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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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娶了新妇,是与他青梅竹马在端王府一起长大的春儿。
他与春儿一起跪在郎君与娘子前说二人婚事的时候,他明显察觉郎君的起初很是高兴,但随即又有些冷淡下来。
身侧的娘子,也只如木头般点了点头。
阿七其实心里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娘子。
这句话他只堵在心里,自是不会与他人说出口的。
他一直不是很明白郎君这般玉色的郎君怎么就会娶那无趣粗俗的晏家堂姑娘。
平日里除了木着脸不说话,府邸里的侍从偶尔问几句,她或假意未曾听闻退在世子身后,或是平平淡淡地道一声好。
像是一块,死气沉沉的枯木。
但郎君却对娘子从来温声言语,是邺都城出了名的佳话。
但也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他记得是某个初春的早上,他如往日里守在屋外等郎君出门。
春寒料峭,枝干上的新叶只有细细的叶苞可以见到。
阿七鼻头有些痒,门嘎吱一声开了。
郎君衣衫未齐,大半衣襟凌乱,像是匆匆套上。
“郎君。”阿七作揖,把那喷嚏憋了回去。
“阿··七?”他听到郎君略显迟疑的声音。
接而,他被郎君一把拉住:“今日是什么时候?”
“啊?”阿七被抓得有些疼。
“我问你,是什么日子了?”身前的人很是急迫。
“回郎君,如今是德昭五年,二月初一。”阿七不解,但还是恭敬回。
“德昭五年···”身前郎君呢喃了几句,后握着阿七的手更紧,“去宝禅寺,快去。”
阿七至今记得当日郎君迫不及待的模样,策马狂奔于街巷间,他脸上除了兴奋,还有一眼可望的期待。
他甚至都来不及与寺里熟识的师父们招呼,急匆匆往观音阁而去。
阿七开始以为他如往日般是去看那程家三姑娘的,才踏进观音阁的竹影婆娑,郎君径直路过在一侧看石碑的程姑娘,直接踏进了阁中。
“阿清?”郎君超出反常地握住阁中正点灯姑娘的手。
那姑娘的灯晃动了几下,烛火几灭,她抬头看来。
阿七觉得这姑娘且不说生得远远不如外面的程三姑娘好看,甚至神情都透着木然无趣。
她看着郎君,微微愣了几分。
生硬的木头挤出几分期待的表情,与邺都城诸多看到郎君的娘子们神态无二,甚至用这张脸里表露出来,显得更是呆然。
他看到郎君的神色默了默,眼里燃起的期待一瞬便落尽。
他松开那姑娘的手。
接而退开几步,对着那姑娘作揖:“晏姑娘,在下端王府谢瑜。”
自那后,郎君常去宝禅寺与那晏姑娘待在一处,与晏家众人也渐渐相熟悉。
郎君常与她讲述许多宝禅寺碑文来历,极其耐心。
但阿七还是明显看到了那晏姑娘的心不在焉,她的表情总露出不解,或是偶尔点了几下头,算作勉强应允。
郎君也有察觉,但丝毫不恼。
“阿清你不必学王右军的,颜鲁公字端庄雄秀,应当更适合你。”
阿七听到郎君教那晏家姑娘字时,这般说道。
“阿清,世间颜色万千,不必只着藕荷色,你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阿清,就篦以前你在边塞的辫子,不用学着邺都城的那些姑娘们。”
郎君说了许多,那晏家姑娘偶尔也听在心里。
唯独一点,郎君去永矾楼用饭时点的都是极辣食物,与往日清淡饮食全然不同。
但那晏家姑娘似乎很不喜欢,只动了几下筷子就搁置了。
郎君偶尔会盯着满桌珍馐发呆,没多久,又抬头对那姑娘笑道:“阿清,吃乳酪吗?”
后来,郎君进宫与官家求赐婚。
那晏姑娘便成了端王府新的女主人。
大婚那日,郎君喝地酩酊大醉,他扶着郎君走至檐廊下,郎君停了下来,仰头看去。
清泠圆月挂在天际,阿七看到郎君那琥珀色的瞳仁里,却丝毫没有醉意,只倒映着那轮圆月。
他站着出了会神,便又回头对阿七道:“我自己过去,你先下去吧。”
阿七应声而下,绕过一处弯角,他看到郎君还站在那处。
遥遥坐着新妇卧房里的烛火点亮了整片晕光,却始终不及今日圆月的满地清寂。
除却那日的变化,婚后郎君对待娘子极是温柔,事事应允。
唯独每日用膳时先上满桌辣食,若是娘子用了几口搁置,郎君会着人再撤下去,重新换上清淡的。
他与春儿都是是端王府的家生子,婚礼自然还在端王府里。
是郎君一手着人操办,四司六局的人都用上,很是热闹。
再后来。
娘子的身体愈发不好,郎君跑遍了整个邺都城,甚至求了太医署的所有太医来看娘子。
他还记得,大雪天里,郎君三步一跪上宝禅寺跪求佛祖,虔诚里透着卑微的期待。
在悲悯神佛前,阿七听到他在佛前祈祷:“跪求佛祖怜悯,将阿清带回我身边。”
是带回,并不是不要带走。
阿七有些不明白。
那日风雪紧,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所听错。
但娘子还是终未留住。
娘子走的那日春日方来,沂水上的薄冰才化,新绿也未覆。
那日郎君却出乎反常,一滴泪都不曾落下,他看着如若睡去的娘子片刻,眼底里的点点亮色彻底弥散。
然后转过身,甚至不带任何的情绪流露,开始安排娘子的后事。
处理完这些,方始新君登基。
郎君便上书,自请去了端王府的敕封,自此做一个闲散细民。
郎君散了府中大半侍从。
阿七本不愿离开,回头看到已经大了肚子的春儿,认了命,还是搬到了郎君给他们备的城东一间小院里。
那院里辟了一片地,种了些许栀子花。
后来,他听说郎君一人去了很多地方。
才开始几年的时候,郎君还会寻时间回来与他们吃一顿便饭。
阿七逐渐发现郎君以往那露着冷淡的瞳仁里,如今只剩下古井无波的死寂。
唯独对着那一僻栀子花,眼底才漫上柔色,翻土浇水,细细打理。
做完这些,郎君又坐回了院子里,似乎是强提着性子与他们说话。
神色疲惫,但依旧会耐下心,与他们的几个孩子讲外头的见闻。
“雒阳的牡丹花开得极好看,像阿生的眼睛一样好看。”
阿七的大女儿叫阿生,脸上有一个浅淡的酒窝,最喜欢抱着郎君听故事。
“这么好看呀。”孩子们糯糯声音回,“那阿生的眼睛有世子妃娘娘好看吗?”
郎君短暂停顿。
阿七想制止孩子们。
郎君招了招,笑道:“还是我娘子好看。”
阿生撅嘴有些不开心,郎君便宽慰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那扬州呢?”孩童脾气易散,又抬头发问。
“扬州城的烟火比邺都更好看,睡在船里的时候,能听水声,觉得整个人都舒服极了。”郎君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嘴角漾起轻柔的笑意。
“那边塞呢,边塞怎么样?”孩子们追问。
“边塞的太阳特别大,红彤彤的,像是你们的脸蛋。”
“黑汗呢?”
“黑汗的野杏花最好看,漫山遍野都是,四处都是清香。”
孩子们在追问中,听着听着便都睡着了,春儿便抱一个个抱了下去。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阿七看着眼前的郎君,明明与以往相似的长相,可却分明苍老了很多。
正当好的年纪,眼角眉梢的寂寂如枯死春木,再不复来年春光。
“郎君这次要出海?”阿七递上一盏茶。
“对。”对面的人默了几分。
“这次应该不回来了。”他茶放置桌子上站起身,目光停在方才整理了一番的栀子花丛。
“我等不到她了。”他的声音从邺都鳞次栉比的房梁瓦砾间穿过,消失在遥遥远处。
阿七还想说几句,话落至嘴边,却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他看到郎君手腕间还挂着一串红串子。
那是娘子做姑娘时候给郎君编的,如今褪色,郎君始终不曾离身。
再是几年。
阿七收到了郎君从海外托人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所言不多,无非是些海外见闻,还带了许多海外的小物件给孩子们。
只是最后一句,阿七盯着看了许久。
“邺都城的栀子应该开了吧。”
阿七放下信,向着还在门外玩耍的孩子们看去。
栀子花开的时节已经过去,残存的香气隐隐还散在空气里。
昨夜落了整夜雨水,骤雨疾风里,院落里的一僻栀子早就落尽。
若等花开,大概要等来年了吧。
阿七这样想着,放下信,带着笑意朝门外玩耍的孩子们走去。