儿制造的麻烦事还没有彻底了结。

  春不见能够顺利把一支铁箭混入一堆木箭当中本是源自她娘亲之血的馈赠,可惜她被嫉恨冲昏了头脑,自甘堕落,浪费了她拥有的那些先天优势,最终鬼迷心窍,依照染蘅编写的剧本断送了自己的前途,还要被已经以她为耻的双亲送到白藏的乡村去躲避青阳民众的愤怒,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但最打击春不见自信心的,并非是那“被贬为平民、终身不能入仕”的惩罚,而是她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跟染蘅的差距,因为无论她再怎么逞强嘴硬,都无法凭空变出一根东冠震木来捂住别人的口舌。

  不过春不见的种种都已与染蘅无关,杏林堂堂长的位置被空了出来,染蘅便遵从法规,把明面上仍与她有所隔阂的苍术顺理成章地提拔了上来,也好方便苍术借着勘察灵地草药生长状况之由继续到各地调查那些凶兽爪牙中掺杂的未知毒素。

  处理完这些杂事,又到玉镜台领取了她们的望月镜之后,染蘅便在钧珏的掩护下,领着雪黛赶往了卧虎峡。

  为了演得更像是受邀来访,染蘅这次还特意没有叫上帝女雀跟随,白藏之国多山多石,其国都卧虎峡更是雕梁画栋、极致辉煌,有一种不同于隐龙林草木秀美的壮丽,若不是染蘅和雪黛都身怀要事,还真想在卧虎峡旅居几日。

  可惜她们外出的时间本就不多,一入了夜就被钧珏悄悄带到了需要翻过与卧虎峡所在州郡相邻的胃州才能到达的白藏禁地——“虎聚”娄州与“虎胯”奎州的结界之外。

  尽管无法进入结界,但站在结界之外,仰望白藏夜空,也能看到一轮仿佛近在眼前的硕大圆月。

  钧珏除了戏弄炎炘之时稍显恶劣,平时表现还是知礼得体,他招来周围的石块给染蘅和雪黛临时搭建一间简陋石屋,之后便兀自乘着他的御兽——一只能分辨器物真伪,虎头狮尾还顶一独角的谛听退回了娄州的关口,以确保染、雪二人的安危和翌日及时护送她们二人回都。

  没有了外人打扰,染蘅和雪黛终于能够在花前月下互述柔肠,不过四周都是大山、石块,随时有可能被关注着周围变化的钧珏听去,她们便点到而止,收起遐思,乖乖躺入双人石床,盖上带来的薄毯,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近金近月之处,果然如青龙所说,更能打通雪黛仙身的记忆。

  染蘅和雪黛已经结为了眷侣,来之前还特地相拥而眠演练过几次,但这次连接魂海,染蘅不仅从一缕无形无味的青烟变成了一个半虚半实的魂体,还看到了与往日仙境截然不同的景象。

  原来染蘅第一次从梦中造访仙境看到的那些画面都是源自雪黛下凡之前的零星记忆。

  那个面对圆月、背泛紫光,潜入冰湖中安然沐浴的墨发仙子正是最后一次以仙身示人的雪黛。

  当时还叫做仙藻的雪黛有在沐浴途中静观湖面变化的习惯,而湖面浮现的,正是她们俗世凡尘的古往今来。

  终归没有深入西极圣地,雪黛仙身的记忆仍有些许残缺,染蘅不知仙藻具体是被什么事迹给刺激到,只知道本在静静观看湖面变幻的仙藻突然就动手查看起了包括她在内的灵地所有国主的人生之路。

  而那些把染蘅惊醒过来的诡异场景,正是没有遇到雪黛的染蘅原定的命运——没有雪黛的青睐,她便得不到青龙的帮助,没有青耕帮她解决粮食危机,竟是春不见利用她们春家可以预测大雨的护族珍兽商羊来延缓了饥荒爆发,最后再用她们春、石两家的私人粮库慢慢填补上了青阳粮食的绝大部分空缺。

  至于她,即便还苟延残喘地坐在国位之上,也无法再挽回民心,只能认命地等待王侯鉴之日被万众唾弃、驱赶退位。

  染家的尊长也被她连累,再也无法树立威严,加上她并未补齐天经地脉之图,领悟其中奥妙,即便她们染家有心借着猎杀凶兽之事挽回局面,也总是事倍功半、事与愿违。

  最终凶兽数量未减,又结伴袭城,摧毁四柱,而她还没等来王侯鉴的审判,便葬身在了凶兽的腹中——当真如青龙评价的那般“短寿”。

  照这么一看,仙藻正是因为看到了凶兽得逞后的生灵涂炭才决定下凡助她一臂,让她引领四方扭转乾坤。

  仙藻本是冲着成为她的军师而来,若非降落凡尘之后因为丢失记忆,阴差阳错地与她缔结了缘契,她和雪黛之间也不会有如今的情感纠葛。

  这一认识,让阅览完仙藻记忆便苏醒过来的染蘅心情有一些复杂,因而一看到雪黛转醒,她就不禁握住雪黛的双手正色道:“我说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管前尘后事如何,今生我都赖定了你。”

  “自己吓自己,你看我哪里有后悔的迹象?”雪黛顺势坐起嗔怒道,“生要尽欢,死才无憾。若不想我改变心意,等凶兽之事尘埃落定,了却了我前尘执念之后,你就要定期带着我到各地游山玩水。”

  “好不容易到尘世走上一遭,不尽情享受以后才会后悔。”

  语罢,雪黛便与染蘅相视一笑,互相以吻为誓。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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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这一章我码了多久。

  有一点轻微的强迫症,说好的六十章,就绝不会有六十一章。

  然而我鸽了太多次,鸽了太长时间,都不好意思再承诺更新时间,再向追到此处的读者说抱歉了。

  我其实不太爱写作者感言,总觉得会打断正文节奏,让连续看文的读者跳戏,但这篇文真的跨越太长时间,不说上两句,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除去被尘封的某篇废稿,我迄今为止只写了三篇文(这一篇还只完成了一半),尽管写第二篇文时我就显露出了鸽王的本色(明明正文都完结了,番外那一章硬是拖了好几个月才更,还把自己入V之事也拖黄了),但我写第一篇文时,还是做到了每日更新,拿过全勤的。

  在成为晋江作者之前,我也偶尔写文,但写的全都是自己的随想,从未有过虚构一个世界,自己来安排其中情节发展的想法,所以最开始的那一篇完结文,全是我凭着自己初入此行的一腔热血走到最后的。

  之后写第二篇文,我便深深意识到了自己能力的不足,并担忧起以后写作灵感匮乏之事,这样的想法严重影响了我那段时间码字的情绪。

  我喜欢在晋江看其他作者写文,也清楚每个热门作者都有她们擅长的题材,但自己写文却不等于随意看文,我不喜欢拘泥于同一种背景,走同样的套路,因为我自己都会觉得腻味。

  所以我开过的三篇文,乃至完结这篇文后打算认真准备的那几篇系列文(已有几本放出了预收,有兴趣可以一阅),都会尽量避免题材的重复。

  我很幸运,写第一篇文时就已与晋江签约(尽管因为我自己的鸽病犯了,至今也只拿过第一篇文的稿费)。

  我也必须承认,自己尝试来晋江写文,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靠写文赚钱养活自己,若我能保持自己第一本书的更新频率,即便依旧我行我素,不断地更换自己想要尝试的题材,但今日应该也已经接近了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

  可惜我写到中途心理出现了一些问题,严重到我不得不暂时搁浅写文之事,出门重新拥抱外界的阳光。这篇文便是出自那个时期的牺牲品。

  选择这种既不是ABO,也不是纯gl的设定来创造人物背景,冷门也是不可避免之事。

  我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却没做好从零构造一个世界的准备。

  我写的每一篇文都有其灵感来源。

  第一篇源自我曾经的个人经历,也导致了我总是爱看带有虐点的文。

  第二篇源自一本写作技巧之书,尽管我在那篇文中,也没有用到书中的那些写作技巧。

  而这一篇文,则是源自一本漫画中简短描述的,据说每天都会重复四季更迭的四季之国。

  我爱看带有虐点的文,若双方轻易和好,便总觉不够过瘾,所以也越来越难在晋江找到自己心仪的文章。

  既然找不到,那就只能自己写,这篇文我一开始想写的便是下篇的两位主人公——炎炘和寒涟的故事。毕竟火与水,天生就是对立的存在嘛。

  但只写她们两人,好像还达不到我心目中的“四季之国”,所以染蘅和雪黛就被创造了出来。

  可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认真为她们构思情节,我甚至要在此处坦白,其实关于文中凶兽的存在,乃至后续的许多设定,都是我在开文后临时添加补齐的。

  我知道自己的文笔有限,偏又喜欢古代背景,喜欢较真,若借用历史中真实存在的朝代,我恐怕会把大半心思都放在了“这个朝代有没有这个词,有没有这个东西”之上,因而也只能自己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世界,可之前都在写现代背景文累积经验的我,把构建一个世界想得太过简单,这也导致了我本就丢人的码字速度变得越来越缓慢。

  当卡文的次数越来越多,码字这件事便从乐趣变成了烦恼。

  19年8月,没有抗住烦恼的我逃离了晋江,当时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回来,这篇文也会像我尘封掉的那篇试笔之作一样成为一个永久的坑,尽管它本就没有多少人在意。

  但我当初给染蘅取名之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之后,每当我习惯性地输入“ranh”,想找到“然后”这个词的时候,同样也是“ranh”打头的“染蘅”就会出现在备选项前列。

  她仿佛是在无声地提醒我,必须得把这篇文写完,所以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当初的逃离之地,直到此时,我终于给染蘅和雪黛的故事画上了句点(全文完结后会有一篇补齐她们二人新婚之夜的番外)。

  这篇文的上半部分,见证了我这两年多来的起起落落,纵然文中漏洞诸多,节奏也满是问题,但我总算了却了自己的一大心事。

  经历过纷纷扰扰,我现在已经能够很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态,尽管我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写多久,但却会在保持热情的每一天都竭尽全力。

  离开晋江的那一年多里,我累积了好多脑洞,也终于明白了“只有畏惧灵感枯竭的心才会让你的灵感枯竭”的道理。

  我不会再做无法达成的承诺,但在这篇文正式完结之前,我绝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正在积极完善设定的新系列文之上。

  最后,在下篇正式更新之前,请允许我歇上两天,出门与老友一聚。

  8月23日的中午十二点,我会准时带着下篇的第一章出现,上篇讲了太多背景设定,下篇我会专注在双方感情变化之上,文笔生硬,还请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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